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新娘子負氣忙出走,河邊屍驚起案中案


    陸善柔以為結案了,卻因虎父所說的虎哥泰山之行又有了新的疑惑。


    兩人審完了虎父,出了房間, 不知何時落下了秋雨, 帶著寒氣迎麵撲來。


    “下雨了,我去找幾件雨披來。”魏崔城說道:“現在要去積水潭找李捕頭嗎?”


    陸善柔說道:“太晚了,又下雨,明天再說吧, 反正案子已經結了,這點細枝末節的事情不著急。”


    其實按照陸善柔的性格,定是一追到底, 不過她這個時候去積水潭, 魏崔城肯定要跟著去,他天沒亮就起床跑兩個象房 , 到了中午又要陪她查案,晚上還熬到半夜, 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住啊。


    陸善柔現在開始心疼魏白兔。


    四個人回到了乾魚胡同,陶朱和麥穗兩個今天什麽都沒幹, 在錦衣衛白吃白喝了一天, 還意猶未盡。


    陶朱說道:“我們明天去積水潭的褲帶街吧, 我很早就想去了, 明天把褲帶街都吃一遍。”


    麥穗點點頭, “我看行。”


    到了家,陶朱最先衝進院子, 大聲叫道:“鳳姐!我給你帶回來夜宵啦, 一起吃吧!”


    鳳姐不在, 屋子黑黑的, 沒有燈火。


    陸善柔說道:“鳳姐去給溫嬤嬤當摟腰的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的。”


    陶朱很失望,“她明天能回來嗎?”


    陸善柔說道:“你以為生孩子那麽簡單嗎?若是頭胎,從發動到生下來,三天也是有的。”


    “鳳姐不在,那我就勉為其難都吃了吧。”麥穗把夜宵拿走了。


    陶朱出乎意外沒有和麥穗搶著吃,他怔怔的看著羊毛般細密的秋雨,喃喃道:“原來這就是生恩啊,真的很不容易。單是把小孩子生下來,這樣的恩情就足夠一輩子孝順母親了。”


    陶朱覺得自己這樣在宮外逃避,不敢麵對皇後和金太夫人,是不是太不孝了。


    沒有這兩代女人的生恩,就沒有現在的我,跪就跪唄,抄書就抄書唄,如果能讓她們心裏好過一點我,我吃一點小苦頭算什麽呢?


    陶朱脫了雨披,慢吞吞的回到房裏,麥穗正在吃雞湯餛飩,他的格外加了好多胡椒,麻麻辣辣的,喝得額頭都冒汗了。


    “麥穗啊,要不我們明天回宮吧。”陶朱拿起一串烤羊肉,“聽說金太夫人病了,我去看看她老人家。”


    麥穗說道;“不是說好明天去褲帶街吃一天嗎?”


    哦,對啊!


    陶朱咬了一口烤羊肉,說道:“那就後天回宮吧。”


    陶朱是有孝心的,隻是不太多。


    陸善柔回到書房,大賺了一筆錢,過日子的底氣有了,心裏輕鬆了一些,又有心情麵對亂七八糟的殘稿。


    之前她和魏崔城已經按照章回整理了殘稿,第五回 足足搶救了六張文稿,數目最多,她決定就從第五回開始修書。


    秋雨沙沙敲著窗戶,陸善柔泡好了茶,把蓮花攢盒打開,裏頭鳳姐早就給她備好了九種零食用來香嘴,還在膝蓋上蓋了一條毛毯,筆觸在潔白的紙張上移動著,用文字講述一個曲折的探案故事。


