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本身也是一名溫潤君子,端方無倚,麵容俊秀,無愧於探花郎之名。


    如此聽著看著,阮問穎的心逐漸安定,覺得這一場相會應當不是什麽鴻門宴,道:“既然以為我不會來,裴公子又為何要相請,還通過他人傳話?”


    裴聞睿向她賠禮:“聞睿今日貿然請姑娘相見,實為唐突,隻是有一要物需還給姑娘,未免節外生枝,這才求了表妹,還請姑娘海涵。”


    阮問穎有些好奇:“要物?什麽要物?”還用了“還”字,她有什麽東西是落在他那兒的嗎?不可能呀。


    裴聞睿從袖口中掏出一樣以素帕包裹之物,遞給她:“太後壽宴那晚,聞睿在丹鳳門外撿到了一雙耳璫,見其乃宮中製式,左右各刻有‘問’、‘穎’二字,便大膽猜測這是姑娘不慎落下的。”


    “我本想尋機會將它們還給姑娘,但姑娘自從回了府之後就閉門謝客,我與姑娘又無什麽交情,若是貿然請下人傳話,恐對姑娘清譽有礙,便一直拖著,直到今日才尋著了機會。”


    “如今,終可物歸原主了。”


    第149章 這位裴四公子,應當是喜歡她


    阮問穎怎麽也沒有想到, 裴聞睿想要見她是為了這事。


    她打開素帕,果然見到裏頭靜靜躺著兩枚耳璫,正是她在太後壽宴上戴的那一對,也是楊世醒送給她的那一對。


    去年冬日, 楊世醒慶賀十七歲的生辰, 她因為曾與他有言在先,很是花費了一番力氣親手給他準備賀禮。作為回禮, 對方送了她這對耳璫。


    因其通透圓潤, 在光照下似有五色, 她一直非常喜歡,時時戴著, 直到與他徹底置氣後才沒有繼續佩戴。


    兩人和好之後, 她曾仔細收整過楊世醒送她的那些禮物,發現別的不缺, 就缺了這對耳璫, 心焦著急不已,命穀雨和小暑找了好幾日, 實在翻找不到才罷。


    一直以來, 她都以為這對耳璫因為她任性的緣故不見了,心中極為後悔不迭,並為之惴惴不安了好久,生怕楊世醒在得知後生氣,沒想到竟是不慎遺失在了宮門外。


    登時,她感到一陣如釋重負的歡喜。


    她抬起頭, 對裴聞睿露出燦爛的笑顏:“多謝裴公子。這雙耳璫的確是我的, 也的確是一件要物, 我為此焦心了許久, 還以為再見不得了,幸得裴公子相拾歸還,問穎感激不盡。”


    裴聞睿一怔,望著她的笑容愣了一會兒,才低眸挪了一下視線,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


    阮問穎又朝他道了幾聲謝,詢問他可還有什麽事要和她說,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後,便很有禮地向他告了辭,道時辰不早,她該回去招待賓客了,也讓他盡早過去與宴。


    對此,裴聞睿沒有多說什麽話,靜靜地聽著,隻在她轉身欲走時忽然開口:“……姑娘且慢。”


    她回過身,略顯疑惑地看向他:“裴公子?”


    裴聞睿神情複雜,仿佛有些後悔叫住了她,但最終還是道:“前月,陛下親自上門替六皇子提親,聞睿給姑娘道喜。隻是……不知姑娘,可是真的想要嫁給六皇子?”


    阮問穎一驚,沒有想到他會這麽詢問。


    雖然她早在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想過,對方特地在這個日子請求見她,是不是想要同她說一些特別的事情,但——這種問話也實在太過令人驚訝了。


