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開始戀愛了。


    從他們第一次約會後--不,從那一年她親自為他織圍巾和手套時,她就陷入了情網。


    漸漸地,她知道了更多關於他的事情。他是一個不輕易對人表露內心情感的人,不笑的時候看起來有些冷漠;同時,他也是一個不擅長用言語表達關心的人,他的話不多,總以實際的行動代替言語。


    他們並不常約會,他很忙,多半要等到假日才有空見她;平常日子裏她隻能期待他的電話,但她已經感到很滿足了。知道有個人心裏會想著她,在乎她,她覺得很幸福,感覺自己是真實存在著的。


    是誰說過,當人一陷入愛河中,就像戴上了一副玫瑰色的眼鏡,眼裏所看到的世界,一切都顯得那麽美麗、可愛。


    此刻,她的心情便是如此。


    表麵上看來她的生活並沒有什麽改變。每天上午到基金會處理一些事情;下午,身為自願義工的她,固定每星期為教養院和育幼院的院童們上兩堂陶藝課。平靜充實的生活因為加入了愛情的元素,所有一切彷佛都變得不一樣了。


    不管她做什麽事情,心裏總是會想到耿牧雲。想著此刻他正在做什麽?心情如何?工作上一切順利嗎?


    原來,牽掛一個人的感覺是如此甜蜜!


    工作告一個段落,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壁麵上的時鍾。離中午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她起身伸展了一下身體,突然間,一個念頭閃進腦海裏。


    她想親手為耿牧雲做便當。


    曾聽他提起過,公司最近的夥食有些太過油膩,他吃不慣。


    而喜歡作菜、也擁有一手好廚藝的她,很樂意為他準備一份美味又健康的便當。對她而言,能為自己喜歡的人作飯,是一件多麽幸福的事啊!


    這樣想著,她隨即走出房間,來到廚房。


    母親上美容院去了,張嫂也不在,她可得好好把握這段時間。打開冰箱,迅速瀏覽了一下現有的食材,她很快地決定做一道蝦仁火腿蛋包飯。


    將蝦仁洗幹淨,火腿也一刀一刀細細切成丁狀,加上翠綠的蔥末,一起下鍋爆香了一會後,再將白米飯與些許醬油倒入鍋裏拌炒,控製著火候和鏟子翻動的速度,看起來簡單流暢的動作,卻蘊含著滿滿的心意在裏頭。


    漸漸地,顆顆剔白的米粒變成誘人的金黃色,陣陣香氣在空氣中漫溢開來,一抹微笑跟著浮上沈靜桐柔美的唇瓣。


    快速將炒飯起鍋,再以平底鍋煎了一塊黃金色的薄嫩蛋皮後,她手巧地將炒好的飯放入,再將蛋皮包起來,淋上西紅柿醬,然後小心翼翼地置入便當盒裏。


    未了,還汆燙了蘆筍當配菜。本想再熬湯,但看時間已來不及了,她動作利落地榨了一杯果汁,連同便當一起放進提袋裏。


    叫了出租車來到公司門口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就這麽進去找人好像有些不妥。雖然她鮮少出入公司,認得她的人也很少,但是送便當的舉動多少會引人注目,她不想給耿牧雲帶來困擾。


    猶豫了片刻後,她取出手機,撥了通電話給他。


    「喂……」低沉的聲音自彼端傳來。


    她臉上綻笑,開心地說:「是我,靜桐,我給你帶來一樣東西,你方便下來拿嗎?」


    「什麽東西?」他問。


    「你下來就知道了。」她想給他一個驚喜。「我在公司樓下等你。」說完,立即切斷電話,沒讓他有機會再問。


    大約過了五分鍾後,他高大的身影進入她的視線之內。


    當他來到她麵前,她才發現他的臉色很不好看,濃眉緊蹙、神情緊繃。


    她看著他,忍不住問:「怎麽了?你的臉色不大好看,是工作上出了什麽狀況嗎?」她知道他很在乎自己在工作上的表現,自我要求很嚴格,不允許有任何疏失發生。


    「沒什麽,隻是一些小問題。」耿牧雲輕描淡寫地帶過。事實上,因為今天有幾張國外訂貨單出了問題,讓好不容易抓到他把柄的李永權趾高氣揚地訓了他一頓,還往上狠狠參了他一本。


