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琳呢,她從小就知道孤獨是什麽。


    無人陪伴的日子裏,小小年紀的她試圖在孤獨中尋找存在的意義和樂趣。家中的日曆被她翻了一遍又一遍,筒子樓牆角爬著的螞蟻被她圍追堵截,拔奶□□上新生的白發是她的無聊消遣,耳朵貼在牆壁上偷聽隔壁小孩看的動畫片。


    本領就是這麽慢慢練出來的。


    跟岑嘉容兩個人背靠背坐在地上,聊這些有的沒的,像回到很多個異國的夜晚。這種感覺可真好。


    “我跟你說一個秘密。”岑嘉容說:“我那天有好幾次想說給藺雨舟聽,但我覺得那樣做不太地道。但我又人不知…你知道嗎?我原來其實也喜歡過藺雨舟,不太多,一點點,可以忽略,也可以說一說的那種喜歡。”


    李斯琳回頭看她半晌,認真地說:“我就知道。”


    “你怎麽知道的?”


    “因為你當時討厭我。”李斯琳多聰明啊,不管你找什麽原因,根本原因都在這裏:“你自己可能不太知道,你其實有一點抵觸我。有我的場合,你早早就走了。我在的時候,你故意不跟藺雨舟有目光接觸。總之,很多很多細節。”


    “我自己都沒意識到。”


    “女人的直覺。”


    “那你還跟我做朋友。”


    “因為這兩者之間毫無關係。”


    李斯琳喜歡岑嘉容的坦誠,她說出這件事也是選了時機的。李斯琳認為如果她跟藺雨舟沒有戀愛,岑嘉容永遠都不會說,因為她擔心自己的話會影響李斯琳的選擇。


    人總是要跟與自己三觀一致的人交朋友。


    李斯琳晚上跟藺雨舟說起她幫岑嘉容打掃房間的事,藺雨舟哦了一聲,等著李斯琳後麵的話,但李斯琳什麽都沒說。她不想告訴藺雨舟其實後來岑嘉容也有一點喜歡你,因為兩個戀愛中的人說起這個沒有任何意義。


    “藺雨舟,我想重新刷一下房子,再買一輛車。”李斯琳突然提議,在幫岑嘉容打掃房間的時候,李斯琳發現自己對家有了感知。也或許是這一天去了爸爸家、媽媽家、朋友家,讓她心生一些感慨。


    1月12日深夜她踏進家門,從那一天起,好像都是藺雨舟在推動一切,她看起來很懶散,對所有好事被動接受。就連這個原本屬於她自己的家,都是藺雨舟在愛護在打理。


    李斯琳不知自己在怕什麽,直到現在她對這莫名的恐懼都沒有答案。


    如果感情前進一步,那生活也應該前進。像她在深夜推開家門,迎接藺雨舟驚訝的注視。那也是一種進步。


    “刷漆可以我自己來,我同學剛剛裝修完,說自己刷漆便宜。”在李斯琳情感充沛的時候,藺雨舟提議省點錢:“兩個周末四天足夠了。”


    李斯琳不知道是所有的男朋友都這麽精打細算還是隻有她自己,笑著跟藺雨落說起的時候,藺雨落一陣心酸:父母去世後,我們兩個真的沒有錢。小舟養成了節儉的習慣,總說人在有時當思無時。那時他吃泡麵都不買桶裝的,要買塑料包裝的。你會嫌棄他嗎?


