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問穎自覺扳回了一局,便也不再計較他方才說她厚顏的調侃,笑盈盈道:“沒有,我隻是想和你鬧著玩,沒存什麽心思。”


    她捧起手中茶盞,送至他的唇邊:“這花茶的味道著實不錯,你也嚐嚐看?說不定往後就會喜歡了。”


    楊世醒看了一眼她含著明亮笑意的眸子,也染了一點笑,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


    “如何?”阮問穎期待地看著他,“味道不錯吧?”


    “還行。”他簡單道了兩個字。


    她也回了他兩個字:“挑剔。”


    他毫不在意:“我對衣食住行一向挑剔,你不知道?”


    又流轉目光,看向她道:“不過麽,如果我哪天能有幸品嚐到你親手烹煮的茶水,或許我的標準就會變了。”


    阮問穎不以為意:“標準變有什麽意思?我煮出一壺極其難喝的茶水,就算你把我誇到天上去,那茶水也還是難喝,你以為我會因此覺得高興嗎?”


    “你對你泡茶的手藝這麽沒信心?”


    “我倒是想有。可是誰在前歲冬日裏說我煮的煎雪紅梅淡而無味,不如直接喝雪水的?把我的心全傷透了,從此後再不碰茶道半分。”


    楊世醒聞言咳嗽一聲,似有些被嗆到:“你還記得這事?”


    阮問穎含恚看了他一眼:“銘記在心,永不敢忘。”


    他立時解釋:“那次是情況特殊,你和皇後一起煮的茶,我和陛下一起品的茶,我總不能閉著眼說你煮的茶好喝。且陛下和皇後不是誇讚你了嗎?”


    他不解釋還好,他一解釋,阮問穎更生氣了,當時的尷尬之情又湧了上來:“誇了不如沒誇!什麽‘別有一番風雅意趣’,分明是想不出誇我的詞了才這般……說一聲味道尚可有那麽難嗎?”


    楊世醒摸了摸鼻:“也許,這對他們而言真的有些難?”


    阮問穎瞪他:“那你說,說我當時煮的茶水好喝,你願意一直喝我煮的茶。”


    他幹咳一聲:“做人要往前看,距離那事已經過了兩年,你若當真想一雪前恥,不如再給我煮一回茶?我定然真心捧場,再不傷你的心。”


    阮問穎:“……”他都把這話說出來了,還指望她相信他的真心?


    “好啊。”她涼涼道,“你什麽時候休沐?屆時我親自在你殿裏煮上一下午的茶水,隻盼你別臨陣退場,不敢喝下我的茶。”


    楊世醒一笑:“你多慮了,我連兩年前的茶都喝得下去,更何況如今?”


    阮問穎:“……你討厭!”


    第228章 想讓她的美貌為己所用


    每日下晌, 楊世醒都會去紫宸殿協理國事,阮問穎也在這個時候離宮回府,隻在有事時才會留下來等他。


    今天她原本預備照常回府,忽然想起一件事, 連忙喊住他:“等等!我有一件事——想要問你。”


    楊世醒見她神色猶疑, 不似尋常,就重新坐回了原處:“什麽事?”


    她支吾道:“我不是不相信你, 是——我二哥和徐妙清都提到了這件事, 我覺得這裏頭或許有什麽因由, 就、就問一問你。”


    他笑了笑,道:“好, 你問。”


    阮問穎還是不敢直接問:“……話先說在前頭, 我沒有懷疑你。”


    他繼續笑著,握住她的手, 給她安慰:“我知道了。你想問我什麽?”


    掌心處傳來的溫暖給了阮問穎勇氣, 她深吸一口氣,道:“楚家的事。”


    “楚家?”楊世醒略帶疑惑地重複。有那麽一瞬間, 阮問穎還以為他忘記了楚家是哪一戶人家。“楚家怎麽了?他們家不是已經被抄家流放, 還能生什麽事?”


