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嗤笑了一聲,“你看我敢是不敢!來人,將她捆了,看住她,萬不可讓她自戕自殘。”


    兩個粗壯有力的婆子上前,將崔酈的手腳都捆了起來。


    李氏大手一揮,“將她關進家祠,明日再做處置。”


    *


    皇帝調兵圍了坤寧宮,宮裏鬧出了這般大動靜,陸庭筠本就讓人暗中關注皇宮裏的動向,便也收到了消息。


    坤寧宮緊閉宮門,裏頭的消息傳不出來,隻能打聽到皇帝怒氣衝衝地從坤寧宮出來,便下令禁足。


    陸庭筠急得在清風館來回踱步。


    瀟鶴摘下頭頂的爛菜葉子,聞到自己身上的有股難聞的怪味,皺起了眉頭,覷了一眼陸庭筠,“公子嘴上說著不在意,公子是不是後悔了,心裏還是放不下皇後娘娘吧?”


    陸庭筠開口反駁,“她救了我,我怎可眼睜睜地看著她深陷囹圄而不顧,我豈是那不知好歹的忘恩負義之輩!”


    瀟鶴狐疑地抬頭,“真的隻是這樣嗎?公子難道不是另有所圖?”


    陸庭筠心煩不已,“閉嘴。”


    他回到桌案前,提筆奮力疾書,一口氣寫好了上奏的折子,他將紙上的字吹幹,小心地放於袖袋中,便要著急出去。


    “公子這麽晚了要去何處?”


    “遞折子,麵聖。”


    瀟鶴趕緊拉住陸庭筠的寬大的袖袍,跪在了地上,“陸公吩咐過,讓我攔著公子去送死,太後因何大人一事與公子生了嫌隙,若是公子再得罪了皇上,隻怕會性命不保,公子若執意要去,便拿刀先抹了我的脖子,我也好去地底下向陸公當麵請罪。”


    陸庭筠一把拽回自己的袖子,撫平上麵的褶皺,卻又被瀟鶴抱住了腿,見瀟鶴一副要在在地上耍賴的模樣,他心煩地揉了揉眉心。


    “你放開,我朝沒有殺文官的先例。”


    瀟鶴幽幽地道:“那何大人是怎麽死的?”


    陸庭筠氣得一噎,他氣餒地坐下,“你將計劃提前,明日我再去麵聖,你去準備吧!”


    陸庭筠見瀟鶴無動於衷,神色不耐地催促道:“還杵著做什麽,快去啊!還有你身上這股味實在太難聞了,下次進宮別將自己搞得這般狼狽不堪。你知我不喜聞這些氣味。”


    “我不去,萬一我出宮,連個能拉住公子的人都沒有了。”


    陸庭筠覺得心裏有些發堵,無可奈何地道:“你說的沒錯,太後因老師之事對我起了疑心,在贏回太後信任之前,我答應你不會輕舉妄動。”


    “公子想通了便好。”瀟鶴這才放心地退了出去。


    隻不過他心裏直犯嘀咕,見公子愁緒滿懷,關心則亂到失態的模樣,這像是徹底了放下了他和崔小姐的那樁親事了嗎?


    公子一向嘴硬,隻怕心裏在乎擔心到會徹夜難眠吧。


    *


    陸庭筠的確整夜未眠,第二日天還沒亮,便去了禦書房麵聖,之後便帶了聖上的手諭去了坤寧宮。


    坤寧宮的宮門被打開,兩名宮女抬出了一具裹著白布屍體。


    陸庭筠大驚,以為是崔鶯出了事,緊張得連手心都出了汗,直到他見到身穿淺碧色素色衣裙的崔鶯,她頭戴白色的珠花,雙眼微腫,麵容憔悴,又見身後的玉璧不停地抹淚,便知發生了何事,他心裏也徹底地鬆了一口氣。


    崔鶯抬眼見到陸庭筠,見到他手裏的手諭,便明白是陸庭筠救了她,


    “多謝陸大人相助。”


    “人死不能複生,還請皇後娘娘節哀。”


