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亦關切道:“冷嗎?”


    楚清河紅著臉說:“你握著,就不冷了。”


    聞言,冷亦將楚清河的手握得更緊了:“這樣會不會更暖和。”


    楚清河點了點頭,沒有吭聲,但兩朵飄上臉頰的紅雲卻變得色澤更濃了。


    冷亦不動聲色地勾起唇角。


    真容易害羞啊。


    兩人走到涼亭,並肩而坐。


    楚清河安靜地坐在她身旁,他既然沒有想要傾訴的意思,冷亦自然也就沒有開口詢問。


    沉默良久後,楚清河終於開口說道:“顧蔓,在你眼裏,我是什麽樣子的?”


    冷亦抬手揉了揉楚清河的發絲,語氣溫和道:“我覺得你是無憂無慮的楚家小少爺,你有顯赫的家世,還有疼愛你的哥哥,你的生活看上去非常的幸福美滿,這也造就了你的善良純真的性格。開始的時候我是這麽想的,但今日,我感覺到了幾分不同。你的生活可能並不像我想象的那般美好對麽?”


    冷亦抬手輕撫楚清河的唇角。


    這裏多了一道微不可查的傷口,如果不是她觀察仔細,這道傷口恐怕也會忽略掉。


    冷亦:“可以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楚清河眉眼低垂,語氣落寞:“被表哥打傷的,但我沒有還手,很軟弱吧?明明,我才是楚家的直係後代,但卻被外姓表哥欺負到頭上。父親也認為我丟了楚家的臉麵,對我感覺萬分失望。但我一直都知道,在他眼裏,無論在哪個方麵,我都比不上哥哥,我原本就沒有奢望得到他的肯定和認同。但我討厭這樣的自己,從小到大,我習慣了躲在哥哥的羽翼之下,哥哥一走,我發現自己唯一能為他做的,就是隱瞞這一切,粉飾太平,不要給他帶來太大麻煩。雖然知道不能繼續下去了,但我不知道該做何改變,我是不是很沒用啊。”


    “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冷亦輕歎一聲,“之前的我也是這樣。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被判給了父親。父親原本也很疼愛我,但一個人撫養孩子的壓力太大了。他開始酗酒賭博,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腦,賭博摧毀了他的理性。原本性格溫和的父親逐漸變得暴躁起來,而我成為他唯一的出氣筒,父親總會說,如果沒有生下我就好了,這樣他就不會變得這麽累了。而麵對父親的打罵,我不敢吭聲,也不敢哭鬧。因為我知道,哭鬧隻會讓他更加煩躁。原本我以為隻要盡力做好一個乖孩子,父親就會重新變回以前的樣子,但我錯了,我眼睜睜地看著父親陷入泥潭,但卻無能為力。最後父親死了,因為無法承受債務壓力,自殺了。他留給我的最後遺言是希望我好好念書,將來可以出人頭地,不要像他一樣,成為一個可怕的賭鬼。從那一刻開始,我才知道,改變命運的方式從來都不是逆來順受,我自以表現的再懂事,都無法化解實際生活帶來的壓力。”


    這確實是屬於她的童年時光。


    但真實情況卻和她描述的有所出入。


    比如,父親不僅僅是打罵過她,而是真的想要殺死她。半夜時分,父親總是會拿著菜刀坐在她的床頭,用一種含著悲切的目光望著她,她知道父親想要帶著她一起解脫,但幼時的她不懂這些,她隻感覺到了害怕。


    再比如說,父親他並沒有留下任何遺言,他留給自己的隻有高到可怕的債務,如果不是老師救濟自己,她早就被債主賣到深山老林中了。


    正是因為童年的經曆,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她想要成為醫生,想要出人頭地,因為隻有這樣,她才能夠徹底掌控自己的生命,她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一步步走來的。


    “對不起。”楚清河愧疚道,“勾起了你不好的回憶。”


    “沒關係啊。”冷亦揚起一個無所謂的笑容,“已經過去了。我也已經從當年的陰影中走了出來,你也可以試著走出來。”


    楚清河落寞道:“可我不像你這麽優秀,我從小就享受著這個世界中最頂尖的資源,但我卻是這樣的無能,無論哪個方麵都比不上哥哥。在父親的眼裏我就是個無用的廢人,這樣廢物的我,又能做些什麽呢?”


    冷亦抬手覆蓋上他的手背,輕聲道:“我覺得,你的目標定錯了。你不應該和你的哥哥相比較,或者說,你不應該和任何人比,因為你就是你,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楚清河。如果非要做個比較,那就跟過去的自己相比吧,掌握的知識有沒有變得更加豐富,能力有沒有提升.......”


