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找到了陣眼,她也沒能力破除。


    “外婆……”


    一隻手忽然從後握上了她的手, 幫她握穩劍,冷靜沉著的話撥開海麵重重迷霧沉沉落在耳畔。


    “似守非守, 似空非空,無知無識, 心念歸一。”


    俞桃一愣,繼而閉上眼,如他說的那樣,和平時練劍時聽到他說的一樣,放空心中所有雜念,握緊了劍。


    再次睜開眼時,她已經不再迷茫,眼神堅定。


    那隻溫熱的手握緊她的,同她一起斬下這一劍。


    純白色的蓮花的花莖攔腰斬斷,蓮花墜落在地上,很快消散,運轉的陣法也隨之滯澀,晃動了起來。


    俞桃用盡了全力微微喘氣,還來不及高興,視線裏那朵花的花莖上白光蔓延,以蓮花的形狀逐漸又生長了出來,陣法也隨之開始運轉。


    她瞳孔微動,“怎麽會……”


    “別擔心。”


    耳邊的聲音依舊冷靜,虛扶著她站不穩的身體。


    話音剛落,視線裏一道青色虛影趁著陣法複原的間隙,晃進了陣法中,陣法再次運轉起來。


    青色虛影變成人影,一手持劍向下,單膝跪在法陣中,持劍的手用力向下插入,輕微的碎裂聲隨著裂縫蔓延。


    “砰——!”


    俞桃看著陣法中的青年低垂著眼,身形如風冷峻。


    而在他的周遭,陣法如鏡碎裂,一片一片落下,化作虛無。


    總之,一種高手的氣息撲麵而來。


    然而下一秒。


    青年從地上爬起來,手忙腳亂接住倒下的女人,擦了把頭上的冷汗,長長吐了口氣。


    “哎呦,我說您也太亂來了。”


    “嚇死我了,就差那麽一點啊,還好我反應快。我這小心髒啊,可經不起這麽折騰啊。”


    青年不停碎碎念,把昏迷的白芸從破碎的陣法中抱出來,一邊朝外麵喊:“喂喂喂,神侍長,你迷路了嗎?”


    ……高手畫風哢嚓一下忽然就碎了。


    俞桃看到白芸沒事終於鬆懈了下來,緊繃了半天的弦一下鬆下,沒忍住就鼻子一酸,啪嗒掉了顆眼淚。


    身後人輕輕歎氣,抬起手,指節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


    俞桃身子一頓,轉過身來,朦朧視線不出意外地對上少年淺金色溫柔的眸子。


    那句話是他教她練劍時說的。


    雖然有他在身邊,她總是沒法做到心念歸一。


    她盡量忍住眼淚,想問他怎麽會在這裏,結果一開口還沒說話就猛地抽噎了一下,眼淚頓時落得更凶了。


    “……”


    鬱離無奈,女孩眼淚越落越多,擦都擦不掉,抽抽噎噎的。


    他索性握緊手腕一拉,將她拉進懷裏,手輕輕拍著後背幫她順氣。


    “別哭了。”


    “剛剛沒什麽反應,怎麽這會兒人被宗主救下來之後,反而哭起來了?”


    少年的懷抱很溫暖,心跳聲沉穩。


    俞桃覺得丟人,臉埋在他懷裏,揪著他的衣角,聲音斷斷續續,悶悶地傳出來。


    “我、我也不想的,可是控製不住。”


    “……笨蛋。”


    白術這邊剛把昏迷的白芸交給神色緊張的寇漪,寇漪沒有多言,連忙帶著白芸回了神殿,似乎是找醫修去了。


    白術抹了抹頭上的冷汗,還好人沒事,不然他這罪責可大了,寇漪肯定得往死裏追殺他,俞桃肯定也得難過傷心好一陣。


    他轉過頭來看向兩人,看見少年抱著俞桃時,額角頓時抽了抽,眉頭一緊,險些就提起劍上去砍了。


    冷靜,不要衝動。


    衝動是魔鬼。


    白術左手用力握住自己按在劍上的右手。


    他們是小情侶,還是熱戀期,安慰自己哭泣的小女朋友抱抱什麽的很正常,也很合情合理的,對吧?


    對……個鬼啊!


