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粟跟著新鮮出爐的便宜幹爹趕了一段路後, 突然察覺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地方,她停下腳步,伸出右手, 摸了摸左手莫名冒起來的雞皮疙瘩。奚彥穿著鬥篷跟在她身後, 見她停下也跟著停了下來。


    “怎麽了, 穀子?”知道寧寂在修真網上的昵稱是“穀子爹”之後,奚彥緊跟熱點, 將自己原本的“你祖宗”改成了“穀子幹爹”, “穀子幹爹”和“穀子爹”一樣, 令修士一目了然。從今天起, 他也是有“閨女”的人了, 雖然是幹的,但和親生的也沒什麽區別。


    寧粟搓了搓胳膊, 壓低聲音, 悄咪咪道, “奚爹,雖然天瀾秘境很大, 但這一路上,我們一個修士都沒碰上, 是不是不太正常?”


    說起來, 他們趕路也趕了幾個時辰了,眼下這種情況確實不對勁。天瀾秘境大不錯, 但進來的修士人數也多,不至於空出這麽大一塊區域來。


    奚彥放出神識,凝神將方圓百裏都仔仔細細都掃了一遍, 掃描完一遍後, 他神色疑惑, “確實,方圓百裏之內,隻有我們。”


    寧粟一臉若有所思,“怎麽回事?他們是找到了什麽傳承,都一窩蜂聚在一起了嗎?”


    “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說完,奚彥一把抱起寧粟,興致勃勃道,“走,我們去看熱鬧。”


    寧粟:???


    親爹沉穩從容,走一步看百步,突然冒出來一個熱衷於看熱鬧,性格外向的幹爹,寧粟一時有些適應不良,“如果他們不是找到了傳承呢?”


    奚彥隨口道,“那也沒關係,我們看過就走。”


    總之,今天這熱鬧看樣子是非看不可了。


    去找修士看熱鬧的路上,寧粟和便宜幹爹遇到了幾波靈獸攻擊,不過這些修為在練氣一層到築基初期之間的靈獸,都被奚彥輕輕鬆鬆的一刀斃命。幹掉這群靈獸後,奚彥還特意問了一句,“穀子,你說是幹爹強還是你親爹強?”


    大抵每個孩童在沒長大的時候,都會麵臨“更喜歡媽媽還是更喜歡爸爸”之類的問題,沒想到她都穿越了,竟然還要麵對類似的選擇題。


    沉默了幾許後,寧粟木著臉說,“你們都強。”甭管別的,總之兩碗水端平就行。


    奚彥笑了,額頭上的藤蔓顯得格外生動,“怎麽?怕說實話之後,我或者你爹不開心?”


    寧粟滿臉麻木,“我已經實話實說了。你們一個用劍,一個用刀,在各自領域都很優秀。”


    奚彥哈哈大笑,寧粟鹹魚心累。


    又趕路趕了大半個時辰後,奚彥才停了下來,“一公裏外,一大群修士聚在一起。粗粗看去,應該有大幾百人。”


    大幾百人圍在一起?他們不去找資源,在這做什麽呢?寧粟直覺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奚彥放下寧粟,摸了摸下巴,一臉沉思,“附近也沒有什麽寶貝啊。”他又接著說,“隊伍裏有不少穿著和你同款弟子服的修士。要去看看嗎?”


    寧粟其實不大想去,但她聽出了便宜幹爹語氣裏的躍躍欲試。這是多愛八卦?她想了下,還是決定滿足奚爹的好奇欲,“那去吧。”去看看他們到底在搞什麽。


    奚彥邊從儲物袋裏掏東西,邊說,“我身份特殊,不能輕易現於人前,所以……”


    “所以?”


    寧粟盯著奚彥,然後看到他掏出一張隱身符,啪一下貼在了胸上,整個人瞬間隱身。隻能說,還好他沒貼自己腦門上。


    “搞定。”


    寧粟帶著隱身了的便宜幹爹往那群修士走去。她一靠近,警覺的巡邏修士就發現了,“是誰?!”


    “出來!”