    冷亦的手指隨著她的訴說不斷往上滑行,最後落在楚清河的胸口:“勇氣有沒有增加呢?這樣就足夠了。”


    楚清河眉頭微皺,淚水再一次湧入眼眶。


    他語氣哽咽道:“從來沒有人跟我說過,我不需要和任何人比較。從小到大,人們都會拿我和哥哥做比較,不光是成績,生活也是一樣。小到吃飯,大到為人處事。我知道哥哥這麽努力,都是想要更好的保護我,我從來不覺得是哥哥的過於優秀將自己襯托的頹廢無能,但周圍人的目光真的讓我感覺很不舒服。”


    冷亦輕柔地撫摸著他的發頂:“以後,你不需要在意這些了。每個人都有他的長處,你哥哥或許在學習工作方麵尤為突出,但有一點,他永遠比不上你。”


    楚清河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冷亦:“是什麽?”


    冷亦笑著親了他的唇角:“善良啊,以及處處為別人著想的這份溫柔。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地方。”


    她繼續說道:“而且,我也不覺得你的能力比你哥哥弱多少,今年m大畢業典禮,你將會以優秀畢業生的身份上台前演講吧。我都聽說了,你是繼你哥哥楚清越之後,第二個績點滿分的學生。你已經很優秀了,所以不要妄自菲薄了好嗎?從現在開始,不要活在你哥哥的陰影之下了,就為你自己而活吧。你的轉變,你身邊的每個人都會看得清清楚楚,相信你哥哥也會對此感到欣慰的。”


    “謝謝你。”楚清河忍不住將冷亦摟在懷裏。


    望著他布滿紅暈的臉龐,冷亦勾唇輕笑。


    就這樣,把心徹底交給我吧。


    雨越來越大,涼亭外麵的景象已經徹底融入到了如夢似幻的雨幕之中,所有的景象都變得扭曲且模糊。


    塞繆爾站在窗前,靜靜地凝視著這場雨,那對一紅一碧的異色眼瞳中透出幾分難得的愉悅。


    他很喜歡下雨天,雨聲能夠讓他放空自己,忘掉眼下的所有煩惱。隻有在這時候,他才能感受到難得的平靜。


    “叩叩。”敲門聲響打斷了他難得的興致。


    他轉頭看向門口,語氣淡淡道:“進來。”


    年邁的女仆端著餐盤走進來,畢恭畢敬道:“少爺,該用晚餐了。”


    塞繆爾:“先放下吧。”


    女仆上前一步,盯著塞繆人帶來的目光壓力不卑不亢道:“家主走之前,特意讓我叮囑你好好吃飯。”


    塞繆爾靜默無言地凝視著她的麵容,忽而發出一聲微不可查的輕笑:“羅伊,你在我們家服侍多少年了?”


    羅伊:“二十年了。”


    塞繆爾語氣玩味道:“時間真快啊,一晃二十年過去了。羅伊,我還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那時候你才三十多歲吧,看向我的目光充滿了慈愛。我還記得你當時跟我說得的第一句話是,小少爺,從此以後,我就是您的貼身女仆了,我永遠不會背叛你的。”


    羅伊額頭滲出一層冷汗:“少爺,為什麽忽然提起以前的事情?”


    塞繆爾眼神平靜地看著她:“沒什麽,就是想看看,你是否還記得當時的誓言。現在看,你已經把這件事忘得一幹二淨了呢。”


    羅伊雙臂一抖,手中的餐盤險些掉落在地上。


    她連忙下跪,語氣悲切:“少爺,我從來都沒有背叛過你!請您相信我。”


    塞繆爾勾起一道毫無溫度的笑容:“既然如此,那你就把這份晚餐吃下吧。”


    羅伊眼瞳微縮,身體抖如篩糠。


    塞繆爾走上前來,主動打開扣在上麵的防塵罩。


    蒸騰的熱氣河濃鬱的香味一並湧來,看著盤中豐盛的晚餐,塞繆爾輕笑道:“牛排、鬆露。今天的晚餐也是一如既往的奢華呢。可惜了,我沒有胃口,羅伊,就由你來幫我處理掉這些菜吧。你作為家仆,應該沒吃過嚐過這種頂尖食材的滋味吧?”


    羅伊連忙說道:“少爺,我是您的仆人,我怎麽能吃您的食物呢?”


    塞繆爾雙眼微眯:“如果我說,這是命令呢?”


