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易勾動康熙對太子的不滿,隻等著積少成多,再來一次類似於帳殿夜警的事件,送那缺心眼的玩意兒達成兩立兩廢成就。


    省得他缺德帶冒煙,坑害四阿哥不成,倒連累他家寧寧受苦!


    而事實上,眼見胤禛好轉之後,淑寧便如法炮製,整個院子裏的下人們跟那幾個倒黴太醫也都漸漸康複中。


    還以為這回肯定難逃一死的所有人對淑寧感激涕零。


    受苦?


    那絕對不可能讓福晉受苦的。


    胤禛跟虎威哥倆孝敬著,一眾奴才們搶著恭維。但凡他們稍好一點,就自覺回到崗位上,再不用淑寧操勞半點。


    原本,淑寧過來的時候就大包小包沒少拿的好東西。


    聽說胤禛病情稍微好轉之後,又欣喜又微帶著幾分愧疚的康熙大手一揮,流水一樣的好東西賞過來。


    再加上阿靈阿那個疼媳婦的。


    他們這小院裏,食材藥材怕是比康熙跟太後身邊都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浪費可從來都不是淑寧的風格。


    正巧她覺得大外甥被病痛折磨的消瘦太多,亟待好好補一補。這麽些上好食材與藥材,可不就給了她足夠的發揮空間嗎?


    早起熱騰騰鮮香十足的雲吞麵,配上好看又好吃的什錦小菜。牛奶花卷、灌湯小籠包、彩色小餃子……


    光是一個早膳,就能連著數日不重樣。


    這還得在他們爺大病還沒徹底愈,飲食上頗有忌口的情況下。


    午膳著跟晚膳都是各種各樣好吃又滋補的藥膳,補氣血的、健脾胃的、溫中理氣的。橫豎隻要一等公福晉覺得有助於四阿哥的,都會一一料理了來,然後福及他們這些當奴才的。


    最開始的時候,蘇培盛等人戰戰兢兢。


    深覺自己不配,打死不敢喝。


    福晉卻隻笑,言說一個人好不算好,得所有人都痊愈,這個院子的威脅才算真正解除。再者你們可都是伺候四阿哥跟前的老人兒,隻有你們才能全心全意把他伺候好了,也給本福晉減輕負擔。哪怕為了助力你們阿哥重回大隊伍,讓你們都趕快恢複伺候主子呢,你們也得多用一些,趕緊好起來……


    溫溫柔柔一席話,名為讓他們聽命,實則是對他們的活命之恩。


    所有人等無不感激涕零,視淑寧為再生父母般。


    蘇培盛更是整日裏福晉長福晉短,甚至無師自通了以福晉為名來壓自家主子的小技巧。


    但凡胤禛多看會兒書,多寫兩個字。他就火急火燎地提醒,讓他萬萬別勞累太過。免得病體久久不愈,徒讓公福晉跟著操心。


    而奇跡般的,這話竟然屢試不爽。


    沒辦法,胤禛半是無奈半是驕傲地笑:“姨母最疼我,我若有個什麽閃失就把她擔心的什麽似的。哪怕為了讓她能睡個安穩覺呢,我也得好生珍重自身。”


    這得意洋洋的傲嬌小語氣,直接把虎威都逗樂了。


    咱們這冠勇侯眼睛微眯,笑得極其挑釁:“嘖嘖,這可不是哥你哭著喊著說走走走,你們都走,留我自己自生自滅的時候了?”


    胤禛臉上一黑,隻能提醒自己莫衝動。


    別說是在病中,就算他好端端的,也打不過當朝冠勇侯。


    大外甥剛剛生病時,淑寧怕烏拉那拉氏亂了陣腳。遂也沒主張通知她,如今胤禛病體已經漸漸痊愈,一切向好。


    她這當姨婆婆的,可就要兼職一下斥候了。


    洋洋灑灑寫了好幾大封信,首先跟嫡姐報備,把大外甥的病情凶險程度、難受程度如實道來。倒也不是說給自己邀功什麽的,主要是想激起她對外甥的母愛之心。


    讓她好歹多疼惜幾分,莫把心思都放在十四身上。


    接著就是給大外甥媳婦了。


    把事情怎麽來怎麽去的,一一分說清楚,好讓她做到心中有數。莫人都好了,她卻還蒙在鼓裏,無法及時送上關心。


    以至於被人趁虛而入,原本還挺恩愛的小兩口在弄得跟夢中那樣漸行漸遠漸無書。


    再就是跟兒媳婦與老兒子寫信了。


    把自己這邊的情況交代一下,萬一不能及時回歸的話,千萬替她跟三胞胎的媳婦們好好道個歉。兒子成家立業,踏著當婆婆的隻有萬千歡喜。不想陰差陽錯之間,竟然錯過他們婚禮雲雲……