    雖然錯不在他,但部屬出了紕漏,他不能不一肩扛起,為了這個錯誤,他從早忙到現在,一刻也不得閑,情緒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不是說有東西要給我嗎?」他轉移話題。


    「是啊!」她柔恬一笑,趕緊將提袋遞至他眼前。「我幫你做了蛋包飯,裏麵還有一杯果汁,給你當午餐。」


    他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特地給我送便當來?」他不知道她會下廚作飯。


    她點點頭,表情有些靦腆。「你說過,最近餐廳的夥食有些油膩,你吃不慣,所以……我才想說……給你送便當過來……」說著,臉都紅了。


    耿牧雲微愣了下,接過提袋的-那,心裏的某根弦彷佛被觸動了。許久以前,有個小男孩多麽盼望能跟其它小朋友一樣,吃到媽媽親手做的熱騰騰便當,而不是天天啃菠蘿麵包配白開水……


    「我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等你吃過之後,要告訴我喔。」沒看出他的異樣,她紅著臉繼續說道。


    他點了點頭,收回微微岔神的思緒,臉部表情又回複原來的沉凝。


    「那……我回去了……」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她也該離開了。「中午時間快到了,你也趕快上去吧,記得趁熱吃喲!」


    他沒說什麽,隻是定定地看了她一會,才轉身走向玻璃大門。


    「等一下!」她又突然開口喚住他。


    耿牧雲隨即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還有什麽事嗎?」


    她快速往前走了幾步,微微顛跛地來到他麵前。


    「你能不能稍微彎下身子?」抬頭仰望著他緊鎖的眉心,她突如其來地要求。


    耿牧雲微感納悶地望著她。雖然不明白她的用意何在,他仍是依照她的要求,彎下身子,略顯嚴肅的黑眸對上她清澄無波的美目。


    然後,他看見她左右張望了一會,接著麵對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下一瞬忽地踮高腳尖,柔嫩的唇瓣快速地在他打褶的眉間輕吻了下--


    輕柔的觸感,加上漫上鼻端那來自她身上的恬淡香味,讓耿牧雲一時之間微微恍神了,眉間的深褶也在瞬間鬆了開來。


    「嗯……現在這樣好多了……」她紅著臉端詳他。「我喜歡你不皺眉的樣子……剛才你的眉頭皺得好深好緊,我看了心裏好難受……」


    結結巴巴地說完這些話,她往後退了一步,隨即轉身快步離開,走向馬路邊攔出租車。


    看著她微微顛擺的腳步,耿牧雲瞬即回神過來。她走得那麽慌又急,他真怕她跌倒了。不假思索地,長腿往前一跨,一輛出租車恰巧於此時在她身旁停下,他停住腳步看著她上車,目送出租車載著她自他眼前離去。


    他站了許久,直到她搭乘的車子被淹沒在接連不斷的車流裏,再也看不到蹤影,而後,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撫上被她輕吻過的眉間,隱約覺得心裏好像有什麽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回到業務部辦公室,已經是中午時間,所有人正準備休息,到餐廳吃中飯。


    「副理,要不要一起去吃飯?」楊詩涵和一名男同事走到他座位旁招呼著,兩人臉上都有著過意不去的表情。因為他們一時的粗心,捅了個大紕漏,害得副理被經理借機修理一頓,還被告了一狀。


    「不了,你們去吃吧,我還有很多事情必須處理。」


    兩人對看了一眼。「那……需不需要我們幫副理帶便當回來?」楊詩涵接著又問。她好希望能有機會為他做一點事情,拉近與他之間的距離。


    說到便當,耿牧雲忍不住看了眼被他放在桌上一角的提袋,那裏麵裝著沈靜桐親手為他做的便當,不自覺地,他的唇角微勾起一抹笑。


    「不必麻煩了,我已經有一個便當了。」


    楊詩涵訝異地看著他難得流露溫柔的笑臉,並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也瞧見了桌上那隻漂亮的手工提袋,一看便知那是女人家的物品。


    「原來已經有人幫經理送便當了啊……」笑容不自禁地帶點澀。會幫他送便當的人應該與他關係匪淺吧?會是他的女朋友嗎?


