“唯!”趙興上前一步,麵無表情地開口道,“半年前大秦漁民在臨近東海的地方遭遇風暴,漂去某座海島後在沙灘發現一艘擱淺的巨型大船,漁民將其情況上報官府,經核實,這艘船正是從魯豫半島出發的船隻,且上麵裝滿了采集下來的金銀礦石。


    同時,我等發現,在魯豫等地的市場上出現大量用嶄新的金、銀等貴金屬交易糧食的事件……”


    趙興一板一眼的話還沒說完,盧生先“啪嗒”一下跪了,哆哆嗦嗦。


    張嬰懂了。


    他就說匈奴和餘孽加起來近十萬騎兵,又不務農,每次南下掠奪幾乎都被打得抱頭鼠竄,他們哪裏來的糧食活命。現在看來,估計是盧生、侯生不知何時與張良勾搭上,提供了糧食物資啊。


    侯生原本滿臉蒼白,幾次試圖打斷趙興的話喊冤枉。


    但當盧生心理素質很差地一跪後他反而冷靜下來,挺直了腰杆,然後冷哼了一聲,一副準備要開杠戰鬥的模樣。


    但張嬰不樂意了!仲父可不是你們這些餘孽,沽名釣譽刷聲望的踏腳石。


    所以張嬰就大喊一聲,先打斷侯生的節奏,然後指著旁邊的甲士道:“還等他口出穢言不成?快快將其拿下?”


    甲士“嘩啦”一下衝過去將侯生壓趴下。


    侯·正準備慷慨激詞·生渾身一顫:……


    他被壓得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堵住的嘴“嗚咽嗚咽”,不甘心地死瞪著張嬰。


    嬴政忽然笑了一聲。


    小宴上有人忍不住道:“上卿為何不讓那人說完?將死之言罷了。”


    “你想聽可以去牢獄聽,審判所聽。”張嬰很淡定地看著對方,“我沒別的,杜絕一切辱罵我仲父的可能。”


    那人瞬間哽住,有些慌亂地對嬴政解釋,絕對沒有縱容嬴政被罵的意思。


    嬴政又笑了一聲,大度地擺擺手,重新看向張嬰道:“阿嬰,心性軟弱之輩才會一心求死。若想讓這樣的人改變,逼迫他、或給他一個新的目的是不夠的。你得破他的心結。”


    張嬰沒想到嬴政又樂意主動指點他了,是剛剛的維護令仲父高興了嗎?


    張嬰沒繼續多想,趁勝追擊道:“仲父再展開說說,怎麽破心結?什麽心結?”


    “我怎會知曉他什麽心結。”


    嬴政一臉不在意,隨手夾了塊糕點吃下,“而且阿嬰,心結,失之毫厘差以千裏。就如李信將軍,他戰敗後頹廢許久,一度還想過輕生,哼!不知所謂!”


    張嬰偷瞄過去,被嬴政點名的李信正坐在席位上,露出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


    嬴政繼續道:“起初我以為李信的心結是戰役失敗,所以將他安排給蒙恬,想著多


    讓他帶兵打仗,從小戰役開始獲勝,一點點重塑自信,然而這個不爭氣的家夥……”


    嬴政瞪了李信一眼,“越打越差!一個青壯將軍,打仗比遲暮老將還要畏手畏腳,一點銳氣都沒有!要不是阿嬰你送了幾個悍將福將,數次用巧妙尖銳的計謀、誓死殺敵的勇氣去破局,讓李信重新認知鋒芒畢露也可獲得勝利後,他才慢慢恢複過去的水平。


    也是後來朕才知曉。這小子的心結不是戰敗,而是“畏懼會令朕失望”。”說到這,嬴政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


    張嬰也明白了,李信最初的打法很激進,喜歡以小博大。但大敗一場後,李信害怕嬴政失望,所以他不敢再用激進的打仗路子,一個勁學習王翦將軍沉穩的方式,但問題在於不是所有人都適合沉穩戰法,比如李信就不適合,越學越畏手畏腳,結果也越來越差。


    仲父這番話令他茅塞頓開,但也陷入了新的煩惱。


    項羽在意的會是什麽呢?


