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熄了火, 所有儀器都停了運轉,車窗緊閉,將外界噪音隔絕, 秋冉隻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在跳,似乎要從嗓子裏跑出來。


    “我……”秋冉聲音卡在喉嚨裏, 委屈就像裝滿了水膨脹到極致的氣球,隻是被鬱琛輕輕戳一下, 眼淚便先決了堤, 一個勁兒地掉。


    鬱琛原本還算冷靜,看到眼淚便束手無策,解開安全帶,幾乎半個身子都挨了過去,抬手給她擦臉上的淚, 聲音柔得像水:“冉冉。”


    輕聲暖哄, 秋冉的眼淚掉得更凶,抽抽搭搭,在鬱琛的掌心裏哭成淚人。


    鬱琛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他覺得自己該死。


    心髒被捏得又酸又漲, 他深吸一口氣緩解情緒, 解開了秋冉位置上的安全帶,雙手稍使勁兒, 直接把她從副駕上抱了過來。


    雙腿緊密貼著雙腿, 秋冉今天穿的是加絨的牛仔褲,隔著厚實的料子, 還是能感覺到鬱琛的體溫, 驟然拉進的距離讓秋冉無法躲避鬱琛的視線, 顫著瘦弱單薄的肩膀哭泣, 與他對視。


    “發生了什麽?”鬱琛抽出紙巾把她的小花臉擦幹淨,心疼地用拇指指腹摩挲著她泛紅的眼尾,“你從準備返校的前兩天就情緒不對,能告訴我原因嗎?”


    秋冉竟不知道他從一開始就看出端倪,眨了眨有點發脹的眼睛,垂下眼瞼,緊張地捏緊了手掌,指甲掐入掌心:“學長,是喜歡我的嗎?”


    鬱琛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愣怔,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無奈地將人抱緊,將前段時間與她所有的互動都反思了一遍,才發覺做了這麽多,獨獨缺一個明確的肯定。


    秋冉順勢縮在鬱琛懷裏,悄悄咬著嘴唇等著,已經被擦淨的臉上又落了一行淚,靜靜地,將鬱琛右肩的衣襟沾濕。


    “嗯,喜歡。”低沉的聲音從耳側傳來,秋冉本已控製好的哭勢,這下又忍不住,把臉埋在鬱琛緊實的胸膛前嗚咽。


    連說喜歡也不行。


    鬱琛徹底繳械投降,拿她沒辦法,手掌順著她的後腦勺撫下,聲音暗啞:“我拿你怎麽辦才好?”


    秋冉的眼淚全蹭到鬱琛深色的襯衣上,臉又變成了小花貓,鬱琛顧不上衣服,垂著首,用紙巾不厭其煩替她擦臉,心髒部位酸脹到了臨界點,在商界一向自持的冷靜和理智全都失效,本能的反應讓他抬起了秋冉的下巴,低頭親她。


    哭腔被堵在了喉嚨裏,因為鬱琛的強勢介入,秋冉被動承接著這個吻,許是親昵的接觸讓身體得到了撫慰,剛才哭到抽痛的胸腔逐漸放鬆下來,她第一次在與鬱琛的接吻中主動打開齒關,纏住那勾著她身體顫栗的柔軟,追逐想要靠近和占有的美好,想要整個世界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緊密安靜的空間裏,都是唇舌廝磨的聲音。


    鬱琛卡在欲.火被點著的時候停了下來,主動抽離,緩緩睜開眼睛,看見秋冉迷離眷戀的眼神,霧蒙蒙的眼睛,還帶著狠狠哭過的紅,梨花一枝春帶雨,十八歲的女孩在欲念的熏染下,真正長出了獨屬於女人的魅惑。


    “冉冉。”鬱琛意猶未盡,手指動情地深陷入她後腦勺的發絲之間,隻覺得她的發絲是誘,呼吸是誘,半張不合的嘴唇是誘。


    可現在還不行。


    鬱琛喉結滾動,狠狠地將心思咽了下去,緩緩吐了一口氣,用手輕輕掐了下她還殘留著淚痕的臉蛋:“現在,可以說了嗎?”


    秋冉從意亂情迷的狀態脫離出來,才後知後覺地害羞,她用額頭抵在鬱琛薄實的胸膛上,那裏才承接了她的淚,濡濕的料子,被男人的體溫烘得發暖。


    問不出口的話,在此刻逐漸擠了出來,秋冉吸了下鼻子,問:“學長,你是有婚約在身了嗎?”


    鬱琛的表情先是迷茫,再是不解,最後皺眉:“沒有,誰跟你說的?”


    沒有嗎?


    答案過於幹脆利落,秋冉甚至有點不敢相信,一雙哭過後的秋水剪瞳怔怔地看過來,像是在分辨他這句話的真假。


    “如果……”秋冉甜脆般的嗓子在此刻有些沙啞,“是你長輩安排的,你會拒絕嗎?”