    「真好!經理,該不會是女朋友的愛心便當吧?」男同事打趣道,正巧幫問說出了心裏的疑問。


    耿牧雲隻是笑了笑,並不否認。「你們趕緊去吃飯吧,我還要忙。」


    楊詩涵微愣了下,他……一點也沒有否認!平淡的表情雖和往常一樣,卻隱約多了些親切柔和的味道。女人的第六感向來敏銳,她不得不懷疑他的改變是因為身邊有了個她。


    這麽一想,她的心情整個低落下來。雖然副理對待任何人都是一樣的疏淡客氣,但她始終對自己很有自信,相信容貌與能力兼具的她,終有一天會贏得他的青睞;可現在看來,她似乎不該再妄想了。


    隻是,她不免要想,能讓副理喜歡上的女人會是什麽模樣呢?


    見耿牧雲已將所有的注意力轉回計算機屏幕上,她縱使有再多的疑問,也隻能放在心裏,神情略顯失意地隨著男同事離開。


    辦公室裏的人都走光後,耿牧雲專注地又工作了一段時間。在等待計算機郵件寄發的空檔時,他的視線不自覺地又移至便當提袋上,腦子裏瞬即浮現沈靜桐給他送便當時的嬌羞臉龐。


    「記得要趁熱吃喲!」


    耳邊跟著響起她清柔的嗓音、殷殷的囑咐。


    下一秒,他的手已經伸了出去,將提袋挪了過來。


    「便當啊……」他噙著笑望著袋子: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有人為他做便當、送便當,年幼時的盼望在多年後的今天才實現,心中不由得生起一股酸楚的甜蜜。


    隨即,他哂然一笑。最近他的感觸好像特別多,愈來愈不像自己了。


    食物的香味讓他忍不住動手取出便當。


    「好香啊……」打開飯盒,兩手捧著便當的他,像個小男孩似地深深呼吸著香味,一種愉悅的滿足感隨著空氣填滿他的胸臆。


    記憶中,他不曾這樣捧著一個熱騰騰的便當;這一刻,他的心同他的手一樣暖燙了起來,所有的疲累和不愉快都在這瞬間蒸發得一絲不剩。


    取出湯匙舀起第一口飯送進嘴裏,細嫩柔軟的蛋皮伴著香q美味的炒飯,盈滿他的味覺,也充足了他的心靈。


    他一口接著一口吃著,渾然不覺自己一邊點頭一邊微笑的怪模樣。


    自從那一天之後,沈靜桐便天天為耿牧雲做便當、送便當。


    隻因為他說了一句話:真希望能天天吃到-做的便當。


    他說那句話的時候,眼裏帶著傭懶的笑,彷佛還在回味蛋包飯的美味。而且,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發現,他說話的語氣還帶著那麽一點撒嬌的味道。


    回想起當時他的表情,她臉上不由得泛開幸福的微笑。


    今天她為他準備的是海鮮什錦燴飯,當她忙著處理食材時,傭人張嫂提著菜籃走進廚房,一看見她,忙道:


    「小姐,-怎麽又自己下廚了?-想吃什麽告訴我一聲,讓我做就好了!」


    沈靜桐抬頭微微一笑。「不必了,我自己來就行了。張嫂,-去忙-的吧。」


    張嫂仍然站在廚房裏,一臉猶豫。看到桌上每天照例擺著的空便當盒時,心裏頓時有所領悟,隨即拉開笑臉問道:


    「小姐,-準備便當是要給誰吃的啊?我看-這陣子都親自下廚,好有心哪!那個人一定是小姐很重視的人吧?」


    沈靜桐白淨的臉蛋瞬即浮上兩朵紅暈。「沒什麽……隻是一個朋友罷了。」是害羞,也是不想說得太多,除了小皓以外,她還不想讓家裏其它人知道她跟耿牧雲交往的事,她不希望給他帶來壓力。