    ……


    次日,昏暗又幹淨的牢獄。


    張嬰端著食盒剛剛走過來,就停到裏麵叫罵聲一片。


    “項羽你小子為何要自投羅網?你明明可以在外等著劫獄啊!就為了那些婦孺?”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區區一些女子。你若能成功殺了暴君反了這天下,你想要多少姊妹,多少妻妾,那不任你選嗎?”


    “哼。你們還真信他這套說辭,你看看他和我們的區別。他待的牢獄幹淨亮堂,有水有棉被,甚至外麵還熏著炭火爐,再看看我們。哈!張良果然沒說錯啊!”


    “項羽,你小子為何會出現在這?你其實就是細作吧!”


    ……


    張嬰加快下來的步伐,果然看見安靜的項羽旁的空牢獄中,多了許多蓬口垢麵的六國餘孽。這些餘孽見張嬰進來後安靜了一會兒,很快,又語氣不善地各種斥責。


    “獄吏何在!獄司何在?”張嬰大喊一聲。


    很快,三名獄吏和一名獄司急忙跑到張嬰麵前,張嬰指著關押著六國餘孽的牢房,道:“把他們拖出去,換一個牢房。”


    張嬰話音一落,被關押六國餘孽又開始譏諷項羽:


    “哈!說幾句就護上了。果然項羽你就是大秦走狗吧!”


    “幾句話都聽不得?嗬嗬……”


    ……


    獄司拱手道:“回上卿,這是李廷尉安排的,說是牢房不足。”


    “沒地方關押?”張嬰冷冷地看著獄司,“那就把他們都殺了。”


    北地牢獄本就不足,戰犯們一直待在囚車裏,或者被鎖鏈關在帳篷裏,現在突然調遣一批知曉項羽身份的餘孽來辱罵,絕對另有目的。


    原本還在吵鬧不休的餘孽們瞬間安靜。


    獄司怔在原地,他還想說什麽的時候,上方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原來是姚賈一步步走了下來,他拱手道:“上卿言之有理。下官正要來說空出了一批牢車,立刻將這批人運走。”


    獄司“啊”“唯”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模樣,直到他身後的獄吏扯了扯衣袖,獄司才慌亂拱手道:“是,正是,正是如此。下官也聽到了通知。”


    獄司與一眾人搬運餘孽,餘孽們始終很安靜,一點都不叛逆。


    姚賈快步走到張嬰身側,壓低聲音道:“上卿,還有幾人未抓住。下官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才想從項家這裏找到突破口。”


    “嗯。我能理解。”張嬰點點頭,待對方雙眼露出喜悅的目光,張嬰又補充了一句,“不急,等我成功收服項羽,我會讓他都說出口的。”


    姚賈一哽:???


    等其他人離開,張嬰將食盒擺在沉默不語的項羽麵前。


    他開門見山道:“項兄,有何未盡的心願?


    ”


    項羽沉默了一會,忽而大笑,道:“好酒好肉一頓即可。”


    張嬰:?


    第235章 說客


    張嬰猛然意識到剛剛的話有歧義,連忙呸呸呸幾聲,才道:“我說的不是斷頭飯,我的意思是……嗯,你有什麽很想完成的事嗎?”


    項羽哈哈一笑,果斷道:“軍爵能免我姊妹、阿母隸妾籍。至於其他的……”他目光坦然的看向張嬰,“我相信阿弟。”


    “別,你別信我,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張嬰連連搖頭,非常嫌棄地瞪了項羽一眼,“自己的阿母姊妹自己照顧,別想壓在我身上。”


    項羽又是一笑,但沒有多說。


    張嬰又道:“那虞姬呢?她等了你這麽多年。眼見有希望了,你讓她白等嗎?”