    不愧是探花郎,心思比常人敏捷,僅僅聽聞她的稱病、見到她在太後壽宴上的表現,就推算出了她曾經的想法。


    阮問穎轉動心念,思索著要如何應對。


    首先得弄清楚他的目的,明白他是為了什麽才問她這一聲話。


    畢竟這可不是普通的詢問,一個不好就會被扣一項妄議天家的罪責,他二人之間又還沒有相熟到談論這種事的地步。


    是為了朝堂利益、世家爭端?還是……


    阮問穎想起裴聞睿歸還給她的耳璫。


    楊世醒送給她的這對耳璫並沒有刻字,隻在內裏鏤刻著一小片冰晶雪花,暗合了他生辰的時日,她在失而複得時太過驚喜,忘記了這個細節,直到現在才回想起來。


    很顯然,裴聞睿剛才說的話是騙她的,他並非是因為刻字才猜出這是她的東西,而是純粹認出了她的耳璫。


    也就是說,他對她平日裏的穿著打扮較為關注,以至於能夠在第一時間認出她戴的耳璫,並在黑夜裏發覺撿起,一直好生保存到今日。


    為了防止她在交談時感到尷尬,還很貼心地用了一套說辭,以免她詢問出“你怎麽會知道這是我的東西”這樣的問題。


    又或者,他是刻意為之的?不想表現得太過明顯?還是不好意思說出口?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她都對他的心思有了較大的把握。


    這位裴四公子,應當是喜歡她、關心她,才會冒著大不韙的風險來詢問她是否情願嫁給楊世醒。


    她有些出乎意料。因為他們之間的交集不多,能讓她想起的隻有翰林院一遇,且那已經是快要一年前的事情,她幾乎要忘了。


    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對方或許會對她有朦朧的好感,但要說有多麽喜歡,並且喜歡得問出她這樣一個問題,實在是有些……難以置信。


    不過阮問穎不準備在這上麵鑽研,她隻需要得出一個結論,然後尋找出相應的解法就行了。


    現在結論有了,解法自然也有了。


    她露出驚訝中混雜著羞澀的表情,有些無措地道:“裴公子何出此言?”


    裴聞睿怔怔地望著她,沒有說話。


    半晌,他才浮現起黯然失落之色,後退一步,垂眸低聲道:“是聞睿糊塗了……還請姑娘不要把話往心裏去,是聞睿在胡言亂語。”


    果然,與聰明人打交道十分省力,一如他能夠推斷出她當初對親事的不情願,現在的他同樣能推斷出她對這門親事的情願。


    並且不得不說,他是一名實實在在的君子,既於感情之道上收斂含蓄,不給他人造成麻煩,也願意在心喜之人有難時赴湯蹈火,又有功名加身,才華橫溢,堪稱良配。


    可惜這個世上有楊世醒,旁人再出類拔萃,同他相比也隻能如華星秋月,不及曜日。


    因此,麵對失魂落魄的裴聞睿,阮問穎心裏生不出半點遺憾,甚至鬆了一口氣,慶幸對方是名聰明的君子,不會有麻煩的糾纏,道了一聲“如此,問穎便告辭了”,轉身離去。


    這一次,裴聞睿沒有再留她。


    阮問穎也沒想著要留下來對他說什麽安慰的話,一來顯得她假模假式,且他或許不需要這份施舍般的關懷,二來她也害怕就此與他生出牽扯,平白給自己增添麻煩。


    所以她沒有猶豫地離開了望雲軒,回到了來時的路上。


    聞思靜正帶著侍女坐在美人靠上等著她。穀雨和小暑候在另外一端。見到她的身影,二女皆上前相迎,聞思靜也從靠椅上起身,微有些緊張地詢問:“你同我表兄相見……沒出什麽事吧?”


    阮問穎朝她淺笑:“勞姐姐掛懷,原是令表兄恰巧撿拾到了我遺失之物,特來歸還,沒有什麽其它事情。”


    聞思靜呆了一呆,似是沒想到裴聞睿見她隻是為了這個,神情看著有些不相信,但也沒有多問,道:“既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了,你……恭賀你今日生辰大喜。”


    阮問穎含笑受了,沒有提出要和她同行。她們之間的關係稱不上融洽,話也不怎麽投機,與其勉強支應,不如分開自在。


    聞思靜走後,穀雨向她稟報了一件事情:“姑娘,方才六殿下的護衛經過這裏,說殿下想要見姑娘,但尋不著人,便派他們出來找,向我和小暑問起了姑娘的下落。”


    她稍感驚訝:“你們是怎麽回答的?”


    穀雨有些為難地和小暑對視了一眼:“奴婢們不敢欺瞞殿下,也不敢替姑娘擅專,對那護衛道,姑娘臨時被一樁事絆住了,很快就能處理完畢,托他去轉告殿下,請殿下稍候一二。”


    聞言,阮問穎舒了口氣,露出一個微笑:“你們答得很好。”要是讓楊世醒知道了她和裴聞睿私下會麵,指不定會怎麽樣呢。


    轉念一想,又覺得她不必過於擔心,因為楊世醒曾和她說過,不會對她和旁餘男子的正常往來置有微詞。


    今日一麵,裴聞睿雖對她說了些不同尋常的話,但被她拒絕了,還失而複得了她的耳璫,算不上是一件壞事。


    她詢問道:“那名護衛可曾說過六殿下在何處等我?”


