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臨到?那時,卻又做不到?。


    煙兒斂下眸子,將其?間的黯然藏下。


    *


    鄭衣息也不知自己?為何?會生這一場氣。


    他先是惱怒煙兒的不識抬舉,他分明已告訴過她,澄苑內四下無人,她大可放心便是。


    可她卻是一個字都聽不進去,隻一味地怮哭。


    也正是這點眼淚,讓鄭衣息猛然意識到?——這啞巴興許從不願與自己?有肌膚之親,不過是礙於自己?的強硬手段罷了。


    隻怕她是與那府醫有情呢,這才落淚給自己?瞧。


    鄭衣息愈來愈煩惱,砸了手邊的狼毫還不過硬,揚著聲把外?間候著的雙喜喚了進來。


    雙喜忙笑著走?了進來,一見鄭衣息那怒意凜凜的麵色,臉上的笑意戛然而止。


    “爺有什麽吩咐?”他小心翼翼地問。


    鄭衣息掃他一眼,隻說:“去和?那啞巴說,哭夠了就挑兩?件鮮亮的衣衫,明日跟爺去逛花燈節。”


    雙喜一愣,瞧了眼鄭衣息鐵青的麵色,心裏很是不明白:逛花燈節分明是件極開心的事兒,主子怎麽臉色那麽難看?


    他揣著疑惑從書房裏走?了出來,便走?向了正屋,還未邁步進去時,便聽裏屋的圓兒在勸哄著煙兒。


    “姑娘別傷心,爺不就是那個脾性嗎?三兩?句不中聽了就要發怒,您沒來澄苑時,爺可是動輒便要喊打喊殺,如今倒是好多?……”


    話未說完,端著茶盞的圓兒已瞧見了正屋外?探頭探腦的雙喜,忙走?炕上滾了下來,嘴裏的糕點也立馬藏在了袖子裏。


    雙喜笑:“行了,誰還不知道你?是個饞嘴貓,繼續吃吧。”


    說罷,他便走?到?羅漢榻前,一見煙兒也正在榻邊低頭垂淚。


    心裏大致明白了些什麽。


    煙兒見他來了,立時就要去搬凳子,拿紅匣子裏的糕餅。


    雙喜卻擺了擺手,道:“爺讓你?挑件鮮亮的衣衫,明日陪他去花燈節。”


    煙兒點點頭,總算是不似方才那般神色低迷。


    雙喜笑著勸她:“圓兒這話說的是沒錯,爺就是這個脾性,你?別與他硬碰硬,凡事多?軟和?些。”


    好生勸了煙兒一通後,雙喜便去外?書房回命。


    照著時辰,應是朱家的二郎進府來與世子爺說話的時候了。


    朱家二郎與四小姐的婚事尚未過明路,可卻也差不離了。


    鄭衣息雖懶怠應付這些人,可礙於宗親聯姻的麵子,不得不見一見。


    此刻,朱家二郎朱若鎮正坐在書房的藤椅裏,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手裏的青玉瓷瓶。


    鄭衣息則若有所思地伏案出神,神色裏隱含幾分期待。


    雙喜不知這朱家二爺是何?時來的澄苑,可照著世子爺平日裏的規矩,便不敢進去打擾,隻坐在了書房階下。


    他想,複命這事也不急,等爺的客人走?了,他再進去回話就是了。


    才坐在那泰山石階上一會兒,屁股都沒有捂熱,便被人從後頭踹了一腳。


    力道不大,可卻把雙喜唬了一跳。


    他回身一瞧,卻見本該伏案與朱二爺談話的鄭衣息正滿目陰寒地立在他身後,語氣不善地問:“回來了怎麽不進書房?”


    倒讓他白白等了許久,這奴才當差越發不盡心了。


    雙喜忙從石階上起?身,點頭哈腰地對鄭衣息說:“煙兒姑娘應下了,如今正與圓兒在一同挑件衣衫呢。”


    鄭衣息下意識地鬆了口氣,擰結著的眉宇也舒朗了不少。


    雙喜見狀忙要跟著他往書房裏走?,誰知卻聽得他冷聲道:“去外?頭候著,傳你?再進來。”


    這又不許他進去了。


    雙喜無奈一歎,算是明白了自己?的用途,世子爺與煙兒姑娘鬧了別扭,可不就得讓他傳話嗎?


    *


    朱若鎮生的劍眉星目,雖不如鄭衣息氣度出塵,可卻比京裏那些的酒囊飯桶要俊秀的多?。


    且他還生了一雙慧眼,瞧出了如今的鄭衣息心情愉悅,便也識趣地提起?了明日的花燈節。


    “我?妹妹天天吵著鬧著要去逛花燈節,好不容易磨得娘親同意,結果她又犯起?了寒症,這兩?日在家裏哭鬧呢。”


    鄭衣息聞言一頓,也道:“這花燈節就這般好看?”


