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隨口跟身旁人說過一次,沒想到她一直記著。


    怔神之間,有一點溫熱觸感輕撫過指骨,讓楚渝低下了眸。


    黎以白托著她的腕,指尖輕輕摸著無名指上那枚戒指,眼尾彎出了一點弧度。


    “小魚戴戒指了。”


    楚渝眨了眨眼,目光落在眼前人修長漂亮的手上,問道:“學姐喜歡什麽樣的戒指?”


    黎以白笑著看她,“想要給我買?”


    楚渝點頭,“總不能隻有我一個人戴。”


    黎以白看她一會兒,倚過她身旁,話語聲輕輕柔柔地在耳邊響著。


    “要買就重新買一對吧,婚戒怎麽樣?”


    楚渝心口一跳,“婚戒?”


    她不自覺捏緊了手,“……現在嗎?”


    倚在身側的人笑起來,“當然是等你畢業以後。”


    “喔。”


    捏緊的手又慢慢鬆開。


    黎以白眼尾微彎,“好像很失望?”


    “哪有。”楚渝小聲辯駁。


    想起一些舊事,她問:“我聽方學姐說,學姐之前本來是想去o大留學的?”


    “嗯,當時徐老師為我寫了一封推薦信給eco教授,如果不是後來有變動,我應該會是eco教授的學生。”


    聞言,楚渝咬了一下唇,語調放低了些。


    “那後來沒去是因為我嗎?”


    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麽,黎以白笑著揉了糅她的耳朵。


    “你是原因之一,但也不完全是因為你。


    “我奶奶身體一直不好,三年前她恰好因為生病入院了,我為了方便看顧她的情況才放棄了出國。何況這幾年在徐老師手下我也學到了很多,留在燕大未必是一個更差的選擇,所以小魚不用有什麽負擔,畢竟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有條不紊的話音宛如一泓清泉,輕易撫平了她心裏生出的那些擔心存在的虧欠。


    楚渝看著她,窗邊雲層急掠,眼裏也似映了晝光。


    她一直覺得自己運氣已經算很好,卻沒想過能在安穩平靜的生活裏再遇見黎以白。


    或許自己上輩子真是個什麽救世的大俠,否則難以解釋命運對她的這般偏愛。


    從來不信神佛的人輕笑起來。


    飛機起飛又降落,輕微失重的漂浮感貫穿始終。


    落地漢堡時已是深夜,一路風塵仆仆,帶著倦意的人到了預訂的酒店倒頭就睡,直到第二天才總算能夠好好看看這座充滿異國風情的港口城市。


    入住的酒店就在易北河河岸邊,距漢堡港不遠,立於高層抬眼望去能見到穿城而過匯入北海的入海口。


    離正賽開始還有一天時間,今天楚渝需要去比賽場地進行試奏,以挑選一台比賽時用的鋼琴。


    到漢堡之前吳虞就和她電話聯係過,兩人約好在音樂廳碰麵。


    在酒店吃過早餐,楚渝就與黎以白出了門,比賽地點位於酒店不遠處的易北愛樂廳,不遠不近的幾公裏距離讓她們決定拋棄交通工具,沿著河岸與長橋漫步過去。


    清晨的易北河不似平時熱鬧,河麵上卻也停泊著大大小小的渡輪,有遊艇自水麵駛過,晃皺波紋,腳下的河岸就會響起輕微的拍水聲。


    楚渝微眯著眸,任帶著水汽的微風拂過臉前,空氣裏飄蕩著若有似無的咖啡豆與肉豆蔻氣味,街邊早早出攤的餐車似乎正在炸魚蝦和薯條,誘人的香氣引得岸邊的海鷗紮堆停駐,仿佛時刻準備進行一場食物爭奪大戰。


    她忽然想到那個去碼頭整點薯條的段子,禁不住笑了起來。


    黎以白問她笑什麽,她如實說了,黎以白笑說:“或許我現在也應該吃一根屬於我的薯條。”


    楚渝偏了頭看她,“什麽?”


    回答是一個毫無預兆的吻。


    海鷗低飛著從身旁掠過,帶起一陣微不足道的風,晨曦灑在那雙纖密的眼睫上,又叫她想起那片金燦的麥田。


    楚渝微微彎了眉眼。


    易北愛樂廳建在曆史悠久的倉庫城上方,與高聳紅牆相結合的玻璃結構建築在波光粼粼的水麵上顯得格外惹眼。


    港口倉庫露台位於最底層,自下往上能看到頂端音樂廳的一角,附近開著各種餐廳酒吧。


    楚渝搭乘扶梯到了音樂廳外,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入口的人。


    吳虞見她獨自到來,打趣地問:“黎副社長沒和你一起過來嗎?”


    楚渝答:“她在樓下的咖啡廳等我。”


    意料之中的回答,吳虞扶額輕歎,“早知道不問了,又被秀到了。”


    楚渝失笑。


    用參賽證進了場館,大廳中央擺著五台三角鋼琴。


    每個人有十五分鍾的試奏時間,用以挑選出一台最適合自己的演奏琴。


    楚渝來前大略了解了一下本次官方準備的五台鋼琴型號,其中有兩台她曾經都在演出時彈過,於是沒有多加糾結,在簡單試奏之後就選擇了那台最為熟悉的法奇奧裏。


    登記過後,她等吳虞出來,再確認了一遍比賽時間和順序,兩人就一同往下走。


    閑談間,吳虞隨口問:“小渝,你下個學期應該要準備考研了吧?想好考哪個學校了嗎?”