    穀雨道:“東陽樓。”


    東陽樓為回誦園主樓,處熹誓堂東首,位於紫氣匯聚之地,是專門撥給貴客的下榻之所,今日前來觀禮的人中屬楊世醒的身份最高,這樓閣自然給了他。


    阮問穎不知道楊世醒等了她多久,加上她自己也想早點見到他,遂帶著侍女加快步伐趕了過去。


    樓閣外有護衛看守,見到她皆恭敬行禮。雲山上前道:“姑娘總算是來了,殿下已經久候多時,還請姑娘快快進來。”領她入了樓內。


    東陽樓共三層,天層登高,中層觀景,地層休憩。外頭碧瓦朱甍,裏間裝飾華美,富麗堂皇,所置之物皆為上上品,貴重無雙,比得上半個含涼主殿。


    阮問穎到達內室時,楊世醒正倚在玉杉憑案上拿著一卷書讀,身後的紫竹屏風雕刻精巧,與旁邊的海棠檀木燈構成極富變化的圖案。


    更奪人目光的,是那道倚在案上的身影。


    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楊世醒開始收斂氣息,不再張揚肆意,變得逐漸沉穩起來。


    不是說他溫和了,他依然持有那份心高氣傲的銳意,隻是不像以往那麽顯於人前,像一柄被收入刀鞘中的利劍,鋒刃在暗地裏淌出弧光,無聲斬除荊棘。


    他已經從一個少年,成長為一名男子。


    這樣的他,誰能不歡喜,誰能不心悅呢?


    阮問穎慢下腳步,緩緩地、輕輕地靠近。


    楊世醒垂眸看著書卷,沒有動靜,似是沒有察覺到她的舉動。


    直到她距離他還有一步之遙,才漫不經心地開口:“終於想起我來了?”目光依舊落在書上。


    阮問穎朝他展開一個討好的微笑,跪坐在他案邊的青蓮毛氈上,乖軟嬌喚:“世醒哥哥。”


    楊世醒看她一眼,終於把書卷合上,起身靠坐在案首,望著她道:“你被什麽事情絆住了,需要處理那麽久?護衛說在假山石林道上遇到了你的侍女,你有什麽事要跑到那去處理?”


    第150章 別每次都在我心情正好時給我潑上一盆涼水


    阮問穎想了想, 眸光流轉:“我說了,你不會生氣?”


    楊世醒看她一眼,輕哂道:“你不說,我才要同你生氣。”顯然看穿了她的那些小心思。


    阮問穎遂不再賣關子, 起身坐到他的旁邊, 從懷裏掏出那雙耳璫,打開素帕, 道:“我方才去見了裴四公子, 從他那裏失而複得了你送我的這對耳璫。”


    楊世醒沉默了一會兒, 把手中書卷放到別處:“你說,你方才去見了誰?”


    “裴四公子, 裴聞睿, 就是上個月裏陛下新點的那位探花郎。”


    他哦了一聲:“探花郎。”


    他繼續詢問:“他送了你什麽?”


    “他沒有送我東西。”她道,“隻是把我不慎遺失的耳璫還給了我, 就是你在去歲生辰時當做回禮送給我的那一對。喏, 就是它。”


    她把被素帕墊著的珠飾往他跟前遞了遞。


    得來對麵人一聲冷笑:“我看你是成心要惹我生氣。”


    “哪有。”阮問穎有些心虛地辯駁,“我又不是主動要去見他的, 是他托人傳了話想要見我, 我尋思著,他在今日見我定是有什麽要事要談,便去見了。果然,他歸還了你送我的這一雙耳璫,這……是好事。”


    “好事。”楊世醒嗤笑著念了一遍這兩個字。


    “是啊,是好事。”她越發心虛, “珍寶失而複得……不是好事是什麽?”


    對麵人再度“哦”了一聲:“失而複得。”


    他看向她:“敢問穎大姑娘, 在失而複得這珍寶之前, 你對它做了什麽, 才致使它需要物歸原主?”


    她訕訕道:“自然是……不慎遺失……”


    楊世醒道:“那你又是如何將它不慎遺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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