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清轉頭看他:“那王爺要去見他嗎?”


    他們本來出京時用的是親王儀仗,從京城出發前往軒州的途中,每途徑一處便會引得當地官員前來參拜,賀池不勝其煩,索性撤去親王儀仗,偽裝成商隊,到了軒州後直接包了一艘商船,出發前往沃州。


    若要去見知州,便得表明身份前往。


    賀池搖頭道:“不去,現在去見他沒有意義,我們在城中休整一晚,明天啟程前往寧州。”


    雲清笑了笑,


    到了碼頭,元福公公帶著人去城中安排住宿,雲清見碼頭熱鬧,便打算去逛一逛。


    左右無事,這些天也在船上悶了太久,賀池便隨他一起。


    碼頭附近便有一個市集。


    許多南來北往的行商在這裏擺攤,賣一些本地沒有的稀奇玩意兒。


    雲清逛得津津有味。


    突然,他的視線一凝,快步走到一個攤子前,拿起一個黃澄澄的棒子,問道:“這個怎麽賣?”


    行商看了看兩人的衣著,堆著笑道:“一兩銀子一個。”


    雲清挑了挑眉:“按個賣?”


    行商舌燦蓮花:“客人您有所不知,這是從南洋運回來的金蜀黍,您看這色澤多富貴,擺在家中或是送給親朋好友都是十分不錯的。”


    他看了看雲清,又繼續賣力推銷道:“公子應該已經成親了吧,您看這金蜀黍籽粒這麽多,寓意是極好的,擺在家中保管您多子多孫多福氣。”


    賀池眼神奇異地看了過來,雲清抽了抽嘴角:“行了,別跟我吹了,十文一根,你一共有多少存貨,我全要了。”


    行商本想著宰個冤大頭回回本,看雲清衣著富貴,人又年輕,看著像個讀書人,以他的經驗這種人一般臉皮都薄,他拉著多吹噓一會兒說不定就拉不下臉皮付錢了。


    誰知竟然遭到斷崖式砍價,行商表情懵了懵,連張著的嘴都忘了合上,緊接著卻聽到了雲清說全都要買下的消息,他的表情迅速轉為驚喜:“我那兒還有三百多根呢,公子當真全都要了?”


    他這次去沅州,聽了那邊南洋客商的忽悠,以五文一根的價錢進了一堆金蜀黍,結果一路兜售,根本賣不出去,這東西又沉又占地方,他天天發愁,恨不得趕緊脫手。


    現在終於有人要買了,十文一根算上一路的運輸費用他也算薄薄地賺了一點,總比砸手裏好。


    見雲清點了點頭,行商立即開始收拾自己的攤鋪:“公子稍等,我的貨全都存放在客棧,我這就帶您去。”


    賀池眼神驚奇地看著兩人迅速達成交易,他不知道雲清買這麽多祈求多子多孫的金蜀黍做什麽,難掩好奇地跟著他一起往行商的住處走去。


    雲清驗了貨,發現全都保存得挺好,便爽快地按照十文錢一根的價格付了三兩八錢銀子,行商樂嗬嗬地,立即主動表明可以幫他們把金蜀黍送到住處去。


    雲清又細問了行商在何處跟何人買的金蜀黍,行商做成了生意,自然知無不答,反正這金蜀黍的生意他是不可能再碰了,也不介意告訴雲清。


    雲清仔細記下後,便告訴了他自己下榻的地址,讓他送過去——剛剛他們逛到一半就有侍衛前來告訴兩人今晚的住處在哪裏了,也不知他們怎麽是找到賀池的。


    行商先運著東西走了,雲清和賀池慢悠悠地閑逛回去。


    雲清對街邊的美食報以極大的熱情,不一會兒兩隻手裏就都塞滿了吃的。


    賀池從小受到的禮儀教養讓他做不出在街上邊走邊吃的事來,看雲清都拿不下了還在買,猶豫了一下,還是伸出手幫雲清接過了小販遞過來的糖水。


    雲清眼裏閃過笑意,低頭紮了塊炙豬肉打算趁其不備塞到賀池嘴裏——卻落了空。


    賀池反應極快地往後避了避,雲清眨了眨眼,用烤肉輕輕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張嘴,很好吃的。”