    第五回 《新娘子負氣忙出走,河邊屍驚起案中案》,這個案子是陸善柔和父親陸青天一起破的,也是她少女時期經曆過的最驚險的案子。


    最先是個少婦失蹤案。


    京郊宛平縣,新娘子嫁到了夫家,新婚三日後要回門,但是婚後的第二天,新娘子清點禮物,嫌棄夫家準備的禮物太少了,她沒有麵子,小夫妻吵了幾句,新娘負氣出走。


    新郎以為新娘隻是做做樣子,就沒去追,結果等到天黑,新娘還沒回家,新郎以為新娘已經獨自回娘家了。


    回門那日,新郎帶著加了一倍的禮物,來嶽父家賠罪,要把新娘接回去。


    但是老丈人卻說,昨天新娘根本沒回家。


    兩家人慌忙去找,可是找了十天都沒找到,新娘就這麽失蹤了,到了第十一天,河邊發現一具已經泡脹了的女屍,是被掐死的,女屍額頭有一個胭脂記。


    老丈人去認屍,自家女兒也有胭脂記,就認回了屍體,並且報了官,說新郎逼死了新娘,還假裝失蹤尋人。


    新郎矢口否認,說這具女屍不是新娘,因為仵作驗屍填寫屍格上寫,女屍□□是破的,並非完璧之身。


    為什麽呢?因為新婚三天,他和新娘還沒有真正的“成事”。


    新婚夜被灌酒,他喝醉了,沒有力氣碰新娘。


    第二天夜裏,他由於太過緊張,沒有經驗,新娘又害羞又怕疼,每每到了僧敲月下門的關鍵時刻,新娘就咬他撓他,疼得他臨陣敗北,沒能成功。


    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反複幾次嚐試都失敗之後,新郎沒能再站起來。


    睡了,又沒睡。


    第三天,兩人吵架,新娘出走,就更不可能同房了。


    所以,這個泡的麵目全非的女屍根本就不是他的新娘。


    但是,床笫之事,除了他,沒有任何見證啊。宛平縣的推官判了新郎掐死了新娘,拋屍河中,絞刑。


    新郎大呼冤枉,他父母聽聞順天府衙門陸青天有神斷之能,就跑到了順天府衙門敲響了登聞鼓,遞上了訴狀。


    陸青天受理了此案,帶著女扮男裝書童陸善柔,刑名師爺寒江獨釣,掌刑的周千戶,還有溫嬤嬤一起去了宛平縣——溫嬤嬤是去給女屍重新驗屍的。


    溫嬤嬤是個經驗豐富的醫婆,還兼著女仵作的差事,她仔細驗過,女屍的確不是處女。


    寒江獨釣和周千戶扮做過路的商人,和鄉裏人打聽新郎的人品,都說除了摳門小氣之外,是個好後生,還曾經救過落水的孩童,有婦女被無賴調戲,新郎也出手相幫。


    陸青天則在宛平縣衙門裏翻閱了近些年當地百姓來報官的卷宗,不差不知道,一查嚇一跳,最近五年,宛平縣失蹤的女子人數暴漲!


    這些塵封已久的失蹤案一直沒有告破,成了懸案。


    比以前多了二倍不止,而且都是年輕的女子,這一看就有問題。


    以陸青天多年的查案經驗,這裏必定有一個拐賣婦女的團夥,若不把這個毒瘤挖出來,以後還會有女子失蹤。


    陸青天畫了個地圖,把新娘一個人回娘家的必經之路都圈了出來,要掌刑的周千戶微服私訪,重點排查。


    同時,陸善柔主動請纓,扮做一個受氣的小媳婦,當做魚餌去釣魚。


    溫嬤嬤給陸善柔開了臉,給她梳上了婦人頭,還要給她的臉頰塗了青色,假裝被打了。


    陸善柔說道:“這個顏色沾了汗水容易脫落,就露餡了,還是來真的吧,來,打我。”


    溫嬤嬤舍不得打她,陸善柔就自己打自己,啪啪兩下,左右開弓,把臉上打出了五指印。


    陸善柔穿著平民服飾,左肩背著一床小被,右肩是個大包袱,一看就是要出遠門。


    她手裏還拿著一塊帕子,半遮半掩,想要努力掩蓋臉上的淤青。


    一雙杏核大眼睛,瀲灩著淚水,看起來好不可憐。


    路上有一個小飯館,夫妻店,老頭掌勺,老娘們跑堂端菜送飯。


    這個飯館以前就有了,大概五年前,這對老夫老妻盤下了這個店,還是做飯館生意。


    因時間太準了,陸青天把這個飯館定為重點排查的地方。


    受氣包小媳婦陸善柔登場了,她隻要了白飯和一碟小鹹菜,梗著脖子吃飯,邊吃邊摸摸流淚。


    老娘們送了她一碗肉,還把她帶到樓上單間裏吃飯,“你看你,長得那麽好看,一個單身女子出門,剛才那些臭男人都盯著你看,嘴裏說著葷話,你就在這裏吃吧。”


