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逾知道最近趙毓芳和桑黎川在冷戰,必然不會互通消息,靈機一動說道:“爸爸。”


    趙毓芳果然翻了個白眼,對她說:“洗好了就出來吃飯吧,飯做好了。”


    桑逾指了指手邊的吹風機:“您先去餐廳吧,我把頭發吹幹就過去。”


    其實北京天氣幹燥,又值炎炎夏日,就算不用吹風機,頭發也能自然風幹。


    她隻不過是想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才這麽說的,沒想到趙毓芳本來都打算走了,聽到她說的這句話又折轉回來,拿起吹風機說:“我給你吹吧,吹完了一起過去用餐。”


    桑逾脊背一僵,繃著神經讓趙毓芳幫她吹幹了頭發。


    晚餐是趙毓芳自己煎的牛排和自己烤的菠蘿包,奶昔也是趙毓芳自己調的。


    桑逾對趙毓芳的尊重是趙毓芳自己掙的。


    桑逾每次見到趙毓芳都會不自覺地將自己和趙毓芳對比,尋找她們之間的差距。


    她目前為止除了還在攀升階段的學曆值得一提,其他方麵都無法和趙毓芳相提並論,更何況趙毓芳也是牛津大學畢業的金融係高材生。


    如果不是和桑黎川結婚後成為了全職家庭主婦,趙毓芳的人生會非常耀眼。


    而她現在迫切想要得到的,也隻不過是她曾經本該擁有的。


    就他們兩個人在這張長桌上共進晚餐,麵對麵坐著,不可能一句話不說。


    事實上也是趙毓芳一坐下來就開始問她了。


    “學校的事情不是都處理得差不多了,隻用安心等成績了嗎?你今天消失一天去哪兒了?”


    以前桑逾出門前都會和趙毓芳報備。


    但自從趙毓芳周遊各國找不到人,她的日常安排就靈活自由了許多,不知不覺間,已經習慣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主。


    如今趙毓芳回來了,突然問起她的行蹤,桑逾怔了怔才回答:“我去肯德基打工了。您放心,這種全國連鎖店方方麵麵都很成熟的,不會有被騙的風險,我就是想掙點小錢,積攢點社會經驗。”


    趙毓芳皺了皺眉:“這點小錢有什麽好掙的,這種枯燥重複且機械的廉價勞動也並不能為你積攢多少社會經驗。我上次對你說的話,你有認真考慮嗎?”


    桑逾沉默了。


    她很不想麵對趙毓芳的詢問,因為她將來根本不想去商界闖蕩,並沒有把趙毓芳建議的這條路納入自己的人生計劃。


    她還是想做外交官。


    她記得江憬當初也是背著家裏先斬後奏,考取了第二學位。


    她能不能也效仿他糊弄一下趙毓芳,把這關過了再說?


    江憬……


    她剛才是不是不該讓他給她打電話?應該讓他發短信的。


    要是讓趙毓芳知道他半夜來給她送照片,其中還有他們兩個的合照,不知道趙毓芳會怎麽想。


    趙毓芳會不會發現是江憬鼓勵她當外交官的,找江憬談話,叫他來遊說她?


    萬一江憬真的迫於趙毓芳的壓力,改了口風,勸她放棄理想,走所謂的康莊大道,她該怎麽辦?


    她會不會因此和江憬產生矛盾,從此跟他老死不相往來。


    求求了,別在趙毓芳麵前來電話。


    桑逾的目光都快長在手機屏幕上了,趙毓芳見她一直在心不在焉盯著手機,順理成章地注意到了這部手機,她問:“這部手機是你爸送給你的?”


    要實話實說嗎?


    桑逾遲疑的時間裏,趙毓芳也在思考,良久自顧自道:“他怎麽總是愛用這種小恩小惠收買人心,他平時對你怎麽樣他自己心裏沒數嗎?你不要被他老實的外表蒙騙了,我以前上過當,吃過虧,不希望你再重蹈覆轍了。”