    崔鶯嗓音嘶啞,應是太難過,嗓子都哭啞了,他自方才進門便留意到崔鶯的手受了傷,擔心她難以承受這沉痛的打擊。


    崔鶯點頭,“本宮能否拜托陸大人一件事,本宮想請陸大人將沉香送回冀州安葬。”


    她讓玉璧交給陸庭筠一袋子金珠,“權當做謝禮和安葬費。”


    陸庭筠這一回沒有收下金珠,將那袋子金珠推了回去,“娘娘上次給的,已經夠了。”


    “實在抱歉,本宮的身邊就隻有這些俗物,無法入得陸大人的眼。”


    更諷刺的是,她被困在宮裏,寸步難行,對她施以援手的竟是陸庭筠,幾天前,她還說往後和陸庭筠不必再相見了。


    崔鶯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


    “娘娘放心,臣定然不負娘娘所托。”


    “好。”崔鶯此前全靠一口氣撐著,她本就一夜未眠,此刻更覺四肢僵硬,頭暈腦脹,眼前一黑,便往後栽倒了下去。


    陸庭筠一把扶住崔鶯的後腰,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進了寢殿。


    玉璧被陸庭筠的舉動嚇得呆住了,她惴惴不安地跟在陸庭筠的身後。


    她膽子小,從不敢輕易出頭,可沉香死了,她想起了昨晚沉香死前的囑托,心想要是沉香還在,沉香會怎麽做。


    “你們還愣著做什麽,還不快退下!今日之事,你們若敢對外透露半個字,待我稟明了皇後娘娘,便堵了你們的嘴,亂棍打出去。”玉璧學著沉香的語氣,鼓起了勇氣,一句話說完,心亂跳個不停。


    坤寧宮的宮女嚇得跪了一地,“玉璧姑姑,我們絕不會將今日之事對外透露半個字。”


    直到那些宮女低頭退下,玉璧按住怦怦直跳的胸口,掌心都是汗水。


    原來沉香做的那些事竟如此不容易。


    她又悄悄關上了寢宮的門,親自守在外麵。


    陸庭筠見崔鶯暈倒的那一刻,便什麽都顧不得了,幾乎是出自本能地接住了她,將她抱進了寢殿。


    他見崔鶯臉色蒼白,疲憊不堪,應是勞累過度所致,隻是她手心磨破了,傷口未經處理,隱隱從傷口中滲出了血跡。


    他掀開衣袍,撕下裏衣的袍角為崔鶯包紮了傷口,崔鶯疼得直皺眉頭,疼醒了過來,“陸大人這是在做什麽?”


    陸庭筠緊張得一把鬆開崔鶯的手,“娘娘勞累過度,方才竟然暈倒了。”


    她見到陸庭筠胸口被蹭上的血跡,便知是他是抱著自己進了寢宮,又見寢宮宮門緊閉,殿內空無一人,便也明白了幾分,她臉色一紅,道:“多謝陸大人了替本宮包紮。”


    “娘娘身體虛弱,切不可悲傷過度傷了身體。還是需請太醫替娘娘瞧瞧。”


    “謝陸大人。


    “既然娘娘已經沒事了,臣便先行告退。”陸庭筠正要離開,卻被崔鶯卻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柔聲地問:“陸大人是專程趕來救本宮的嗎?”


    陸庭筠言辭閃爍,“臣不過是覺得娘娘本無錯,不該受到如此嚴重的責罰。”


    “都是本宮的錯,若不是本宮,沉香也不會死。”提起沉香,崔鶯哽咽了。


    陸庭筠從不曾見過崔鶯這般模樣,便是被逼在宮宴之上當眾獻舞也不曾如此脆弱絕望。


    他想要替她擦拭眼淚,手抬至半空,被自己這般輕浮舉止嚇得不輕。


    崔鶯卻抬眼看向陸庭筠,“陸大人明日會進宮嗎?”