    越寫越傷感,淑寧不禁長長一歎:“也不知道晴晴怎麽樣了,你阿瑪跟虎團、虎圓有沒有照顧好她。那天她無意之中說破,你阿瑪臉色可不好了,那丫頭也不知道會不會被以切磋之名收拾。”


    虎威也有些拿不準。


    雖然妹妹因為長相酷似額娘,從小在家中受盡了疼寵。甚至到達連上房揭瓦,阿瑪都隻誇幹得漂亮的地步。


    可這一遭,小丫頭直接將額娘坑到了險地。誰也不知道天下第一疼媳婦,將福晉看得比自己還重要的阿瑪會不會因此而發落她。


    答案是會,且恨不得把她吊起來打。


    可一看她那跟愛妻酷似的小模樣,阿靈阿就怎麽也下不了手了。直接懲罰外包,交代給虎團跟虎圓。


    但沒等他們哥倆接話,小姑娘自己就哭得驚天動地。


    真·沒想到報個信的功夫,不但搭了大哥,還賠上了額娘。原本,她隻想著讓阿瑪和額娘在皇上麵前說說好話,多給四表哥派幾個好太醫去。


    祝他早日康複,莫讓弘暉大侄子他們變成沒有阿瑪的可憐孩子。哪能想到額娘竟然主動請纓,隻身赴險呢?


    越想著旁人說的四表哥那嚴重情況,晴晴就越憂心忡忡。


    大眼睛都哭腫了。


    見狀,當哥哥的哪還舍得苛責啊?


    都說是阿大人的錯,既然有心想不讓額娘知道,就該先跟晴晴透個氣兒嘛。晴晴這麽聰明乖巧的孩子,你先跟她說清楚了,她肯定不會明知故犯呀。


    阿靈阿:!!!


    果然,臭小子什麽的都是來討債的,隻有福晉最好,也不知道福晉什麽時候能大功告成,平安歸來。


    胤禛生病以前,隔三差五都會寫信回去。關心一下府中事物,督促下孩子們學業之類。病來如山倒,他恨不得起床都難,還哪有什麽精氣神寫信?


    一連數日接不到信的烏拉那拉氏心內焦灼,總有那麽一些不祥的預感。


    收到淑寧來信,她整個人都不淡定了。


    甚至想著收拾收拾,趕緊往熱河行宮侍奉胤禛左右。三十六年出生,如今已經虛十四的弘暉意外冷靜。細細給額娘拭淚,柔聲勸阻:“弘陽還小,府中事務繁多,處處離不得額娘。而且舟車勞頓之間,也是過於辛苦。”


    “再者,額娘該知道姨祖母的性子。若不是塵埃快要甚至已經落定,她都不會寫信過來徒讓您擔心焦慮的。同樣的,若有讓您過去伺候阿瑪的需要,她也肯定不會遮遮掩掩。若兒子猜的不錯,姨祖母就是擔心阿瑪都已經痊愈了,您還不知道個中情由,平白落了下乘。”


    按製,一個親王可以有兩個側福晉。


    而自家阿瑪這麽些年來,卻一直也沒有立側。今年選秀,眼瞅著皇瑪法要給心愛的兒子們都選上一兩個美人。


    阿瑪怕一連被塞進來兩個不知路數的側福晉,幹脆就把生了弘時的李格格給提了上來。


    現在水漲船高的,同時可也成了側出子。


    禮法上,也有繼承爵位的權力了呢。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他這個世子的競爭者。


    烏拉那拉氏雖然知道兒子所言有理,但是……


    她雙眉緊鎖,死死地盯著弘暉:“那依你的意思,咱們就隻回信謝過你姨祖母的提醒,然後再寫信關心你阿瑪一一麽?”


    “當然不是。”


    弘暉微笑搖頭:“按照咱們大清律,皇子皇孫無故不得擅離京城。但皇瑪法啟行之前,將監國事交給了三伯和五叔他們。阿瑪遭此大事,當兒子的擔心不已。星夜兼程,趕過去探望阿瑪。如此孝道之事,於情於理伯伯叔叔們都該給兒子行個方便吧?”