    桑逾瞬間鬆了口氣。


    幸虧趙毓芳是這樣強勢的性格,隻要邏輯上是說得通的,她認定的事情從來不會去考證。


    接下來的話題轉換得很快。


    晚餐時她和趙毓芳在餐桌上談論的內容,是隻提了一嘴就被帶過了。


    趙毓芳問的問題她幾乎沒有給答複。


    但是她了解趙毓芳。


    追問隻是因為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還有機會再問。


    過不了多久,趙毓芳還會再問的。


    她原本以為高考告一段落,這個暑假就算不是狂歡,也必將是無比舒心愉悅的。


    怎麽會這樣……


    好在她和江憬私下的來往沒有在餐桌上露餡。


    她現在住的家沒有給保姆留房間,餐後的廚餘垃圾要自己倒,桑逾借著倒垃圾的機會出去和江憬見麵。


    江憬在路燈下等她。


    他總是站在光裏的。


    他這樣的天之驕子,總是被光環包裹著的。


    桑逾看見了他,但沒有馬上過去找他。


    不是因為矜持,而是因為她意識到了他們之間的距離真的非常遙遠。


    他要是不朝她走來,她就算是朝他狂奔,也是無法觸及到他的。


    正當她胡思亂想時,江憬的目光向她投了過來。


    他看了她一眼,步履堅定地朝她走來。


    他向她靠近了。


    第55章 寒潮(五) 那要看你,會不會想我啊。


    眼看著江憬越走越近, 桑逾手上動作不斷,垃圾袋的提繩都快被她搓斷了,腳下卻寸步未移, 紋絲不動地定在原地。


    江憬走過來後, 垂首看了一眼她手裏拎的垃圾袋,伸出手:“給我吧, 我順便帶走。”


    桑逾盯著他寬大的掌心,看著上麵蜿蜒的紋路, 很想就這樣把自己的手放上去,忍了許久才克服了這股衝動, 不動聲色地把垃圾給了他,然後也朝他伸出手。


    既然說好了來送照片的,她就算不說話江憬也明白她的意圖,把照片連同信封一起給她。


    桑逾拿到信封的瞬間捏空了一下,抬眼問江憬:“哥哥,這個信封原來裝過別的東西?”


    江憬不明所以地問:“沒有啊, 就裝過這些相片。為什麽這麽問?”


    桑逾小聲說:“感覺這個信封被撐大了。”


    江憬心底一空。


    信封確實是被撐大了,被照片撐大的。


    原本這個信封裏裝了兩份照片,他拿走了一份。


    現在被拿走的那份還在他車上。


    江憬一言不發, 沉默了半晌。


    良久,桑逾抬眼望向他,說道:“哥哥,我今天看到你了, 你身邊的那個姐姐是誰啊。”


    江憬怔了怔,隨即回答道:“那個是你雅蘭姐姐。”


    桑逾和馮雅蘭非親非故, 聽到江憬這麽介紹, 有種說不出的別扭。


    從前她和馮亞蘭認識的時候, 對江憬還沒有別的心思,那時候他隻是他一個非常崇拜景仰的哥哥。


    如今她對江憬生了情愫,哪怕他和別的女生正常接觸,她心裏也會覺得不舒服。


    桑逾輕輕“哦”了一聲,直接問他:“你們是在一起了嗎?”


    江憬沒想到她會這樣了當地問,舒了口氣:“沒有。”


    桑逾就問:“那我呢?”


    江憬其實已經大概聽出了言下之意,但怕自己誤會,還是問道:“什麽?”


    桑逾一瞬不瞬地望著他,一本正經地問:“我不可以和哥哥在一起嗎?我和哥哥在一起會讓哥哥為難嗎?”


    她原本還在為有一個混賬父親、配不上他了而糾結猶豫。


    可是在他向她走來的那一刻,她心中生出了一絲僥幸。


    她真的太喜歡他了,隻要他給她一個承諾,讓她放棄理想也不是不可以。


    為了和他在一起,她可以答應趙毓芳共同謀劃,合力解決掉桑黎川這個禍患,強迫自己做不情願的事情。


    凡事有得有失,想得到一件東西,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能修成正果,做出犧牲又怎麽樣呢?


    江憬實話實說:“現在會。”


    現在會是什麽意思?


    以後就不會了嗎?


    桑逾穿著一條湖藍色的吊帶裙,一陣溫風吹過,裙擺飄逸搖曳,像一隻蹁躚起舞的蝶。


    江憬望著她看了一會兒,歎了口氣說:“哥哥現在遇到了一些難以抉擇的困難。”


    調查過桑黎川的背景後,桑黎川變得好拿捏起來,因此桑黎川的事尚在其次。


    主要是黃顥和馮雅蘭的事牽扯到了他。


    他本是不該多管閑事的,但那麽多命運的巧合硬逼著他往槍口上撞。


    他若是一個薄情寡義、六親不認的人,或許就不會卷進這場風波裏了。


    桑逾不禁關切道:“我能知道是什麽困難嗎?”


    說不定她能幫江憬出出主意。


    江憬靜默兩秒,當真說給她聽了,隻不過模糊了細節:“如果有一個人,在危難之際舍命救了你,你欠他一條命,但是這個人又做了違背道德超出你容忍範圍的事,你會還他這條命嗎?”


    桑逾想了想,不解地問:“命要怎麽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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