    寧粟疑惑地從一人高的草叢中走了出來,“這裏是出什麽事了嗎?”


    巡邏的修士看到她身上穿著問仙宗的校服後長長鬆了口氣,“原來是道友。”他抹了把臉上的虛汗,“哈哈,是道友就沒事了。”說完,他記起寧粟剛才的回話,苦笑著說,“確實出事了。”修士剛要做一個簡單介紹,他身後就傳來了徐一猛意外的聲音,“寧師妹?你來了?”


    修士看了眼寧師妹,又看了眼徐師兄,識趣地說,“既然你們師兄妹遇見了,那我就去別處巡邏,不打擾你們了。”巡邏修士離開後,徐一猛關切道,“寧師妹,你一路上可好?”


    寧粟不明其意,謹慎地回答說,“尚好。”至於別的,她一個字都沒說。徐一猛朝她做了個手勢,“我們邊走邊說吧。”


    “好。”


    在去問仙宗集合點的時候,徐一猛問,“寧師妹,你一路上……都是一個人嗎?”


    身後跟著一個隱形保鏢兼便宜幹爹的寧粟眼也不眨地撒謊說,“是,怎麽了?”


    徐一猛有些意外,寧粟一個普普通通的練氣一層,進入秘境後第一時間就和她爹分開了,她居然一直都沒碰上秘境的追殺,這運氣簡直好到令人羨慕。他解釋說,“你應該還不知道秘境裏發生了什麽吧?”


    寧粟確實不知道。


    徐一猛神色嚴肅,“寧師妹,一進入秘境,我們就陷入了一場遊戲——獵殺遊戲。”他苦笑,“被獵殺的,就是我們各宗的修士。而獵殺者——”


    “則是秘境本身。”


    寧粟愣了一下,來之前,她有過種種猜測,但她絕對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個答案。她還沒來得及升起害怕,警惕之類的情緒,奚彥的聲音就傳入了她的耳朵裏,“哦?秘境終於不孬了?有點意思。”


    寧粟:……


    她跟著徐一猛到問仙宗集合點的時候,見到了不少同門,他們大多容色倉皇,像是經曆了什麽極為可怕的事情一般,她在這群人裏遇到了寧粱。可惜,曾經感情誠摯的姐妹,已經相顧無言。


    ·


    寧粱見到寧粟後,右手微微蜷縮。


    這是她進入秘境後,見到過的最安穩的魂火。她的魂火沒有一絲波瀾,像是處於無風無浪的狀態。進秘境這麽多天了,寧粟居然一點困難都沒有遇到嗎?在一眾搖曳的魂火中,她的魂火猶如鶴立雞群一般,令人無法忽視!


    寧粱一直都知道自己是特殊的,從小,她就可以見到他人體內的魂火。一開始,她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麽,長大一些之後,她才知道,魂火旺的,說明這人身體好,活得久,若是魂火暗淡,一副隨時都要熄滅的樣子,那麽意味著這個人馬上就要入土為安了。


    她曾經試探過寧粟,想知道寧粟和她是否一樣,可是那次試探讓她知道寧粟和她是不一樣的。寧粟見不到魂火,一直也表現得和普通人一樣,她就以為隻有她是特別的。隻是,這種特別並不能給她帶來太多有用的東西。


    直到——


    她見到街上流浪的小黑吃了寧粟做的東西後,從一幅奄奄一息的狀態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她才意識到,相比於她,寧粟才是最特別的那一個。


    她能判斷別人的生死,而寧粟做的食物,卻可以讓他人由死到生。


    這是多麽可怕,又多麽令人垂涎的能力?