    “不是生事。”她道,“是……有人對我說,楚家之所以會敗落得那麽快——是因為和你有關。”


    楊世醒揚了揚眉。


    “哦,”他道,“原來你是想問這個。”


    阮問穎有些緊張地瞧著他:“所以——”


    “當然和我有關。”他道,“楚崢平被聯姻一事衝昏了頭腦, 想要聯合張家、顧家來對付我, 偏偏他們家自身不正, 上趕著給人送把柄, 我不助他們一程豈非浪費良機?”


    “不過這些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他道,“我從來沒有瞞過你。”


    “不是這個。”阮問穎道,“我知道你在楚家私采礦山一事上有過推波助瀾,還在暗地裏給我們家免了一場麻煩,我很感激。”


    “但是——當日越寬王大婚,梁老夫人不過一介五旬婦人,卻能闖過王府重重守衛,順利到達喜堂……若說這背後沒有人幫她,我、我是不怎麽信的。”


    楊世醒看著她:“你覺得那個人是我?”


    “我不知道。”阮問穎的心有點亂,睫翼微垂,灑下明暗疏影,“我隻是想問一問你……”


    “如果我說,那個人是我呢?”他道。


    阮問穎一窒。


    她抬起頭:“……是你嗎?”


    “是我。”他道,神情平靜,或者說是漠然,“楊士福怎麽說也是一名親王,親王大婚,長安城中自然要嚴加盤查,以防宵小趁機滋事。”


    “五城兵馬司在巡邏途中發現一對主仆形跡可疑,細究之下驚覺其中有大案,層層上報稟給了我,最終由我命人查了清楚。”


    阮問穎心中一顫:“所以,當日你是故意放她們進王府的?”


    楊世醒卻道了一聲不是。


    “我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了楊士祈。當時張家已倒,隻剩下顧家和楚家,太後有意偏向楊士祈,命顧家在暗中給予支持。”


    “我就想瞧瞧他在得知此事後會怎麽做,是以此為把柄來要挾楚家,還是以此為契機除掉楚家。”


    “結果你看到了,”他道,“楊士祈選擇了後者。”


    阮問穎聽得一陣發怔,想不到這裏頭有這麽多彎彎繞繞。


    當初阮子望和她說時,她壓根沒有把對方的話放在心上,覺得楚家被牆倒眾人推是咎由自取,楊世醒於暗中有推波助瀾很正常。可是——這樣的推波助瀾,是她沒有想到的。


    “你早就料到了他會選後者,對不對?”她神情複雜地看著他,“他想要的是登上大寶,於他而言,不管是你還是越寬王都是阻礙……得知這個消息,他自然會選擇除掉楚家。”


    “結果不變,他可以更改順序。”楊世醒道,“如果我是他,我不會這麽早走這步棋。”


    “楚家犯下的是混淆皇室血統之罪,不會因為日久而消弭,和王府聯姻更是罪上加罪,想要什麽時候對他們下手都行。但如果先把他們除掉了,在往後對付我時就會少一個盟友,不值當。”


    “可他還是這麽做了……”


    “是,所以說他短視,愚蠢。”楊世醒應和她的話。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不過我也沒資格說他。就因為他的這個選擇,我才徹底把他當成了蠢貨,輕視他,導致徐家別莊一事發生……我也是個自作聰明的蠢貨。”


    阮問穎不意他會這麽說,忙道:“這不怪你。誰能想到他會無恥至此呢?而且你不是及時趕來了嗎?在這一場較量上,最終還是你贏了,他不是你的對手。”


    說這話時她有些忐忑,不確定把他和楊士祈放在一起比較,是會讓他感到更舒心還是更不滿。


    好在楊世醒對她一向寬和,聽聞這話後並無它語,輕輕地笑了笑,抬手撫上她的發心:“所以你怪我嗎?怪我在那日眼睜睜地看著一切發生,讓梁老夫人自盡的情景嚇到你?”


    阮問穎愣了一愣,把重點放到了後半句話:“你知道梁老夫人會自盡?”