    陸善柔道謝不迭。


    老娘們順勢坐下了,“有什麽委屈你跟我說說,說出來能舒服點。”


    陸善柔哭訴,公婆苛刻,丈夫沒本事,她有幾分姿色,丈夫賭博輸了錢,賭場答應把他的賭賬清空,但是必須要他把老婆送到賭場去,以她的肉身償債。


    “我不同意,他就打我!”陸善柔指著臉上的巴掌印,“一女不事二夫,我怎能做這種肮髒的營生?沒辦法,我就跑出來了,能躲一日是一日。”


    老娘們問:“你是回娘家嗎?”


    陸善柔哭道:“娘家都死絕了,否則相公也不會逼我做這種醜事。我想著找個尼姑庵出家算了,落個清白之身。”


    老娘們說道:“正好,我認識一個姑子,雲遊在此,她的庵堂裏正缺一個打掃做雜活的人,我帶你去,看在我的麵子上,她定能收留你。就是地方有點遠,在山東濟寧。”


    陸善柔當即跪下,給老娘們磕頭,“遠好啊,我遠走高飛,相公就無法抓我回去了。”


    魚上鉤了。


    當晚,一個中年仙姑來到飯館,把陸善柔接走了,兩人以師徒身份趕路,陸善柔一路留下暗記,周千戶,寒江獨釣和陸青天一起暗暗跟隨。


    最後,在濟寧府衙門的協助下,共同收網,搗毀了整個拐賣婦女的團夥,主犯從犯一共抓了二十多個人。


    新娘被數次轉賣,在山西大同找到了她,那時候她已經淪為了娼妓。


    新郎坐過死牢,受過百般拷打和羞辱,新娘淪落風塵,兩人都經曆了人生最大的劫難,心境不同往日,兩人依然結為了夫妻,離開宛平縣,開始了新的生活。


    這個案子陸善柔吃了不少苦頭,也是她與第二個丈夫周千戶結緣的案子。


    那時候她被迷倒在魔窟裏,像貨物一樣躺在大船的甲板上,對方要當場“驗貨”,看她的身體長得如何,值不值這個價格。


    老仙姑把她的衣服都脫了,“你看這皮肉、這胸、這腰身,你把她買了去,保管一個月就能回本!”


    然後,老仙姑的咽喉就被一箭射穿了。


    她看到了背著弩/弓的周千戶,他一邊狂奔,一邊扔了弩/弓,脫衣服,將戰袍蓋在她身上,把她抱走了。


    “周——周叔。”她迷迷糊糊說道,“我好害怕。”


    周千戶緊緊抱著她,“別怕,我來了,我會保護你的,我發誓,我會永遠保護你,無論遇到什麽事,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再出事的。”


    北頂修行三年,周千戶對她瘋狂追逐,瞎了眼的人都能看出周千戶的意思。


    “你嫁給我吧,我早就心悅你了,隻是那時候你早有婚約。那次在濟寧船上,你叫我周叔,我其實不願意的,我隻想聽你叫我周郎。”


    周郎啊周郎,如果隻是對我一個人,他肯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丈夫。


    隻是,他隻是對我一個人好而已。


    而我,永遠不會放下滅門之恨。


    他愛我,對我有恩,對我百般遷就,萬分寵愛,我甚至在婚後一度都愛上他了,那又如何?


    我要出手,一絲情分都不會留的!


    伴隨著颯颯秋雨,陸善柔一口氣把第五回 《新娘子負氣忙出走,河邊屍驚起案中案》這個案子完成了。


    當然,除了陸青天,其他用的都是化名,地名也變了,宛平縣換成大興縣,連她的角色也被一個相貌秀麗的小書童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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