    寧粟一直喜歡做吃的,隻是烹飪一事,不符合長孫家大小姐的身份,所以她一直都是偷偷摸摸做。她後來一直想再確認一下寧粟烹飪的食物的作用,可惜,寧粟沒有再下過廚房。


    進入問仙宗之後,她去問仙宗的藏書閣裏翻閱了不少書,想知道她們姐妹是什麽情況。她和寧粟的能力,更像是原本是一體的,隻是在某種特殊情況下,意外分成了兩份。


    她繼承了雞肋的那個能力,而寧粟,則是繼承了功效更大的那一個。她之所以拒絕寧寂拒絕的那麽幹脆,那麽毫不猶豫,正是因為她眼中的寧寂魂火,並不怎麽旺盛,一副短命樣,所以,她才會沒有回應便宜爹朝她伸出的手。


    寧粟剛準備找地方坐下,這時,他們腳下的地麵開始震動,一時之間,黃沙四起,附近傳來靈獸的嘶鳴,一副風雨欲來的模樣。


    正原地休息的修士們第一時間站了起來,警戒道,“注意!有情況出現!”


    地麵開始瘋狂下陷,沒一會兒就露出了一個超大的洞,洞黑黝黝的,一眼望不到頭,它一露出來,集合在一塊的修士們像是沙丁魚一般瘋狂往下掉。


    寧粟也沒能逃過這一劫,她一開始掉下去的時候,是頭往下的,頭腦發脹充血,眼睛都睜不開。等她整個人都迷迷瞪瞪的時候,便宜幹爹快速地將她倒了各個。於是這一幕落在他人眼裏,就是寧粟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突然從臉朝下的狀態,變成了腳朝下的姿勢,並且她雙手安安分分的垂在身側,肩膀微聳,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拎著一般。


    這操作,都把徐一猛看愣了,“寧師妹,你……”居然還有這種本事?雖然他看不懂,但他大受震驚。


    “師兄,救我!”


    “師兄,還有我!”


    同樣下墜的徐一猛不得不一手一個師妹,並努力安撫她們的情緒,“別怕,師兄在。”


    梁語落已經後悔進秘境了,她安安穩穩地待在落霞峰不好嗎?為什麽要受這種委屈?寧粱麵如土色,一副想吐卻強忍的模樣,相比於其他修士的狼狽,寧粟是看上去最體麵最冷靜的一個,她臉上甚至都沒有多餘的表情,整個人筆直地往下墜,姿勢都不帶變一下的,乖巧如小學雞。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耳朵裏一直傳來便宜幹爹嘀嘀咕咕的聲音。


    “穀子,怕嗎?哈哈哈,沒什麽好怕的,這多有趣啊!”


    “這洞怎麽這麽深。沒道理啊。”


    “原來如此,我們經曆的隻是幻境罷了,怪不得我們一直沒觸碰到地麵。這秘境有點東西啊。


    “這麽一來,穀子你就更不需要怕了。”


    這時候,修士們也慢慢冷靜下來了,雖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腳踏實地,但現在看著,他們應該也不至於立馬就陷入九死一生的絕境。


    有修士見到寧粟這副奇異卻冷靜的模樣,忍不住好奇道,“這位師妹,你不怕嗎?”


    寧粟忍著便宜幹爹的魔音,努力扯了個笑,“沒什麽可怕的。”有什麽,比便宜幹爹是個話癆這件事更可怕的呢?幹爹明明長了一張妖異的臉蛋,怎麽會是個一開口就停不下來的人呢?


    附近的修士聽到寧粟這句話之後,紛紛投來羨慕震驚的目光。


    有知道寧粟身份的修士不由得想,不愧是天才寧寂的女兒,就是不一般!就連下墜的姿勢,都是如此不同尋常!


    第36章 活久一點。


    在場的到底都是修士, 沒有出現哭爹喊娘的場景,但是相比於寧粟的冷靜,其他修士表現得就不那麽淡然了, 他們再怎麽努力裝鎮定, 眼底的驚慌失措也還是騙不了人的。


    這個突如其來的深坑, 漆黑又詭譎,就像是巨獸的大嘴, 又像是深海的漩渦, 像是隨時都能將他們整個吞沒, 他們像是陷入深海的溺水者, 越是掙紮就越是脫力, 他們陷入了困局,遲遲見不到落地的曙光。


    徐一猛一手一個師妹, 苦笑道, “原本把其他宗門的修士集合起來是為了破當前困局的, 沒想到反倒被一鍋端了。”誰能想到境靈居然會想出這一招來呢。如此一來,他們反倒陷入了被動。


    徐一猛話落, 一群心慌意亂,不知該怎麽發泄心底恐懼的修士就把怒火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徐一猛, 要不是你,說不準我現在還好好的!”