    “沒有人能安排我任何事情。”鬱琛用手掌捧起她的臉,眼神直勾勾地,有點嚴肅,又問了一遍,“誰跟你說的?”


    鬱琛的態度斬釘截鐵,作勢要一究到底,秋冉忽然覺得這兩天的憂鬱太過作繭自縛,她有些疲憊地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沒有,沒有誰說。”


    關於郵件發送者的身份,她心裏有猜測,但是不確定。


    這個人故意編造謊言,想讓她離開鬱琛,那麽這次沒成功,也許還有下一次。


    下一次,她會把人找出來。


    “冉冉。”鬱琛催了一聲。


    秋冉岔開話題:“學長,我班會快遲到了。”


    *


    秋冉踩著7點時限到達集合的教室,同班同學基本都已經到了,在她踏入教室的那一刻,幾乎所有的目光都齊刷刷轉了過來。


    寒假伊始那天,秋冉與她男朋友一起出現在火鍋店的事跡轟動全校,在有人扒出男方的身份之後,一整個寒假都無法澆滅校友膨脹的八卦和好奇心。


    秋冉在這麽些注目禮下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臉上的淚痕已經擦幹淨了,隻是眼睛還帶著一點哭過的紅,她垂著眼睛,不想讓同學看出來。


    坐她旁邊的女孩小雅平時跟秋冉關係還不錯,無數人使勁兒給她打眼色,讓她去問秋冉情況,小雅猶豫地摸了摸頭,還沒開始行動,輔導員就已經出現在門口,隻能作罷。


    數雙亮晶晶的八卦眼神頓時泄了氣。


    秋冉壓根沒注意到身邊的情況,她的視線飄向窗外。


    鬱琛堅持將車停在了校門口等她,盡管她一再保證,開完班會就會回來找他,但他為了防止再出意外,把她的行李箱扣了下來。


    班會實際上也沒說什麽重要的事,點完名,交代完這個學期的安排,輔導員簡單地與同學們寒暄了幾句關於寒假的趣事,班會也就散了。


    附近的人又開始給小雅遞眼色,因為秋冉不住校,散會之後就跑了,果不其然,在輔導員宣布散會之後,秋冉幾乎是第一個從座位上站起來的人。


    “哎……秋冉!”小雅下意識叫住她。


    秋冉聞聲回頭,小雅反倒支支吾吾,半天沒憋出一句話,急死旁邊一票人。


    就在這時,走廊外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哎!你們快看樓下那人,好帥!”


    秋冉下意識朝走廊的方向看去,心裏莫名有種預感。


    走廊上不少人探出脖子往下看,秋冉快步湊了上去,一瞧,心跳猛然提速。


    樓下是一排排已經掉光了葉子的銀杏樹,路燈在地上投下昏黃的圓圈,他站在光暈之中,縱使是這樣俯視的角度,身材依舊矚目,窄腰被禁欲的皮帶箍著,一雙長腿卻鋪滿了性張力,又被掩在黑色的長款風衣當中。


    恰在這時,樓下那人抬頭望了過來,如同皎月穿過雲層透出光亮,方才吸睛的特征通通成為次要,所有人第一時間都會被他的臉吸引,漂亮的眼睛裏落了今晚的月色。


    他的視線精準定位到了四樓走廊上的秋冉,寡淡的表情頓時柔了下來。


    秋冉聽見旁邊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即有人反應過來:“那好像是鬱琛哎!”


    不怪有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認出人,實在是關於這個男人的話題在學校社交群上高頻出現,網上流傳出來的各種精修圖收割了汪洋的哈喇子。


    很快,走廊上的人也注意到了秋冉,投過來的眼神夾雜著各種情緒。


    秋冉沒顧上與場上任何一個人有眼神交流,快步朝樓梯口方向跑去。


    在秋冉拔腿狂奔的時候,各個樓層探出頭來圍觀的女孩們注意到,鬱琛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朝樓梯口的方向走去。


    “啊,開學的第一碗狗糧,含淚幹了。”


    “寒假時候聽別人說鬱琛對秋冉多麽溫柔,我本來還不信,可這個男人第一時間就去接人哎!”


    “網上的鬱夫人估計還不知道她們的房子塌了。”


    “……”


    秋冉一口氣跑下四樓,在最後一層樓梯轉角,看見鬱琛站在樓梯口處,正值各個班級班會散場高峰期,在他周圍來來往往走過無數人,他像是一個安靜的錨點。


    她在最後一段樓梯放緩了腳步,走到他麵前,臉色因為運動染上了一抹紅暈。


    路過的校友頻頻回頭,秋冉顯得有點難為情,她問:“你怎麽過來了呀?不是在車裏等嗎?”