    賀池皺了皺眉,抬眼看雲清卻對上了他眼裏極放鬆的清淺笑意,鬼使神差地張了嘴,咬下了竹簽上的烤肉。


    是好吃的。


    肥瘦相間,調味也恰到好處,賀池咽下烤肉,看著吃得香噴噴的雲清,擰開竹筒把糖水遞了過去。


    雲清道了謝,伸手接過竹筒,兩人的手指短暫地相觸。


    賀池收回手,輕輕蜷了蜷手指。


    等到雲清吃飽喝足,賀池才問起雲清買金蜀黍的事。


    兩人已經走到了街巷裏,行人寥寥,雲清靠近了賀池一些,保證說話的聲音隻有他一人能聽見。緩聲開口道:“南洋有一種穀物,名叫玉米,也叫玉蜀黍、苞米,耐寒耐旱,可在土壤貧瘠的山區種植,且十分高產。”


    賀池眉間一凝,“金蜀黍?”


    雲清的聲音輕而緩,落入賀池的耳中卻宛若驚雷:“對,除了這個,南洋或許還有別的高產作物,若是都能引入大瑜,何愁天下百姓無糧?”


    賀池眼神震動,被雲清話中的豪氣激得心潮起伏。


    他不知雲清為何選擇了自己,以雲清的聰慧和他掌握的這些信息,不管投在誰的麾下都能得到極高的權勢和地位,他卻偏偏選了沒有人放在眼裏的自己。


    可不論原因究竟是什麽,既然雲清選了他,他一定會拚盡全力,拿下這江山,再和雲清一起,親手打造出雲清口中的那個盛世來。


    ——


    第二日,眾人便整裝往寧州而去。


    在沃州境內又行了十來日,才終於看到了界碑。


    進入寧州,差異顯而易見。


    在沃州,官道上經常能見到往來的商隊,或是獨行的馬車,等到走進寧州的分岔路口,路上的商隊便陡然減少了。


    商隊的人也不像之前那樣爽朗健談,反而多是愁眉苦臉的。


    大部分人看到他們這麽大的商隊,都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著他們,卻也不會說什麽,趕著車馬便匆匆地錯身而過。


    倒是有個精壯漢子,停下來好心提醒了他們一句:“前頭有山匪,你們還是快掉頭回去吧。”


    雲清這日騎著馬行在外麵,他的穿著和尋常護衛大不相同,一看便知在商隊裏有些地位,因此漢子的話便是對著他說的。


    雲清拱手道:“我們受人之托前往封寧城,回不得頭。大哥,那些山匪真有這麽凶嗎?我們雇了這麽多護衛也打不過?”


    漢子看了眼他們的隊伍,歎道:“尋常的寨子自然吃不下你們這麽大的商隊,可你們一看便是肥羊,說不得他們便聯合到一起對付你們。”


    “況且就算這些小寨子不出手,可你們去封寧城必須得經過翼斷山啊,那可是龍虎幫的地盤,匪眾何止千數,你們鬥不過的,聽我一句勸,別去了,怕是有去無回啊。”


    雲清和賀池對視了一眼,這麽大的匪窩,離封寧城也不算太遠,竟然真的囂張至此。


    賀池沉著臉,封寧城的官兵,實在太廢了。


    雲清讓阿舒取了些在沃陽城買的特產過來,他遞給漢子:“多謝大哥提醒,隻是這封寧城我們卻因故非去不可。”


    漢子見勸不住,有些生氣地擺了擺手:“非要去找死也隨你們吧,我不圖你們這些,我走了。”


    他說完便一揮馬鞭,拉車的馬兒嘶鳴一聲,噠噠地往前跑了。


    阿舒有些生氣地看著他的馬車,“少爺,他也太不識好歹了,你送他吃的,他怎麽能這麽對你說話?”


