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矜的英語沒有一絲口音。


    她在美國留學,本來是美式口音,但陳如錦覺得她的口音不夠端雅正宗,特意請了倫敦皇家學院的老師替她糾正口音。


    安德烈斯笑著道:“沒有異議,盡善盡美。”他搓了搓手指,站起身,道:“我在這裏待不太久,一切合同的後續都交給謝先生代理,我先走一步。”他走向樓梯口,從薑矜身邊走過。


    薑矜呼吸一凝,嗅到淡淡的血腥氣。


    昨晚,長灘莊園被槍襲,她以為受傷的會是老塔利斯特,沒想到是安德烈斯。


    在他與她錯身離開時,薑矜恰到好處開口,“或許,我可以為您提供一個養傷的地方。”


    安德烈斯身形一頓,臉上嬉皮笑臉的表情被斂去,他變得嚴肅起來,“哦?”


    薑矜剛要開口,一直沒說話的謝容與慢條斯理道:“我已經為塔利斯特先生安排好地方,薑總不用再操心。”


    謝容與微抬眼眸,眼神冷清,他直直望著安德烈斯,仿佛他敢答應薑矜,他就敢讓他離不開這個地方。


    安德烈斯一怔,而後意味深長笑笑,“jane,你真是我的貴人,剛剛我一直在請求leo給我一個庇護之所,他一直不答應,你一來,他就答應了。”


    他感歎,“看來我找的這個中間人不夠公正喲……”


    說著,他笑著離開了。


    薑矜望著他背影,眉目微凝。


    安德烈斯看起來跟謝容與很熟悉。


    謝容與從茶案後站起身,緩步向樓梯口走過來,他停在她身邊,垂眸望她,語氣溫柔和緩,“安德烈斯現在處境危險,你收留他,會有很大風險。”


    他站在她身邊,以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薑矜的餘光剛好可以瞥見他雪白的袖口,以及袖口上的珍珠袖扣。


    這是她送給他的。


    但當他知道,林逾白有一對一模一樣的袖扣之後,他再也沒有戴過。


    “我隻是想送個順水人情。”薑矜收斂心神,說:“我想用他製衡三房。”


    等到她跟塔利斯特家族合作的事項正式公開,用不了多久,薑鬆延就會找上門的。


    “薑老先生剛剛找過我,想跟我向波斯灣的項目注資,看來他已經知道你跟塔利斯特家族合作了。”


    薑矜跟塔利斯特家族合作,薑鬆延便迫不及防找下家。


    謝容與跟她靠得不算很近,他身上淺淡的沉香氣卻縈繞在她鼻尖,揮之不散。


    他又熏了香,還是用的木質香調。


    “或許吧。”


    薑矜不想讓自己胡思亂想,她抬步,朝座位走過去,謝容與微微一笑,跟上去。


    “矜矜,你願意讓我跟薑老先生合作嗎?”謝容與好整以暇看著她。


    情感上,薑矜當然不願意他跟薑鬆延合作,沒有合作下家,薑鬆延隻能任她拿捏,她提什麽條件薑鬆延都得接受。


    但理智上。


    她沒有權力去幹涉謝容與的決定。


    薑矜挑開這個話題,說:“我們簽合同吧。”


    她不能再在這裏耽誤時間,盡管這個想法很自戀,但薑矜總覺得,謝容與在引誘她。


    穿她喜歡的衣服,熏她喜歡的香調,還表現得溫溫柔柔的,一切都為她著想的模樣。


    謝容與微哂,轉身從茶台端過一杯衝好的茶,茶杯是薄薄的、清透的白瓷,但這種白,不及他冷玉一般白皙潤澤的手指。


    他將茶杯遞向薑矜,溫和說:“我沒有答應他。”


    薑矜抬手去接茶杯,小心不跟他的皮膚有接觸,“謝謝。”接過茶杯,她不忘回答。


    “那我們一起吃個飯?”他垂眸俯視她,眼神溫和含笑,盡管是俯視的姿態,卻不給人居高臨下之感。


    薑矜有些被他目光燙到。


    她移過視線,目光落到地麵上的長絨地毯上,心底在衡量要不要跟他吃飯。


    這裏不是拉斯維加斯,她不能再縱容自己跟他有太多接觸。


    盡管心底承認對他有情,但薑矜不想放任這種情感。


    他太危險。


    正如許多人說她是把控不了的女人,謝容與同樣是不能為人掌控的男人。


    薑矜剛想拒絕,便聽謝容與幽幽道:“矜矜,我已經決定把母親送到雲城,盡管她對我一直不大好,但這樣對她,我卻還是有些不大舒服。”


    薑矜一怔,順著他的話語思索,瞬間就理解他。


    天底下,沒有誰比薑矜更愛自己的母親,這種愛甚至可以蔓延到全天下的母親,她對所有人的母親都愛屋及烏。


    “我理解你,你舍不得她很正常,任何人都不會忍心傷害自己的母親,如果你為這件事感到難過,就還是讓阿姨留在曆城,找人好好照顧她,她應該會改過的。”