    白術一把抽出劍,在少年麵前幾公分處停下。


    他咬牙切齒擠出來幾句話:“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成何體統,還不趕緊把你那臭手放開,摟哪呢!”


    鬱離:……?


    俞桃這會兒也冷靜了不少,從他懷裏抬起臉,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你誤會了,他是我男朋友。”


    白術當然知道他們的關係,但這並不妨礙他看鬱離不順眼。


    就像如果讓他知道俞桃的父親是誰,他肯定會狠狠揍他一頓一樣。


    也不知道是哪個殺千刀的混蛋得到了他姐姐的芳心,還有了孩子,卻直到現在也沒出現過,讓俞桃自己一個人長大。


    這混蛋最好是已經死了,要不然就算下魔域他都給過去給他逮回來往死裏揍。


    “就算你們是那種關係,這旁邊還有旁人在呢,對旁人影響多不好啊!”


    主要是對他承受能力是種極大的考驗。


    再讓兩人抱下去,他手裏的劍就真的收不住了。


    “抱歉……”


    俞桃臉有點紅,推開鬱離乖乖站好。


    她抬起眼看向白術,問:“您就是我外婆說的白術宗主吧?我外婆她沒事……”


    俞桃的話忽然卡在了喉間,神情變得怪異起來,目光緊緊地注視著白術的臉,目光灼灼。


    被女孩這麽奇怪的視線盯著,白術不自在摸了摸臉:“怎麽了,我臉上有什麽?”


    俞桃皺了皺眉,眼神也變得有些茫然。


    她不確信地開口:“……父親?”


    白術:?


    ?????


    鬱離神情也有些怔愣,看向俞桃。


    白術眼珠子都快驚得瞪出來了,指著自己,吞了吞口水:“啊?你叫我?”


    “你是不是哭迷糊了,找錯爹了……”


    俞桃手抵著腦袋緩了會兒。


    她在很小的時候,看著別人家父母雙全的孩童,曾向阿娘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她的父親是誰?


    阿娘神色有些黯然,摸了摸她的頭,帶著她去書房,和她一起畫下了一幅肖像畫。


    而那副畫上的人就是白術的樣子。


    她那時還問阿娘:他去哪了?


    阿娘笑笑,說:他去了日落盡頭的海,再也不會回來了。


    俞桃便氣呼呼地在畫像上畫上小烏龜,心想他出去玩居然不帶她們,太自私了!


    後來長大後的俞桃就理解了阿娘當時的話,再也不會回來的意思,不過就是已經去世的委婉說法。


    所以她也從未抱有找他的想法。


    隻是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看到他。


    而且似乎對她的存在完全不知道的樣子。


    俞桃猶豫了一下,將這些情況轉述給白術:“我覺得阿娘應該不會騙我吧,可是我又聽外婆說……你是阿娘撿來的弟弟。”


    她頭疼的扶著腦袋:“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白術整個人都傻了,腦袋當場宕機。


    先是忽然知道白漁在去世前留下了個女兒俞桃,這已經讓人很震驚了,結果還沒等他瘋狂思索明白到底是哪個混蛋時,俞桃轉頭管他叫了聲父親。


    ……混蛋竟是他自己???


    第69章


    空氣安靜, 幾人都沒有說話。


    白術低頭扶著額,白漁應當是不會說謊的。


    他覺得自己肯定是忽略了什麽,亦或是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他……是喜歡白漁不假, 但是他並未表明過心意, 和她在一起過,因為白漁從來隻拿他當弟弟,從未逾矩。


    白術仔細回想, 最後與白漁的記憶, 停留在她真正離開瑤池的那天。


    那天離開瑤池之時, 白漁頭一次那麽輕快, 雙手背在身後, 輕巧地踢著路上小石子。


    說自己今後的打算, 已經想好了要和一個人談一場戀愛,結個婚, 往後平平淡淡的度過這幾十年。


    而他亦步亦趨跟在身後,黯然神傷, 隻能強顏歡笑祝福她。


    記憶就停留在這裏,白漁說往後不要再跟著她了, 便徹底離開了瑤池,此後的記憶裏他們也再未相見過。


    他這碌碌幾十年活得平淡無趣,唯一的波折也許就是有一次他在一次秘境中險些喪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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