    雲清倒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在他眼裏不識好歹的是我們才是。”


    商隊繼續前行,果然路上遇到了好幾波規模不大的匪幫,精壯的土匪站在林間樹上,虎視眈眈地盯著他們,卻因為忌憚他們人多沒敢動手。


    這日,商隊離開了黔餘縣,趕往下一處落腳的城鎮。


    行至正午,到了吃飯的時間。


    商隊正要找地方停下,官道右側的山上卻跌跌撞撞地跑下來一個年紀不大的少年。


    護衛在側的侍衛察覺到動靜,轉身盯著山間,手搭住刀鞘上隨時準備著出刀。


    少年離得近了,眾人才看清他身上的血汙。


    少年嘶啞的喊聲傳進眾人耳裏。


    “救命!救救阿娘,救救爹爹……求你們救救他們!救命……”


    第22章 村莊


    商隊停了下來。


    侍衛們盯著四周,不敢鬆懈。


    程樾翻身下馬,快步上前,少年終是體力不支,跪倒在他麵前。


    程樾伸手扶起他,少年滿臉淚痕血汙,大口喘著氣,努力地對程樾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爹娘,救救我們村子。”


    程樾問道:“你們村子在哪?發生了什麽?”


    少年喊了一路,聲音嘶啞得不像話:“我們村子就在山後,前麵官道轉過去就能看到,開山寨的人來了,他們來搶糧食,砍傷了好多人......”


    程樾凝著眉,根據他們打探到的消息,從黔餘縣到柳溪縣的途中是有個土匪寨,不過寨子不大,應該不敢對他們這樣的商隊下手,沒想到竟然被他們撞上寨子裏的人出來劫掠村莊。


    程樾叫了個侍衛過來把少年扶過去,自己回去把情況跟賀池雲清說了一遍。


    周圍地勢平坦,除了少年跑過來的小山坡外沒有別的山做遮擋,是最不易設伏的地形。


    賀池迅速作出判斷,他點了一隻小隊出來,讓程樾帶著剩下的侍衛保護好雲清和商隊,他則是帶著小隊脫離隊伍騎馬疾馳而去。


    見雲清目露擔憂,程樾寬慰道:“王妃別擔心,一個小寨子而已,王爺一個人都能把他們挑了,這些人足夠了。”


    雲清點了點頭,看向被帶過來的少年。


    隨行的府醫剛才給他檢查過,少年身上的血汙大部分都是別人的,他隻有小臂被劃了一刀,這會兒已經被府醫手腳麻利地包紮好了。


    見少年一直眼神擔憂地看向村子的方向,雲清示意他坐上馬車,一行人沒多耽擱,很快便重新整隊向著村子的方向出發了。


    車隊裏載著箱籠行禮的馬車多,行得便慢些。因此等雲清他們趕到的時候,村子裏的打鬥已經結束了。


    一眾匪徒被捆起來扔在村口,放在他們旁邊的屍體跟他們穿著打扮相似,想必都是他們的同夥。


    守在匪徒旁的正是賀池帶走的親衛之一,他上前對雲清稟報道:“王妃,王爺說未免寨子裏的人得到消息逃跑,便直接帶著人去了開天寨,他讓您來安排村子裏的善後事宜。”


    雲清定了定神,條理清晰地吩咐道:“讓人統計村民的傷亡情況,受傷尚輕還能挪動的人全部集中到村口,由懂包紮的侍衛家丁幫忙處理,府醫優先去醫治受傷較重不好挪動的村民。”


    “是,王妃。”


    此次帶出來的侍衛都是賀池的親兵,對王府絕對忠心,賀池曾下令要像保護他一樣保護雲清,侍衛們便知道了雲清的地位,自然會聽從他的命令。


    此時在雲清的安排下,眾人井井有條地行動起來。


    村裏傳來此起彼伏的哭喊聲,報信的少年從馬車裏鑽了出來,他顧不得自己的傷,跌跌撞撞地往村裏跑去,雲清下了馬,跟在他身後。


    村裏家家戶戶的門都大敞著,院子裏、路上都是一片狼藉,到處灑落著糧食。少年目標明確地往一座土房跑過去。


    雲清落後他幾步,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了少年悲痛欲絕的哭喊聲。


    “爹——娘——”


    雲清心下一沉,頓住了腳步。


    空氣中彌漫著血腥味,雲清的臉色有些發白,他不是沒有聞過血的味道,可一旦知道這些都是人血,是許多人受傷、死亡的味道,他就覺得吸到肺裏的空氣沉甸甸的,吐不出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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