    她眸色清澈明亮,眼神非常幹淨,對這件事情很共情。


    謝容與有些憐惜看著她。


    不過隻一瞬,他又悵然若失,“這個點,她已經到雲城了,這就是我跟她的結局。”


    薑矜說:“你有空多看看她,子欲養而親不待,阿姨這些年對你還蠻好的。”


    她說著,伸手拍了拍他胳膊,這是她常做的安撫下屬的動作。


    剛剛在門口,她就這樣安撫了曲致禮。


    但謝容與畢竟不是她的下屬。


    她的下屬不會用另一隻手覆上她的手背,更不會這樣詢問她,“矜矜,跟我回家嗎?”


    一瞬間,薑矜覺得自己被玩弄了,她的同情心被利用。


    她抿住紅潤的唇,有點惱,“你故意的。”


    謝容與笑了下,眉目清雋矜貴,他認真道:“但我受到的傷害是真的。”


    弄走林若,他確實很受傷害,不是愧疚,而是後悔。


    他後悔,這麽多年,怎麽沒有一早把她送走。


    第52章 很驚訝鄰居是你


    “矜矜, 你吃不慣薑宅的飯,我把鬱園的阿姨送給你, 好嗎?”謝容與伸手, 勾起薑矜一綹細軟的發絲,在陽光下,是淡淡的琥珀色。


    薑矜想了想, 抬眸,眼睫纖長卷翹,眼珠漆黑瑩潤, “我們回到上一個問題。”


    謝容與淡笑, 很溫柔說:“好。對於上一個問題,你的答案是什麽?”


    上一個問題是——要不要跟他回家?


    謝容與聲線清潤,說話時總是透著不緊不慢的味道, 好像一切事情, 都盡在掌控。


    薑矜勾唇,輕輕笑了下,聲音如他一般溫和,“這不就是你家嗎?我已經跟你回家了。”


    很顯然,這裏不是安德烈斯的私宅,那被叫做先生的隻能是謝容與。


    謝容與微微一怔,有些驚詫她的敏銳。而後, 眼眸蘊出笑意,他問:“然後呢?”


    “然後。”薑矜轉身,從包裏抽出文件,纖細白皙的手指捏住文件一角, 仔細將其鋪在紅木茶案上。


    她沒有坐下, 而是微微俯身, 墨藍色半身裙勾勒出她纖細柔美的腰線。


    簽完後,她轉身,將文件遞給謝容與,她沒有直接塞到他手裏,隻是放在她跟他之間的中間位置。


    “簽好了。”她說:“剩下的都交給你了。”


    謝容與垂眼,從她手中抽走文件,而後望著她。


    他的眼眸也是漆黑深幽的,不同於薑矜眼神的清澈幹淨,他的眸光總是暗波洶湧,似笑非笑。


    “矜矜,我們還是朋友嗎?”


    薑矜環胸,氣定神閑說:“當然。”


    她穿著藕荷色薄紗襯衫,布料剪裁極其精美,透過若隱若現的輕紗,可以望見她如細藕一般玉白的手臂,以及雪軟的山巒。


    謝容與淡淡移開視線,隻望向她身後茶案上的小葉紫檀木擺件。


    她身上的香氣幽幽縈繞到他鼻尖,不是刻意熏染的香氣,而是像浸潤在骨頭裏。


    “還有事嗎?”薑矜察覺謝容與在走神,她伸出指尖,輕輕在他堅實有力的手臂上戳了下,“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我隻是在思考。”他的齷齪想法當然不能告訴她,好在,他已經想好理由。


    他抬眼,望著她白皙清透的側臉,微微一笑,“我在想該如何告訴你,這座園林已經記在你的名下。”


    所以,這裏是她的家。


    薑矜在望月樓待了不到一個小時,曲致禮在六角亭下看到望到她走過長橋時曼妙的身影。


    她一步一步朝這邊走過來,身後便是濃烈的陽光,襯得她皮膚白得近乎透明。


    曲致禮站起身,“boss,成功了嗎?”


    薑矜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她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勾了勾耳邊垂落的長發,溫聲說:“不用替我買這裏的房子了。”


    “為什麽?”


    薑矜眼波流轉,抬眼淺淺看一眼望月樓。


    頂樓露台上,依稀看見那人挺拔頎長的身影。


    “因為有人把這裏的房子送了一套給我。”


    *


    翌日,董事會照常進行,昨天在會議上突然暈倒且病得下不來床的陳如錦照常出現在會議室。


    她穿著深紫色旗袍,身上佩戴一整套翡翠珠寶,雍容華貴。


    馮月珍已經知道薑矜跟陳如錦的交易,她倒沒什麽好埋怨的,隻是覺得便宜了陳如錦。


    她陰陽怪氣說:“往常不知道老太太這麽舍得給自己買首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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