    隻是朋友?張嫂可不這麽想。


    若不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她一個千金小姐怎麽會親自下廚做便當,而且還天天做?女人的心都是一樣的啦!小姐八成是有了意中人了,隻是女孩子家臉皮薄,不好意思說罷了。


    這麽想,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麽,放下菜籃後便走出廚房去做其它事情。


    忙了半個多小時後,沈靜桐將完成的海鮮什錦燴飯盛入便當盒裏,再置入提袋中,一切都弄妥了後,她開心地準備出門。


    剛走出廚房,就遇上姍姍下樓來的母親。


    一看見她,沈母皺了皺眉頭,說:「-過來,我有事情跟-說。」


    沈靜桐看了一眼手表,雖然心急,但仍乖乖地跟著母親來到客廳。


    「我要說的是有關於-的婚姻大事。」沈母一坐下便開口道,「-爸爸決定介紹公司裏幾個不錯的青年才俊給-認識,名單也已經列出來了。我本來並不讚成他這麽做,但是一想到-的情況……唉!」說著,又搖頭又歎氣。


    「這樣也好。」沈母繼續往下說,「這些人選雖然稱不上門當戶對,不過,家世背景還算可以;重要的是,不管-選了誰,將來嫁過去都不必怕被欺負、嫌棄,-爸爸會把所有事情替-安排妥當。」


    沈靜桐始終靜靜聆聽著,不發一語,心裏卻想著:該怎麽拒絕這些人。她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想再接受父母親的安排去認識其它人。


    「我跟-說這件事是要提醒-千萬別再任性了。」沈母的口氣轉而嚴厲起來,看著她的眼神還帶著警告的意味,「別老是讓我為了-的事情操心,-早日嫁個好人家我才能安心!」


    是嗎?是這樣嗎?她不由得在心裏苦笑。


    她很清楚母親心裏是怎麽想的。她一天沒嫁人,她就一天無法開心。從前,她還能送她出國去念書,可現在,除了嫁人之外,她沒有其它辦法將她自她眼前驅離。她或許不是不愛她,隻是無法接受她的缺陷。


    以往的她,會因為這樣的體認而傷心難過,但現在,她隻感覺淡淡的遺憾。是因為心靈找到了寄托吧!情不自禁地,她想到了耿牧雲。


    從她懂事以來,她就一直渴望有人能專心地注視著她、愛她,眼裏隻有她一個人,讓她感覺自己的存在並不是多餘的;原以為這終將成為奢想,但是老天爺讓她又遇上了耿牧雲……一想起他,唇畔不禁浮起一朵暖暖的笑花。


    「我的話-聽進去了嗎?」突來的一句問話拉回她的思緒,她溫馴地點了點頭,而後想起自己還要送便當,趕忙道:「媽,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說著,人已經站了起來。


    「這麽急,趕著去哪裏?」沈母來回打量著她,這才注意到她手裏拿著提袋,還散發出一股香味,又問:「袋子裏是什麽東西?」


    不擅說謊的她,垂下眼睫,老實回答:「是我自己做的便當。」


    「便當?」沈母疑惑地皺著眉。「-沒事做什麽便當?給誰的?」


    就怕她會這麽問的沈靜桐,不得已撒了個謊:


    「這……這個便當是要給小皓的,他說最近胃口不大好,吃膩了外麵的食物,所以……所以要我幫他帶便當。」第一次撒謊難免有些結巴,但願母親沒察覺。


    「有這一回事?」沈母表情驟然一變,語氣也擔憂了起來。「他胃口不好怎麽沒告訴我?」


    「小皓怕-擔心……所以才沒說。」她硬著頭皮回道。


    「-這做姊姊的也真是的!」沈母轉而責備她。「他不說,-就不會告訴我嗎?胃口不好可大可小,他有可能是身體哪裏不舒服,-怎麽一點警覺都沒有!」


    沈靜桐低著頭乖乖聽訓。早已習慣了母親一聽到小皓怎麽了就大驚小怪。萬分擔憂的反應;況且,謊是她編的,被訓也是應該的。


    「張嫂呢?」忽而轉移目標喊道,「我看他肯定是工作太累了,還是讓張嫂燉個雞湯補品什麽的給他補補才是……」一邊喃喃念著,一邊起身叫人去了。


    沈靜桐苦笑了下。在母親心裏,小皓永遠是最重要的。


    隨即,她拍拍自己的臉頰振作精神。現在可不是傷感的時候,還是趕緊送便當去吧。


    匆匆趕到公司,已經是中午用餐時間,大門口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她不便叫耿牧雲下來拿便當,也沒帶手機,隻好另外想辦法。


    五分鍾後,她來到沈皓的辦公室門前,輕敲了幾下門,聽到裏頭傳來他的聲音時,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一看見她,沈皓也覺得很意外。「怎麽想到要來公司?」


    她笑了笑,一雙眼兒轉了轉,欲言又止地:「你……吃中飯了嗎?」


    看出她神情有些怪,沈皓挑了挑眉,咧嘴笑道:「怎麽?-該不會是專程來陪我吃午飯的吧?」他走出辦公桌後,突然靜止了下,跟著動了動鼻翼,露出與他那張斯文俊秀的臉龐無法連貫的饞嘴表情,而後又朝她定近了幾步。


    「哇,好香啊!」靈敏的鼻子很快地尋到了寶物,一看到她手上的提袋,鏡片後的雙眼倏然一亮。「原來-是特地給我送便當來的啊!」說著,伸出手便要接過袋子,他最愛吃小桐作的飯菜了。


    沈靜桐下意識地往旁移動,沒讓他得逞。


    「便當不是給我的?」沈皓一臉受傷的表情。


    「對不起……」她囁嚅地道著歉,心裏覺得很過意不去。她給耿牧雲送了快一個月的便當,卻沒讓小皓知道。


    「不是給我的,那一定是給耿牧雲的吧?」沈皓故意唉聲歎了一口氣。「小桐,-好偏心喔!隻記得照顧男朋友的肚皮,卻忘了我!」


    「我、我……」她心虛地找借口,「他……他吃不慣公司餐廳的夥食嘛!」


    沈皓挑了挑眉。「看不出來他是一個會挑嘴的人……」說著,停頓了下,表情有些吃味地看著她問:「-給他送了多久的便當了?」


    「大概快一個月了吧。」沈靜桐老實回答,一邊偷觀著他的表情。「小皓,你別生氣嘛!這樣好了,下次我也幫你準備便當。」


    說起來,她會有這麽好的廚藝,還真多虧了小皓。在日本念書的那幾年,要不是因為他吃不慣日本的食物,她也磨不出好手藝來。


    「嗯,算-還有點良心。」俊秀的臉龐又恢複氣質溫雅的微笑。「不過,還是算了,筱萱常常要我陪她一起吃中飯,隻好忍痛放棄-的便當了。」


    沈靜桐柔柔一笑。「你和筱萱感情真好!」


    「唉,我是拿她沒轍。」沈皓搖頭歎笑,隨即神色一整,說:「言歸正傳吧,-送便當怎麽送到我這兒來了?」


    「我……我想請你幫我個忙。」她的語氣變得有些吞吞吐吐,「你……幫我打個電話請他過來拿便當,好嗎?」


    沈皓微感訝異地看著她,柔聲問:「怎麽不自己送過去?」


    她咬了咬唇。「我不想給他帶來困擾。」公司裏還是有幾個高層幹部認得她。「在這之前,我都和他約在樓下拿便當:但是,今天我趕不及在中午之前抵達,匆忙之間又忘了帶手機,所以才到你這裏來。」


    「嗯……」沈皓深思地點了點頭。「我明白-在擔心什麽……爸媽那裏我會找時間跟他們說。」小桐和耿牧雲的事是他一手安排,父母並不知情;且依耿牧雲的家世背景看來,大概很難被認同。不過,這一點還難不倒他。


    「可是……爸爸已經決定安排公司裏的人讓我認識,媽也同意了,我該怎麽辦?」說著,好不苦惱地蹙起眉頭。


    「多認識一些人有什麽關係?」沈皓給了個出乎意料的建議。「雖然我很樂見-和耿牧雲交往,但是,我也希望-能有更多的選擇。」眼神變得認真起來。


    沈靜桐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他明明知道她對耿牧雲的感情,為什麽還這麽說?