    楚渝遲疑片刻,搖了搖頭,“之前想過留校或者去燕音,但是還沒決定。”


    “考慮過出國嗎?”


    楚渝怔了一下。


    吳虞又說:“你的音樂演奏天賦很高,又有許多表演經驗和獎項,要申請國外院校應該不難。”


    忽然想起眼前人剛剛大四畢業,楚渝問道:“師姐是準備出國讀研嗎?”


    “是的,去年十二月通過了麵試,今年九月入學,所以這也是我的一點私心。”吳虞笑眯眯地承認。


    聞言,楚渝拿出手機查了一下幾個院校的申請日期,發現時間上雖然有些緊,但也並非完全不可能,心下不免有些意動。


    她抬起頭道謝:“謝謝師姐,我會認真考慮的。”


    看著那雙透亮的眼睛,吳虞實在沒忍住摸了摸她的頭。


    “那就期待小渝再次成為我的師妹了,如果有機會的話。”


    沒想到一向有分寸的師姐會突然摸自己的頭,楚渝還在發愣,卻見到眼前人的目光略微往上瞟了一眼,隨即眼裏劃過一絲狡黠的笑。


    “抱歉呀,不是有意的,不過就當是為你們之間增添一點情趣吧。”


    再笑了笑,吳虞就揮手告別。


    楚渝茫然地站在原地,不明白她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而下一刻,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喊聲。


    “小魚。”


    第74章 日落


    楚渝轉過身去, 望著站在不遠處的身影,眨了一下眼。


    “學姐?”


    她走近前去,“你怎麽出來了?”


    輕淺的目光自她頭上掠過, 短暫停頓,黎以白抬手撩起她耳旁散落的一縷發,小指指尾似不經意劃過耳後肌膚,唇邊帶出一點笑。


    “看時間差不多了所以過來接你。都辦完了?”


    輕微的動作宛如無意的撩撥, 令頸後漫開一陣酥麻。


    楚渝下意識偏了偏頭, 看向眼前人, 卻沒從那張好看的麵容上看出其他神色,頓了一下, 才說:“嗯,今天沒有別的事了,學姐想去哪兒逛逛嗎?”


    黎以白看了一眼時間, “到中午了, 先去吃飯吧, 樓上有一間葡萄牙餐廳的評價好像還不錯,要嚐嚐嗎?”


    “哦,好。”


    楚渝習慣性地伸出手,而在擦過身旁人身側時卻落了個空, 怔了一會兒,才慢慢跟了上去。


    學姐怎麽沒牽她的手……


    愛樂廳的內部除了頂端的三處音樂廳以外,還有許多餐廳、酒吧, 甚至公寓,就如同一個高懸於港口上的玻璃小城。


    沿著流線型的觀光長廊往前走, 再上了一折扶梯,眼前就是一間裝修複古的葡萄牙餐廳。


    餐廳的景致很好, 整張牆都是全透明的玻璃落地窗,窗外正對著易北河的河麵及港口,將半座城的水上風光一覽無餘。


    兩人隨意找了個位置坐下,略微瀏覽過桌上的手寫菜單後,點了幾道餐廳裏比較受歡迎的招牌菜。


    黎以白的德語也說得很好,口語流暢而自然,令那位點單的侍應生頗感意外,不禁笑著與她多聊了幾句,臨走前還為她送上了一支櫃台花瓶中擺放的矢車菊。


    藍色的花枝插在玻璃杯中,明亮的色彩宛如一株盛放的藍寶石,卻叫無意於花的人覺出了幾分刺眼。


    楚渝看著眼前的花,忽然覺得好像懂得太多也未必是什麽好事,嘴角微抿,沒什麽表情地垂下了眸。


    不知是餐廳廚師廚藝精湛,還是得了那朵矢車菊的額外加成,菜上得極快,不多時就陸陸續續擺了滿桌。


    前菜的甜點裏有一盤櫻桃巧克力杯,精致小巧的巧克力杯中盛著一枚新鮮櫻桃與小半勺酸櫻桃利口酒,一口下去味道醇厚,酸甜中還透了些不明顯的酒味兒,風味獨特。


    楚渝吃了一口後,覺得味道不錯,撚起一粒想讓黎以白也嚐一嚐,手才遞出去,卻聽得她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方覺夏,我接一下。”


    見眼前人接起了語音,她停了一停,正要收回手,下一刻,卻感到指上傳來一抹溫熱。


    薄潤的唇靠近,捏在二指間的甜點被吃進了嘴裏,柔軟的舌尖似有意似無意地在她指尖輕輕舔過,留下一點濡濕的痕跡,又很快化作一片濕涼。


    遲鈍的反應後,心口仿佛有一簇火花極快地炸開,楚渝怔然片刻,抬起頭看過去,卻發現眼前人仍是那副沉靜從容模樣,略斂著眸認真地在和手機裏的人對話,沒有任何其他情緒。


    片晌,她收回手,輕輕摩挲了一下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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