    鬱琛側歪下頭,擋住了頭頂光線明亮的白熾燈光,在秋冉臉上罩下曖昧的影子,像是影子吻上了她的臉頰,他說:“擔心家裏的小貓,今晚等不到媽媽。”


    *


    車程30分鍾到達公寓,推開門,朵朵乖巧地蹲在門口,在看到秋冉的時候,小臉怔了一下,然後立馬跑過來蹭腿,像狗尾巴草一樣蓬鬆的長尾巴親昵地勾著她的小腿,喵喵叫個不停。


    秋冉在小貓的各種粘人的舉動中艱難地換好棉拖,把它抱了起來,手感有點沉,她輕輕捏了捏朵朵已經變圓的臉蛋,又摸了摸它圓滾滾的肚子,有些遲疑地看向鬱琛:“它吃得是不是太好了?”


    不是聽不見她的聲音就不樂意吃飯嗎?


    鬱琛清了清嗓子,將秋冉脫下的大衣掛在玄關的衣櫃上,頭也不回往客廳裏走,回:“可能聽說你要回來了,胃口變好了。”


    那也不能兩三天吃成一隻胖貓呀。


    秋冉撓了撓頭,又跟朵朵玩了好一會兒才去洗澡。


    洗完澡出來,差不多也到了晚上十點,她吃了一顆褪黑素,喊了一聲朵朵,就要往房間裏走,卻見小貓沒有跟上來,而是一溜煙竄進了門敞開著的主臥。


    秋冉:“……”


    叛變了!這隻貓叛變了!


    她腳步猶疑地靠近主臥,雙手扒著門框,緩緩將半張臉探了出來,比已經呈大字仰躺在鬱琛床上的朵朵還要貓貓祟祟。


    正在躊躇之際,主臥的浴室門毫無征兆地打開,脖子上隻搭著毛巾、下半身僅圍著一塊浴巾的鬱琛從浴室走了出來,直接與扒門的秋冉視線相撞。


    持著浴巾擦頭發的手動作一頓,鬱琛的頭發是沒有整理過的雜亂,呈現了往日裏看不見的隨性和慵懶,水漬濕噠噠滴落在頸窩,順著緊實的腹肌線蜿蜒流下,浸入係在腰間的浴巾之中。


    秋冉的目光隻敢往他身上瞟一眼,心虛地迅速撤離,但美術生善於觀察細節的慣性,讓她僅憑一眼,就能在腦海裏完成一整張大差不差的速寫。


    白白淨淨的小臉迅速漲紅。


    鬱琛擦頭發的動作繼續,走向門口:“怎麽了?”


    秋冉窘著小臉往四腳朝天躺在他床上的小貓一指:“寒假這些天,朵朵都是睡你房間嗎?”


    看它大咧咧占據大床的熟稔,絕對是習慣成自然了。


    鬱琛距離靠近,一股還沒來得及散盡的沐浴露和洗發水清香撲鼻而來,秋冉的餘光已經瞥見了鬱琛的胸膛,但她刻意躲著,隻盯著自己的腳尖。


    明明……又不是沒摸過,可正是因為親手感受過,因視覺而被喚醒的記憶冷不防丁鑽了出來,打得人措手不及。


    “是你交代的,它可能心情不好,要好好陪它。”鬱琛解釋。


    倒也不需要陪到床上去。


    秋冉暗自咬了下嘴唇:“那……它今晚要怎麽處理?”


    鬱琛側開一個身,示意她進去:“你把它抱走吧。”


    “哦。”秋冉得了應允,這才踏進他的房間,徑直走向在忘我舔著小粉爪的朵朵,小聲哄道,“該跟我回去睡覺啦。”


    小貓躺在了床的正中央,壓著軟綿的錦被,它的身子更軟,又極其不配合,秋冉極力彎著腰伸長手去抱它,因為沒有著力點,顯得有些吃力,她隻能一條腿跪壓在床上,才勉強將這癱液體貓抱在懷裏。


    朵朵扭著四肢掙紮抗議,甩了甩貓頭,幾根細長的貓毛迷住了秋冉的眼睛。


    “哎呀。”眼睛受到刺激,秋冉低叫一聲,跌坐在床上,朵朵順勢從她懷裏跳了下來。


    “怎麽了?”鬱琛聞聲靠了過來,與她相對而坐。


    秋冉右眼因痛睜不太開,眼窩濕潤,聲音委屈:“貓毛掉進眼睛裏了。”


    “抬頭讓我看看。”鬱琛阻止了她想要去揉眼睛的手,抬起她的下巴。


    臥室燈光沒有采用明亮的白熾燈,而是暖黃的夜燈,布偶貓的毛發細小,得將距離拉進到十厘米之內,鬱琛抬手將掛在睫毛上的一根取下。


    “還疼嗎?”他問。


    秋冉眨了眨眼睛,仍有點掙不開:“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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