    他搖搖頭:“如果我知道,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旁觀那麽久,會在一開始就命人把你帶走。”


    這是阮問穎沒有想過的。仔細回想,當日梁老夫人出現,她的身邊好像立即出現了幾名護衛,隻不過那時的她一心注意著喜堂上發生的事,所以並沒有在意。


    後來出了事,楊世醒趕來得很快,她還以為是他太過著急的緣故。現在想想,也許是他早就有所準備,但沒想到會那麽慘烈,這才慢了一步,讓她切切實實地被驚嚇到了。


    “原來如此……”她帶著一點撥雲見日的恍然喃喃,“難怪你那時明明能立即命人把梁老夫人帶走,卻還是由著她說完了那番話……你是故意讓她把話說完的。”


    楊世醒沒有否認:“有些事,要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來才有用。”


    “但我真的沒想到她會當庭自盡。當時嚇到了你,我很抱歉,穎穎。”


    阮問穎緩緩搖頭:“終究是楚家自身種下的因果……與你無關。”


    “不過,”她抬眼瞧了瞧他,微抿唇道,“前幾日我去見徐妙清時,她特意和我提起了楚端敏。”


    “以她的性情,如果僅僅是楚家這一樁事,她不會費那麽多口舌,想是後來又發生了什麽,才使得她有那般言論。所以——”


    楊世醒凝眉:“她和你說了什麽?”


    阮問穎把徐妙清的話和他說了。


    他聽得越發沉容,冷哼一聲道:“她說這些你也信?你是什麽身份,那楚家女又是什麽身份,豈可同你相提並論?”


    “我沒有信。”阮問穎連忙道,“可這其中必定有何原由,才會使她說出那些危言聳聽之語,要不然沒有意義。”


    “所以?”


    “所以……我在想東宮那邊……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和楚家有關的事。想——想提醒你一聲,讓你別遭到他們的暗算。”


    阮問穎的後半句話說得沒多少底氣,因為以楊世醒的機警和手腕,向來隻有他提醒她的份,她這幹巴巴的兩聲叮囑不僅沒有必要,還頗有幾分好笑。


    楊世醒也果真朝她笑了笑。


    舒緩,帶著幾許溫暖的親近:“好,我知道了。多謝你的提醒。”


    “不過你不用擔心,”他道,“早在陛下回宮之前,我就摸清了他們所有的打算,不怕有任何生變。”


    阮問穎一呆:“你都摸清了?”


    “是。”


    她登時覺得自己剛才的那兩聲叮囑更沒有必要了。


    “那、那這些打算裏頭,可有什麽是和楚家相關的?”


    楊世醒沉默了一瞬:“這,有些不太好說。”


    阮問穎不解:“不好說?有什麽不好說?”難道涉及某種秘辛,不方便說給她聽?可她連他最深切的秘密都知曉了,還有什麽是不能聽的?


    “世醒哥哥,你就告訴我吧。”她搖著他的手,朝他撒嬌,“你不是說,你我二人之間不會再有隱瞞嗎?怎麽現在又不能告訴我了?做人可不能耍賴。”


    “我不是不告訴你。”楊世醒有些無奈,“是——好吧,我和你說就是。”


    他道:“當初陛下下旨,把楚端敏充為官妓,不可贖買。楊士祈卻暗地派人把她帶走,仔細調教她,想讓她的美貌為己所用,當一回燕承君。”


    燕承君為六國時莊王帳下謀臣,史載其家中有一美貌婢女名楚姬,長袖善舞,顏絕無雙,世人見之無不忘俗。


    燕承君奉莊王之命,將婢女進獻給襄王和懷王,得到二王的歡喜,二王為爭搶此女荒誕朝政,空虛國庫,終使國弱民潰,被莊王率兵吞並。


    阮問穎眨了眨眼,感覺有些不可思議:“他想讓楚端敏當楚姬?”


    “是啊。”楊世醒帶著似有若無的嘲諷,慵懶應聲,“同樣姓楚,同樣貌美,誰能不說一聲是天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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