    朱若鎮把玩著手裏的青玉瓷瓶,眸中掠過了一絲豔羨,而後又生生壓下。


    他道:“世子親自去瞧一回就知道了。”


    兩?人一時無言,鄭衣息抬眼見朱若鎮愛不釋手地把玩著他書房裏的青玉瓷瓶,便隨口道:“你?若喜歡,便送你?了。”


    朱家遠不如鄭國公府顯赫,這樣的瓷瓶並不多?見。且朱若鎮又是個愛玉賞玉之人,當即便笑著謝過了鄭衣息。


    又說了一會兒子話,鄭衣息也乏了,朱若鎮放欲告退。


    闔起?的書房屋門卻被人推開,本該守在外?頭的雙喜不見了蹤影。


    而一身桃茜色花素綾衫裙的煙兒卻端著一盞糕點立在書房門前。


    她鬢發挽在了一邊,飄逸的碎發如溪泉般往下墜。


    素白的臉蛋上細細地上了一層脂粉,黛眉盈巧,丹唇染脂。


    說不清的明豔動人,勾心攝魄。


    煙兒局促地立在門檻前,心裏想著雙喜方才的那一番話和?圓兒苦口婆心的勸哄。


    她說:“姑娘如此美貌,朝著爺略送一送秋波,隻怕爺就受不住了。”


    “爺讓雙喜來問姑娘去不去花燈節,便是在給姑娘遞台階了,姑娘也該去爺跟前表個態才是。”


    她這才生平頭一次仔細妝點了一番,又從箱籠裏挑了件鮮亮的衣衫,打扮一新後來了書房。


    隻是她從未這樣打扮過,一時頗有些緊張局促,便隻盯著自己?的足發愣。


    而一寸之隔外?的鄭衣息與朱若鎮雙雙發愣。鄭衣息還好些,朱若鎮卻是看呆了。


    朱家家風嚴謹,是以他身邊並不曾有過這般美豔的丫鬟。


    鄭衣息也掩不去自己?眸子裏的驚豔,隻是他還來不及問煙兒話時,身旁的朱若鎮一動也不動的模樣引起?了他的注意。


    可陷在美色裏的朱若鎮尚且沒有察覺出異樣,也沒有發覺鄭衣息望過來的逐漸冰冷寒戾的目光。


    終於,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回身見鄭衣息眸中有寒芒掠過,還以為是自己?看花了眼,隻道:“世子真是豔福不淺。”


    鄭衣息正眼也不看他,隻冷聲道:“拿著你?的瓷瓶,滾。”


    他素來就是這麽陰晴不定?的性子,朱若鎮也絲毫不惱,掂了掂手裏的青玉瓷瓶,高高興興地離去了。


    獨留下鄭衣息一人生著悶氣,書房外?的煙兒不知所雲,見那外?男離去後忙將手裏的糕點端進了書房。


    食碟才擱到?翹頭案上,鄭衣息已是沒好氣地開口道:“誰讓你?這麽打扮的?”


    那朱若鎮的一雙招子都要黏在她身上了,還說是什麽坐懷不亂的清雅公子,竟是如此沒見過世麵。


    不過是個生的好些的啞巴罷了。


    鄭衣息心頭不虞,說出口的話也不好聽。


    煙兒霎時白了臉色,攥著衣襟的手微微發顫,整個人單薄零落的好似一片被風吹散的落葉。


    瞧著她煞白的臉色,鄭衣息有片刻懊悔,旋即又被心口用上來的怒意吞沒。


    他說:“出去吧。”


    在他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


    煙兒眸中的淚泫然欲滴,走?出書房時恰遇上了小解回來的雙喜。


    雙喜正欲與她說話,卻瞧見了她通紅無比的杏眸。


    她走?往了正屋,單單一個落寞的背影,便顯得格外?惹人憐惜。


    雙喜歎氣,正欲往書房裏瞧一瞧時,卻聽得裏頭響起?了一陣瓷瓶落地的碎聲。


    一個哭著跑了,一個砸東西泄憤。


    雙喜搖了搖頭,不敢再言語了。


    *


    是夜。


    鄭衣息凝神思索了許久,終於是弄明白了心頭的無名火究竟為何?而來。


    他與煙兒有了肌膚之親。煙兒便是完全完全屬於他的東西了。


    既是他的東西,被別人覬覦了,他自然不爽。


    如此說服自己?時,他下意識地忽略了方才送出去朱若鎮的青玉瓷瓶。


    也下意識地不去想,為何?青玉瓷瓶他能隨意地給出去,可煙兒可連一眼也不許人多?瞧。


    書房內點起?了幾盞燭火。


    鄭衣息寫了一個多?時辰的字,卻隻落了兩?筆墨。


    庭院裏響起?一陣風聲,嗚咽著刮落了青玉樹上的枝葉。


    窸窸窣窣的葉落聲與雙喜的說話聲一齊飄入了鄭衣息的耳畔。


    他似是站在書房外?的支摘窗旁與無雙說話。


    “煙兒姑娘連午膳都沒用,可見是傷心的狠了。”


    無雙也應和?道:“是了,圓兒說煙兒姑娘掉了許多?的眼淚,瞧著好不可憐。”


    斷斷續續的說話聲蓋過了呼嘯著的風聲,抵在鄭衣息耳畔,一回接一回地響起?。


    他刻意凝了神,要繼續寫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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