    項羽似是早就想好了,語速很快道:“阿嬰,我的聘禮都留給她做嫁妝。就以後……嫁,嫁……”


    “嗬。”張嬰一看他的模樣就知道項羽在別扭,陰陽怪氣道,“那感情好!有你這份好嫁妝,日後嫁給個好夫郎,生他幾個胖娃娃,日子過得美滋滋,早把項羽忘光光。妙啊!但凡知道實情的誰不得感慨一句,項羽大氣。”


    項羽拳頭捏得綁緊,垂眉不語。


    張嬰見他這樣又無奈了,不再刺激他,重新旁敲側擊問了些可能與他心結有關的話題,項羽要麽沉默不語,要麽說些壓根完成不了心結,比如“複辟、秦滅”等。


    這些答案把張嬰都給整無語了。


    牢房內安靜片刻,項羽才緩緩抬頭,輕聲道:“阿弟。我是不會降的!”


    張嬰猛然抬頭,下意識道:“你竟能聽懂我為何而問?”他知曉項羽心氣高傲,所以自俘虜項羽之後,他從來沒說過要對方投降大秦的話。


    項羽也忍不住發了個白眼,伸出手似是想敲張嬰一個指蹦,但手指碰到牢籠欄杆時又猛地一顫。


    他縮回手指,低聲道:“大兄在你眼中莫不是個傻子?我若連這都看不出來還打什麽仗。”停頓了一會,項羽繼續道,“幼時我答應過大父,要複辟,要重振楚家門楣。我必須信守承諾!”


    “你信守承諾了啊!你明明舍不得我們長安鄉,不還是去參與複辟了啊!”


    張嬰嘴皮子很溜,“你兌現了複辟的承諾,你無愧於你的大父。如今失敗了,你當然可以展開新的人生。這事即便是你大父知曉,他也會支持你的。”


    “他恨大秦,恨嬴政甚至怨恨扶蘇。他不會。”項羽再次搖頭,重新認真地看向張嬰,“阿弟也不是第一天知曉我。我絕不認輸。”


    張嬰冷笑一聲,道:“鬼扯!昔日你為何願意幫我訓練長安眾人武藝,修糧倉。難道不是打賭輸給我嗎?”


    項羽驟然沉默,片刻後似是無奈地捏了捏眉心。


    他揚起頭,桀驁又張揚道:“阿嬰,輸你幾次,不代表我願意臣服於你。”


    張嬰:……


    淦!這頭倔驢。


    “阿嬰再提醒你一事。複國複辟已成為部分舊六國人的心病,會無所不用極其的耍手段。阿弟,若有朝一日我仲父、叔父、張良他們尋到你,和你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項羽萬分認真地強調,“比如你的身份身世之類,你千萬不要信,都是假的。不,阿弟你根本就不要見他們,看到他們的人,轉身就跑,直接舉報。”


    張嬰一愣。


    難道張良他們拿捏了什麽身份把柄?


    難道他是韓國、楚國的皇孫後代?


    但即便這樣又如何,嬴政用人不看出身,更不用說他自幼從嬴政眼皮子底下長大,為大秦立下赫赫功勞等等情分。嬴政難道還會因為他是什麽韓王、楚王的後裔而殺他不成?


    思及此,張嬰很平靜地“哦”了一聲,見項羽欲言又止,張嬰安撫道:“無妨。陛下不會在意。”


    項羽抿了抿唇,


    看著張嬰恬淡的模樣,最終什麽也沒說。


    ……


    ……


    之後的三十日,張嬰白天去監督修長城的進度,下午陪項羽談人生談理想。


    晚上再跑去嬴政或者扶蘇那複盤他與項羽的對話,每日三問“今天勸說項羽了嗎?”“今天,項羽有被說動嗎?”“今天,我的口才有進步嗎?”


    嬴政和扶蘇:……


    他們其實不感興趣,但又不想拒絕和張嬰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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