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回應他的隻有沉悶的寂靜。


    他氣惱地錘了一下門板,左右張望,發現房中的窗戶關閉,走過去用力拽,察覺鎖得死死的,很是納悶。


    這個驕橫妹妹將他一人鎖在空房子裏做什麽?麵壁思過嗎?


    他以為路吟霜很快將他放出來,不曾想,竟讓他等到了次日黎明時分。


    當房門再次打開時,他二話不說,直接將開門的春分一腳踹飛,怒瞪妹妹一眼,鐵青著臉甩手而去。


    趕至西苑時,馮觀果然已不在了。


    他摸不準馮觀是何時離去的,便逮住一名西苑小廝詢問:“馮公子是何時離開的?”


    小廝行了個禮,眼眸帶笑:“回稟公子,馮公子是昨日下午離開的,走的時候懷裏還抱著個美人呢。”


    “那是個什麽模樣的美人?”


    不等路秉章追問,追過來道歉的路吟霜便緊張地追問。


    她很氣惱,今日早上查房時方知薑雲初逃了,至於何時逃了,無人知曉,氣得她直接甩了春分兩個耳光。


    小廝抬眼瞧見路吟霜那陰沉的神色,嚇了一跳,趕緊老實回稟:“回小姐的話,馮公子將人裹得可嚴實了,仿佛那是不容窺視的寶貝,小的沒法看清楚。”


    聞得此言,路吟霜的臉都綠了。


    她翻遍了整個路府都找不到人,門口有人把守著也不會放薑雲初離去。如今看來,怕是馮家這位浪蕩子掩護薑雲初離府的。


    可惡,薑雲初何時攀上馮觀的?


    而路秉章挑了挑眉,托著下巴思索:這倒是新鮮了!馮少遊可從來不碰府上的女人,也不曾如此護著一名女子,那會是誰呢?


    薑雲初在意識朦朧間,做了個夢。


    夢裏,她重回十三歲那年,隨阿娘到馮府做客。


    那日陽光明媚,吹著三月春風。路過回廊時,雙耳向來比常人敏銳的她聽見射箭的鳴響,不由得好奇張望。


    隻見庭院深處,湖畔斑駁的樹影下,一名身穿玄色金紋袍澤少年正在練習射箭,拉弓的姿勢標準又好看,瞄準時目光淩厲,發射時不帶猶豫,頗有幾分將士的氣勢。


    “笙笙,怎麽不走?在看什麽呢?”阿娘發現她裹足不前,回頭詢問。


    “沒什麽。”她收回視線,邁步跟上去。


    及至客廳,馮夫人馬茹蘭與其他幾位前來打馬吊的夫人熱情地迎了上來,與阿娘噓寒問暖。


    馮夫人瞧見了她,笑不攏嘴:“哎呀,你家笙笙長得越來越水靈了,我瞧著喜歡。”


    阿娘將她帶到馮夫人麵前,回以微笑:“那就讓她認你做幹娘吧。”


    “不不不,我想讓她當我兒媳婦。”馮夫人伸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向阿娘提議道,“熙鳳啊,考慮一下唄,她嫁過來,我絕不會讓她有半分委屈。”


    她可不想嫁給馮觀,緊張地盯著阿娘,生怕阿娘答應。


    幸好,阿娘砸了咂嘴,不以為然:“得了吧,你見誰家的女兒都這般說,生怕兒子娶不到媳婦似的。”


    馮夫人收回手,並死心,挽著阿娘的手臂極力勸說:“唉,你還別舍不得,你看我們兩家離得這麽近,你女兒嫁給我兒子,回娘家還不是走兩步的事?你見女兒,走兩步路便能見,多方便啊。”


    “聽起來似乎很不錯呢。”


    阿娘動搖了,不再多說什麽,讓她跟馮家姐妹玩,便與諸位夫人開台打馬吊。


    她心裏很納悶,阿娘該不會將她許配給馮觀吧?


    馮府後院往西有片林子,草葉蓊鬱,古木參天,顯得野趣橫生。林子深處隱約可見精舍,屋頂用茅草覆蓋,四圍編竹籬,籬下栽種著蔬果。


    馮觀正站在林中一片稍開闊的空地,左手挽弓右手拉弦,馮家姐妹瞧見自家弟弟,帶著她一同過去,叫嚷著對方教她們射箭。


    這畢竟是新鮮事,她們歡呼雀躍,爭著嚐試。


    輪到她時,馮觀走到身後盡責地指導。此時的馮觀比她高處一個頭,隱隱給人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壓。


    她不悅地蹙眉:“你言語指導便可,不必挨這麽近。”


    可馮觀見她姿勢不對,上前一手扶她肩膀,一手握她手背,指導道:“身子端直,用力,雙腿再分開些,勿彎腰,著力點落在兩足之間,不要胡思亂想。”


    她心神一顫,感覺到自己幾乎整個人被對方裹在懷中,對方指尖所至,酥麻遍生,燒得人骨縫裏發癢。


    可馮觀這貼喊喊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言行有何不妥,幾乎貼在她耳畔細語:“不要縮著脖頸,仰起頭來。”


    少年的聲線壓得很低,帶有幾分低沉渾厚的磁性,瞬間衝擊著她,羞得臉頰緋紅。


    她用力去掰對方的手:“放開!我不學了!”