    望著那雙毫無溫度的異色眼瞳,羅伊顫抖著拿起刀叉。


    她動作嫻熟地切下來一小塊牛排,但卻遲遲不肯放入嘴中。


    塞繆爾明知故問:“怎麽?不好吃嗎?那我讓廚房再做一份好了,讓他們看看今天到底送來了什麽東西,就連家仆都難以下咽。”


    羅伊戰戰兢兢道:“少爺,我沒有這個意思......”


    塞繆爾捏著羅伊的下巴,語氣冰冷道:“那你為什麽不吃呢?是想違抗我的命令嗎?”


    羅伊急得眼淚都淌了出來,她急忙解釋道:“少爺,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塞繆爾鬆開手,語氣平靜地反問:“父親就這麽心急嗎?”


    羅伊雙眼瞪大,看向塞繆爾的眼神之中滿是不可置信:“少爺,您知道了?”


    塞繆爾沒有回應,隻是反問:“可萊蒙爾·加西亞。那個孩子,是叫這個名字吧?”


    羅伊跌坐在地,背後的衣服已經被汗水徹底浸濕。這一次,她是真的被塞繆爾嚇到了。


    “您.....為什麽會知道......”


    塞繆爾反問:“父親風流成性,多幾個私生子不是很正常嗎?”


    他抬手撩起額前碎發,旋即揚起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差點忘了,我也是他的私生子呢。不過和我這種妓/女生下的,血統卑賤的私生子不同,可萊蒙爾的體內有方家的血脈呢。”


    “轟!”窗外忽然劃過一道閃電,冰冷的藍色電光將室內景象映照得明亮如晝。


    羅伊臉上驚恐萬分的表情就這樣闖入他的視線中。


    塞繆爾笑道:“羅伊,別露出這樣的表情。我又不會對那個孩子做什麽,畢竟他才隻有七歲。我再怎麽喪心病狂,也不至於下手殺害一個七歲小孩。而且他的背後還有方家,哪怕是旁係血脈,我也要掂量幾分,你說對嗎?”


    羅伊顫抖道:“少爺......您到底想要做什麽?”


    塞繆爾低聲道:“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現在更改陣營還來得及。”


    羅伊雙拳緊握,長及地麵的黑色裙擺很快被她揉皺,留下了深刻的折痕,像是惡魔的獰笑,看起來扭曲且恐怖。


    塞繆爾站起身來,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快點做出選擇吧。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羅伊哽咽道:“我......我......”


    塞繆爾輕嘖一聲,對方的答案已經很明顯了,沒必要再逼問了。


    ”你走吧。“塞繆爾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羅伊不可置信道:“您......不殺我......”


    塞繆爾聲音淡漠:“你照顧了我二十年,我會念及幾分舊情,從輕處置你。”


    羅伊輕呼一口氣,劫後餘生的喜悅讓她忍不住流下兩行淚水。


    “謝謝少爺。那我現在就把這晚餐端走。今天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晚餐就留下來吧。”塞繆爾忽然說道。


    羅伊腳步一頓,神色驚恐地看向他:“為什麽,您明知道,這裏添加了什麽東西。”


    塞繆爾:“這不關你的事,你隻需要放下餐盤,然後走出這裏,像是往常一樣,向我父親匯報情況就好。”


    羅伊:“我明白了。”


    她抬手擦去淚水,又恢複到了之前嚴肅平靜的樣子。


    “那我先退下了。”羅伊恭敬地朝著塞繆爾行了個禮。


    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塞繆爾嘴角勾起一道嘲諷的弧度:“希望你不要後悔。”


    他收回目光,端起盤中早已冷卻的食物。


    塞繆爾坐在床邊,將切好的牛排放入口中細細品嚐。


    “嗯,味道不錯呢。”塞繆爾毫不吝嗇地讚美。


    就像是羅伊說得那樣,他知道裏麵被父親命人秘密下了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


    這種毒藥很奇妙,並不會致人於死地,隻會讓人體器官緩慢衰竭。等發現的事情,已經於事無補。


    這三年來,他的父親索羅斯一直都在給他下這種毒藥,而他就裝作毫不知情的樣子,繼續陪他演繹這出父慈子孝的大戲。


    但他之所以會在今日撕破一直以來的偽麵具,是因為最後的結果很快就要揭曉了。


    說來也是可笑,這世界上恐怕沒有第二對像是他們這樣,彼此互相厭惡猜忌憎恨,但卻不得不在外人麵前展現出和睦相處場景的父子了。


    父親對外宣稱,他將會成為加西亞家族的下一代家主。但在背地裏,卻想要至他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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