    “沒錯, 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


    “徐一猛,你說該怎麽辦吧?!”


    人大多都喜歡遷怒,就連修士也不能例外。顯然, 此刻的徐一猛就成了修士們的發泄口, 集中火力的目標。他們將心底的恐懼、懊喪、後悔, 一股腦地朝徐一猛砸去。


    徐一猛自知理虧。他是這一次集合的發起人,他們出事,他確實負有極大的責任,因此當責備和怒罵如同潮水般朝他湧去的時候,他一聲不吭,全都受著。


    他的同門不知出於何種考慮,都沒有出聲支援。或許,他們也在心裏也不是不埋怨他的。這雖非徐一猛的本意,但他確實好心辦了壞事。


    深坑的盡頭不知道在何處,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會無休止地墜落呢?一想到有這個可能,不少修士臉色泛白,唇色泛青。在場的修士大多年輕,他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他們不想就這麽交代在了天瀾秘境。


    最後還是寧粟聽不下去了,她開口道,“你們罵他也沒用,有這功夫倒不如想想該如何破局。我們遲遲沒落地,有沒有可能是陷入了幻境呢?”陷入幻境一事不是寧粟本人發現的,是便宜幹爹說出口的。但局麵開始往奇怪的方向發展了,她不得不出聲提醒。


    寧粟一開口,附近的修士都朝她看了過來,徐一猛更是感激地朝她笑了下。寧粟倒也不在意徐一猛的這一點感謝之情,她隻是想盡快結束這一場鬧劇。


    眼見著他們都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她慢條斯理地說,“我們遲遲沒有落地,這顯然不合常理,所以,幻境的概率極大。”寧粟就差直接把便宜幹爹的話搬來用了。她說完,頭頂的便宜幹爹就笑了一聲。


    青年的聲音裏帶著幾分看戲的興味,“穀子,你還是太好心了。”


    “看他們茫然四顧心茫然的表情多……”有趣啊。原本奚彥確實是想這麽說的,但他很快意識到這不行,他在寧粟這裏塑造的形象可是“慈祥的幹爹”,這句話顯然不符合他的人設,顯得太反派了。所以他臨時改口,“可憐。”


    “還好,他們碰到了你。”


    寧粟:……不怕反派壞,就怕反派裝慈善。沒必要硬說他們可憐的,真的,幹爹,你語氣裏的揶揄和打趣都快遮不住了。她幹爹不光長得不像是個正派人士,種種行為也表現得很反派。


    她開始疑惑她爹為什麽這麽信任奚彥了。龍傲天和反派,不至於是一個陣營吧?那麽她爹和奚彥是怎麽聊的到一塊去的?他倆最後該不會反目成仇,拔劍相對吧?


    如果真到了需要站位的那一天,那麽寧粟肯定是要站位親爹的。現在,她也隻能寄希望於龍傲天和反派也能友善相處,不管何時何地,他倆都不會刀兵相見了。


    寧粟這句話給不少修士提了醒。對啊,地洞總不至於這麽深啊。突如其來的意外讓他們失去了基本的判斷,被寧粟這麽一提醒,他們全都反應過來了。這是幻境,絕對是幻境!於是一個個修士開始一傳十十傳百,“別怕,這隻是幻境而已,沒危險的。”


    “別怕,這隻是……”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陷入深坑的修士都意識到這是一個幻境之後,啪的一聲,就像是鏡子破碎一般,這個幻境也成功被打破了。


    渴望了許久的地麵終於出現。修士們各顯神通,一個接著一個安全落地。而寧粟,比他們還要輕鬆地成功降落。其他修士至少還要運用一下靈力,或者用上自己的靈器,法寶,用來降低下墜的速度,而她則一直被便宜幹爹拎著,到地麵了之後,便宜幹爹才鬆了手。


    於是這一幕落在他人眼裏,就是寧粟輕描淡寫地就踩在了地麵上,都不需要緩速,甚至靈力都沒有波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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