    少年見她惱怒,怔然片刻,規矩地與她拉開距離: “行吧,等你想學的時候,可以來找我。”


    “我才不——”


    “救命啊!”


    正要氣惱地怒斥他,忽聞春瑩淒厲的求救聲。


    她顧不上這人,循聲趕去,卻見春瑩卡在了樹杈上。


    “春瑩!”


    她驚叫一聲,嚇得六神無主。


    馮家姐妹滿懷愧疚地過來解釋。說她們見小鳥從樹上掉下來,覺得可憐,便讓春瑩將小鳥送回樹上的鳥窩,沒曾想春瑩下來時卻怕了。


    “天哪,春瑩要掉下來了!”


    正當眾人亂成一團時,春瑩不慎滑了一跤,從樹上摔下來。


    她嚇得趕緊拽著身旁的馮觀叫嚷:“你快救救春瑩!快救救她!”


    馮觀眸色一沉,當機立斷,拉弓向春瑩射出三箭。那三箭準確無誤地將春瑩揚起的衣衫釘在樹幹上。


    春瑩被掛在樹幹上,停止了墜落,可人被馮觀的箭嚇暈過去了。


    她氣得戟指怒目:“你怎麽能向春瑩射箭?萬一把人射死了怎麽辦?你太可怕了!”


    “我——”


    馮觀欲想解釋。


    可她不想聽,瞪著眼怒吼:“你休想我嫁給你,我這輩子都不會嫁給你的,哼!”


    此事過後,她再也沒有跟阿娘去過馮府了。


    ……


    睜眼醒來,已是翌日旭日東升時分。


    微風陣陣,空氣中透著一絲冷意,庭院內的黃花樹不時有幾片樹葉凋零,蹁躚而下。


    薑雲初失神地盯著陌生的帷幔,察覺自己的衣物被換掉了。側臉看了一眼睡在身側某人脖頸上的牙齒印,轉頭閉眼,忽地,她有種想要一頭撞牆,當場去世的衝動。


    她這是什麽倒黴體質?招親第一日被青梅竹馬渣了,次日被閨閣姐妹下藥,第三日睡了一個她這輩子都不待見的男人。


    可怕的是,這個男人不普通,是南陵的土霸王,她青梅竹馬的死對頭,她姐妹的兄長好友,他們薑家的老鄰居,南陵城清白姑娘家都避之不及的風流浪蕩子!


    “醒了?”


    低沉慵懶的聲音響起,耳側感受到噴灑過來的灼熱氣息。


    她緊張得汗毛豎起,下意識地緊閉雙眼:“沒醒。”


    這一幕落在馮觀眼裏,確實可愛得緊。


    他側過身,手撐著頭看著她,戲謔道:“嗯,害羞了。”


    “誰害羞了。”


    薑雲初氣惱地睜眼,側頭瞪著他。


    “那就是想懶床,想懶我的床。”


    馮觀笑意吟吟,身上那風流氣息用十層棉被都蓋不住。


    “……”


    薑雲初坐起身來,覺得這男人說得漫不經心,笑得厚顏無恥,卻散發著一種魅力,讓人無法生出厭惡。


    她輕蹙峨眉,這男人是妖孽嗎?


    第8章


    馮觀見她不語,慵懶地半躺著,似笑非笑地說道:“別緊張,我又沒有生氣。既然我們都睡在一起了,一回生兩回熟,就這樣睡一輩子也是可以的,我一點都不覺得委屈。”


    “無恥,誰跟你睡一輩子。”


    薑雲初轉頭瞪他,不明白這人長得人模狗樣,說起話來卻不像樣。


    目光不經意地移到那人的唇上,忽地,腦海中浮現清醒時自己與這人拉扯的曖昧畫麵,頓覺麵熱心跳。


    想到被這人白白占了便宜,她便氣憤難填,忍不住秋後算賬。


    “你這個無恥之徒,我讓你幫我找大夫,沒讓你趁人之危……”


    說到這,她臉上一紅,羞憤地拿起枕頭打馮觀;“你這個混蛋,我打死你,打死你!


    ”


    麵對少女的憤怒,馮觀不氣惱也不抵擋,隻是柔聲低喚:“笙笙——”


    “不許叫我小名。”


    薑雲初怒喝一聲,打得更狠了。


    馮觀被枕頭砸得腦子發翁,無奈地輕歎:“好吧,薑姑娘,你聽我解釋。”


    言語間,他出手如閃電,緊握著薑雲初的手腕,阻止她繼續往自己的臉上砸枕頭。


    這人不笑時總自帶一種壓人的威勢,目光又疏冷,顯得不近人情,薑雲初瞧著,心裏有些畏懼,遂緊抱著枕頭,下意識地挪開位置,離他遠點。


    麵對刻意的防備,馮觀故意伸出食指摩挲著嘴唇邊,笑容曖昧地逗她:“昨日你叫我幫你,然後就死纏著我不放,還……”


    薑雲初登時漲紅了臉,捂著雙耳打斷:“別說了,我不想聽。”


    太尷尬了,此地不宜久留!


    她雙手環抱著雙臂,護著自己說道:“你起開,我要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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