    “你去?”


    “對,兒子去!”弘暉微笑點頭,與胤禛相似的眉眼裏滿是認真篤定:“阿瑪像兒子這麽大的時候都已經大婚了,額娘再不必把兒子當成小孩子般。”


    “有事兒子服其勞,作為雍親王府世子兒子責無旁貸。您隻管跟阿瑪他們寫信,準備些想要給他們帶的東西。兒子這就往誠親王跟恒親王府,請叔叔伯伯們多多幫忙。”


    雖說此行該不會有什麽危險,但是萬一呢?


    未免節外生枝,胤祉當然是不怎麽肯的。尤其雖然他跟老四名義上都是太子黨,但他們兩個素來不合,他也有那麽億點點不想給弘暉這個表現賢孝的機會。


    但弘暉長得像胤禛,性子上可不像他那麽古板愛較真。


    小少年說哭就哭,眼睛裏跟裝了閥門似的。眼淚嘩嘩掉,聲音中都帶著滿滿哽咽:“三伯,若不是事態緊急,侄兒也不能求到您麵前來。您就行行好,幫幫侄兒吧。百善孝為先,侄兒這也是為了跟阿瑪盡孝啊……”


    哭著喊著一大堆,中心思想就那麽一句話:我欲行的,是孝道大事,哪個要攔著我,回頭我就往皇馬法麵前告哪個的狀!


    誰敢說途中不安全,他就敢對誰眼巴巴淚汪汪地借侍衛。


    橫豎關山雖遠,攔不住他想去看望阿瑪的心。


    胤祉無奈,隻好說茲事體大,他得跟別的在京兄弟們商量。如果大夥都同意,他就也不反對。


    然後弘暉就馬不停蹄地敲了所有成年叔叔伯伯的門,連大阿哥府都沒落下。


    基於前頭那個誣告事,老三絕對是胤禔最恨的弟弟,沒有之一。能給他添堵的事情,胤禔絕對當仁不讓。


    這不,剛一見麵這位就端著大哥的款兒把胤祉好一通訊,就差問他擋著孩子盡孝到底安得什麽心了。


    胤祉做賊心虛,也不敢跟他強梁。


    老五是個老好人,老十、十三都跟弘暉穿一條褲子。就連素來瞧不上自家親哥的十四,都被弘暉的孝心與勇氣折服。


    還小聲嘟囔了兩句老天爺也不公平,怎麽就讓那大冰塊生了這麽個好孩子?


    如此,弘暉輕易達到目標,還得了叔叔們送來的護衛與禮物。


    沒辦法,皇瑪法標榜兄友弟恭,最喜歡看著皇子們一團和睦。如此天然的絕佳舞台,他們又怎麽會錯過表現機會?


    笑納了所有關心的弘暉笑,在額娘的囑咐裏帶著三弟弘旻一路疾馳往熱河行宮。


    不消兩日就到了目的地。


    胤祉他們報告消息的折子還沒到呢,兩個小少年就已經到了行宮門口。康熙聞聽一整個嚇住:“你再說一遍,是誰來看老四了?”


    梁九功行禮:“回皇上的話,是雍親王世子與三阿哥聞聽王爺生病之後,星夜兼程來瞧他們阿瑪來了。”


    胤禛患的可是時疫,沒徹底痊愈之前,哪敢再見旁人,再增加絲毫傳染風險啊?


    所以兩少年注定見不到他們心心念念的阿瑪,而是風塵仆仆地被帶到了康熙麵前。弘暉還好,到底年長幾歲,騎射上也向來優秀。


    弘旻卻是打長這麽大,第一次長途奔襲。


    連續騎馬許久,小家夥下馬的時候腿都有些發抖,走起路來也有那麽些一瘸一拐的味道。稍稍走快一點,大腿裏子摩擦得生疼,還得為他加上齜牙咧嘴的效果。


    可他絲毫不抱怨,見禮後便目光灼灼地看著康熙:“皇瑪法,我們阿瑪到底怎麽樣了?孫兒們到底什麽時候才可以見他?聞聽此次時疫甚重,我們很擔心他。”


    他身邊,弘暉也是一臉焦灼,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康熙,其中滿是關懷擔憂。


    還是那句話,沒有高山,顯不出窪地來。


    凡事最怕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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