    彷佛看出她心裏的疑問,他接著又說:「我知道-喜歡耿牧雲,可是他呢?他對-的感情也同-一樣那麽深嗎?-難道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嗎?」停頓了下後,他說出最後的結論:「我覺得這正是一個試探他的好機會。」


    說他小心翼翼也好,說他過度保護也罷,他隻是希望小桐能找到一個真正懂得愛她的人。耿牧雲不是不好,隻是太冷硬了些。也許經過某些刺激,可以改變他對感情過於理智的看法也說不定。


    聽完他的話,沈靜桐整個人都愣住了。她好像太過天真了,對於感情好像太過一廂情願了,隻是……愛一個人需要計較、測試嗎?


    許久,她才喃喃道:「我沒想這麽多……」


    「我明白。」沈皓溫柔地接口,「所以我才要幫-多想一些。」


    「好了。」說罷,他拿起話筒,撥了耿牧雲的內線電話。「我就不耽誤你們午餐約會的時間了。」


    過沒多久,耿牧雲來了,而沈皓也準備走人了。


    「你們聊吧,我這個沒便當吃的人,得自己去找食物了。」說完,慷慨地讓出辦公室,優雅退場。


    思緒仍陷在方才沈皓說的那些話裏,沈靜桐沒有回應地兀自怔怔地發著呆。


    耿牧雲在她身邊坐下,微笑地看著她說:「-在想什麽?想得這麽專注。」


    一聽到他的聲音,她才驀然驚醒過來。


    「沒什麽……」輕輕帶過話題,趕緊將提袋遞給他。「你一定餓壞了,趕快回去吃飯吧,我也要走了。」腦子裏一片混亂思緒有待整理。


    他卻突然拉住她的手。「留下來陪我吃飯,好嗎?」忙了整個早上,又要應付李永權存心為難的「疲勞轟炸」,此刻,他很想有她陪伴在身旁,即使什麽話都不說他也歡喜。她的存在總能讓他的心覺得安定寧馨,滌除他所有的煩惱。


    她抬頭訝異地看著他。他的語氣有些奇怪,彷佛帶著一絲壓抑的情緒,隨後她想也沒想地就點頭,默默地幫他取出便當。


    他接過便當打開,看著配料豐富的海鮮什錦燴飯,神情有些異樣地說:「我本來以為-今天不會送便當過來了。」


    「我……臨時有點事耽擱了。」一想起母親跟她提起的事,她的心情不免有些沉重,隨即又笑問:「沒把你餓壞了吧?」


    他沒回話,隻是定定地看著她。事實上,饑餓的感覺怎麽也比不上心頭的失落感。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每當接近中午時間,他便會掏出手機靜靜等著,等著熟悉的鈴聲響起,等著聽到她甜美清柔的聲音。


    是因為習慣吧?可不免又想:真的隻是純粹習慣的問題嗎?


    戀上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樣的感覺?


    忽然間,這個問題冷不防地自他心底冒出來,他一愣,眉心旋即緊緊糾結。


    「你又皺眉頭了。」沈靜桐的聲音彷佛自遠處傳來,喚回他的思緒。


    「如果……你有什麽煩惱,不妨跟我說;雖然我……或許幫不上什麽忙,但是……說出來起碼能讓你的心情好一些。」她紅著臉試著表達自己對他的關心。


    曾聽小皓提起過他和表哥不合的事,也多少知道他所受的委屈,但他卻從不曾在她麵前抱怨過一句。她並非一朵處處要人嗬護的溫室之花,她也可以提供溫柔的肩膀讓他停憩,撫慰他疲憊的身心。