    崔鶯眼神中帶著恐懼,那雙璀璨如星的眼中滿是期待,眼中像是有一層水霧,珠淚隨時都會落下,陸庭筠覺得心像被什麽猛地一刺。


    到底發生了什麽,才能讓崔鶯露出如此害怕驚慌的眼神。


    陸庭筠鬼使神差地點頭。


    “那陸大人慢走。”得到了回應,崔鶯竟然像孩子般露出了純真明媚的笑,陸庭筠見到那像星河般璀璨的眼眸,心也跟著一陣怦怦亂跳。


    以至於他走出坤寧宮的宮門,一路上都在想崔鶯的話到底是何意,他卻隱隱覺得崔鶯的話有些不對勁,更擔心坤寧宮會有什麽大事發生。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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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第17章


    ◎準備侍寢(修)◎


    回到清風館,陸庭筠一整日都心不在焉,心神不寧。


    一股濃鬱的香氣傳來,陸庭筠嫌惡地捂住了口鼻,他原以為自己對香味已經不再反感,但這股濃鬱的香味卻讓他幾欲窒息。


    瀟鶴還未進門,便聽到陸庭筠的聲音傳來,“等你身上的味散了再進來。”


    瀟鶴今日是跟著運送鮮花的馬車混進了宮中,那日他擠進送菜的木桶裏,被公子嫌棄身上的氣味重,今日他便特意選了送鮮花的馬車,還特意挑了自己喜歡的梔子花的香味。


    原以為公子會滿意,卻還是被嫌棄了。


    他在心裏暗歎,公子可真難伺候,便越發地覺得公子能和崔鶯定下親事,那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沒了婚約,如今還有哪隻耗子能往公子身上撞。


    瀟鶴嗅了嗅身上的氣味,覺得這香味好聞極了,但又不敢耽誤正事,隻站在風口上,拚命地扇動著袖子,想讓自己身上的氣味盡快散了。


    等了一刻鍾,瀟鶴覺得身上的氣味散了差不多了,才推門而入,“公子,計劃已完成,兩邊已經嘶咬起來了。”


    *


    等陸庭筠離開了,玉壁這才著急地進了寢殿,按著砰砰直跳的胸口,“娘娘,方才可嚇死奴婢了。這陸大人也是,他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娘娘抱緊了寢殿。”


    崔鶯抱著沉香哭了一夜,又暈了過去,此刻覺得喉嚨嘶啞,口幹舌燥,又覺得身子發虛,扶牆起身去喝茶。


    玉璧將茶遞到崔鶯的手上,扶著她坐下,“娘娘先歇息著,這些事奴婢來做便是。”


    玉璧怕崔鶯會擔心,寬慰道:“陸大人臨走前叮囑過,今日之事,坤寧宮上下不會有一人說出去。”


    崔鶯點了點頭,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本宮果然沒有看錯,他自有辦法。”


    倒是她沒想到,陸庭筠會大庭廣眾之下抱著她進了寢殿。


    “玉璧,盡管你會覺得本宮接下來說的話會很瘋狂,但本宮要告訴你,本宮需要陸庭筠,隻有他的相助,本宮才能護住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她能看出陸庭筠絕非池中之物,此人有手段,有謀略,隻有接近他,讓他為自己所用,才能在深宮中搏殺出一條血路,替沉香報仇。


    “但陸大人是太後的人,而且宮裏還傳出了那樣的流言。”宮裏早有人在傳,說陸庭筠其實是太後男寵。


    崔鶯將茶水放下,手指摁在了手腕上的那隻色澤平平的玉鐲之上,這是沉香隨身帶著的玉鐲,她將玉鐲戴在手上,便覺得沉香還在。


    “無妨。”


    膽敢在宮裏攪弄風雲的,他的智計自然不會差的,至於他是誰的人,又與誰關係親近,有什麽關係呢?


    她往後要在這個令人惡心窒息的深宮裏蹉跎一生,她想到了昨夜魏頤離開時在她耳邊說過那句話。


    ——之前是朕冷落了皇後,是朕的不是,過兩日,朕便來看皇後,而皇後也已經進宮多日,明日便準備侍寢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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