    耿牧雲默然了許久,才開口說:「-很喜歡我,對吧?」說喜歡可能還太淺了,她眼裏藏的盡是對他的愛戀。


    沒料到他會突然冒出這麽一句,沈靜桐雙頰驀地爆紅,不知道該怎麽響應。


    「沈皓曾跟我說,-從高中時代就一直喜歡我到現在。」他繼續說著,黑眸緊盯著她紅透了的臉蛋。「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可以喜歡一個人喜歡這麽多年。」


    她愣了下,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嚴肅,她看得出來他是認真的在問她。


    「我……自己也不大明白。」她垂下眼睫輕輕地說:「高一那一年……是我感覺最孤單脆弱的時候,而你,總是在我最需要幫忙時伸出了手……你還記得嗎?」他就像是為公主屠龍的王子,在她最無助的時刻給予援手。


    見他點了頭,她才又繼續往下說:


    「這對你而言或許沒什麽,但對我來說意義重大。我開始不由自主地留意你的身影,傾聽別人談論有關於你的任何事情……後來我才知道,原來那就是暗戀。」盡管心裏覺得很難為情,她還是誠實地表露自己當年的心情。


    「那……後來呢?」他間。就隻是因為這樣,她便一直惦著他?


    明白他簡短的問話裏蘊含的意思,她淺淺一笑,回道:


    「沒有後來了呀!本來我以為那隻是一段沒有結果的單戀,可沒想到,竟然還會再遇上你。」她說得輕描淡寫,但事實上,那段暗戀的情愫始終在她心底占有一個重要的角落,否則,她不會在再次與他相遇時,那般輕易地就陷入了。


    或許,是因為這些年來始終沒碰到一個能讓她動心的男人吧,又或許是因為再沒有人像他當年對她那樣溫柔,所以那段純純的暗戀愈發顯得美好……最初的心動總是最難忘記啊。


    耿牧雲不由得輕笑了聲,表情有些不可思議。「女人的感情還真是說不出個道理來。」嘴裏雖然這麽說,心裏卻是有些羨慕的。她說的那種感情,他不曾經曆過。他所有的精力與熱情都用在如何往上爬、闖出自己的一片天這樣的目標上,愛情對他而言可有可無,遑論像她那樣全心投入地愛著一個人。他以為自己是不可能擁有那樣的情懷,但經過這一陣子與她的相處,他隱約感覺心底深處彷佛有什麽東西被撩動了,卻又不是那麽地確定。


    「小皓曾取笑我對你的感情很盲目,可是,愛情本來就是盲目的,不是嗎?」他的評語讓她想起小皓說過的話,忍不住自嘲地笑語,沒察覺自己用了「愛情」這個詞匯。


    她的坦率讓他感動,但他還是決定說出事實。「其實,會幫-隻是因為-的情況和我母親相同,她的一條腿也是因為生病而萎縮。」他幫她隻是出自於同理心,沒想到卻因此種下她對他深深的愛戀,他好像得來得太過容易了。


    「這樣啊……」她微愣了下,隱約聽出他話裏隱藏的意思,而後低下頭,緩緩地說:「我想……那並不重要,我的意思是……我喜歡你並不是隻因為你幫了我,而是因為『你』這個人,也許換成了其它人……就不一樣了。」她這樣說應該夠明白了吧?


    耿牧雲的跟神微微閃動,定定地直視著她好半晌。這就是她的愛情嗎?不管他怎麽說,她就是認定了他。


    「-難道不怕自己愛上一個不懂得愛的人?」他喜歡她,但是「愛情」這樣東西,他怕自己沒辦法給她。


    「你是在說你自己嗎?」她的表情有些訝異不解,隨即又低下頭,輕輕地說:「我不認為……一個溫柔的人不懂得愛。」


    「溫柔?」他的表情比她更驚訝。「-覺得我是一個溫柔的人?」他沒想到這兩個字會套用在自己身上,從來沒有人這麽說過他。


    她毫不遲疑地點頭,而後輕揚唇瓣,柔聲說:「隻是你自己沒察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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