    “我嫌棄他?我油漆都挑好了,我倒是要跟他比比,看看誰能坐上頭把粉刷匠交椅!”李斯琳永遠記得藺雨舟說他本身空無一物,來時路由書籍鋪就。他能給的最大的浪漫,大概就是他一顆赤誠熱烈的心。


    多少人羨慕別人戀愛談得熱鬧,香車寶馬名車名表時尚晚宴,鮮花香水煙火頭等艙機票,那些用錢驗證的愛情非常珍貴,因為他們說舍得花錢才是真正的愛情。


    李斯琳不羨慕這些,她也不笑少年窮,她知道隻要藺雨舟願意,外麵大把百萬年薪的就業機會等著他。當然這也跟在酒吧豪擲幾十上百萬存酒的人比不起,可那又怎麽樣呢?李斯琳覺得自己站在巨大的山口,市儈的風無數次試圖將她吹走,隻有她自己知道,她要的是一茶一飯的安穩和切實存在的心動愛情而已。那風吹不走她,最後讓她移步的反而是那一縷清風。


    油漆到的時候李斯琳非要自己調色,她調出了一個藍白色,就是乍看是白色,光照之下會泛淺淺藍,像澄澈的湖水。二人提前把客廳的東西清理了,先從客廳刷起,她一麵牆,他一麵牆;她戴著防護帽,他頭上纏了一條舊毛巾。刷子滾動,顏色漸變,好像把人的心靈都粉刷一次。


    李斯琳的胳膊很快酸了,但她忍著,堅決不認輸。藺雨舟見她抬胳膊越來越慢,就把她抱下梯子:“你幫我個忙吧?”


    第34章 [6.25更新] 終章(四)   美麗的日子……


    “什麽?”


    “定點飯?”


    “好吧。”


    李斯琳給台階就下,吃過飯再想跟藺雨舟同甘共苦,她的胳膊是真的不允許了。藺雨舟見她如此,覺得自己的提議可真傻,幹嘛非要讓她吃這個苦呢?李斯琳卻說:“你千萬別改,繼續持家有方,我剛剛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我這種“無目的”生活的人,是要深入結交一位善於規劃的人的。”


    深入結交這個詞好啊,好到藺雨舟想到了別的事,開始不自在,進而臉紅。白白淨淨的戴眼鏡的斯文的愛臉紅的男人,去古董堆裏怕也很難淘。


    晚上藺雨舟提議幾次要麽去住酒店要麽去姐姐家借住,甚至動手要抱她走,被她嚴肅拒絕了。她花那麽多錢買漆,要是真有害就熱鬧了:告它。


    李斯琳也就是說說而已,晚上兩個人窩在她房間裏睡覺,窗子都開開,客廳臥室都用上了空氣淨化器。關了燈,淨化器閃著小藍光,李斯琳靠在藺雨舟肩膀上把胳膊伸給他:“酸。”


    藺雨舟幫她揉胳膊,問她:“咱們不會得病吧?”


    “不會。”李斯琳說起這個房子上一次粉刷,是她住進來後的第二年,因為跟李潤凱吵了一架,她就決定叛逆。裝修的時候是李潤凱欽點的顏色,她找油漆工來都重新刷了,也就是藺雨舟看到的顏色。李斯琳淡定地說:“我也沒出去住,那時候油漆質量不如現在,當時我是愣頭青。後來慶幸自己沒事。”


    “那這次又為什麽不聽我的呢?”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不想出去住。”


    藺雨舟很謹慎,他偷偷測了,符合標準,不然他是扛也要把李斯琳扛走的。他其實理解李斯琳的心情。


    他的老家在綠春。綠春這個地方,出了雲南幾乎沒有人知道。而他和姐姐藺雨落的家,在綠春一個更不為人知的鄉村。他們的房子年久失修搖搖欲墜,當姐姐提議想拿出所有的積蓄翻蓋老宅時,他沒有多問一句,拿出了自己的身家。那時他的感覺應該就是現在李斯琳的感覺。


    他們心裏都渴求有一個真正的家,哪怕它破敗了、貧窮了,他們也願意付出一切讓它變好。在變好的途中,每一個日夜都不想舍棄。


    後來綠春的房子被翻成了一個很美的小民宿,有種著鮮花的院子、有一隻在村子裏稱王稱霸的貓、有幾間幹淨的房間,這些都重新拚湊了藺雨舟的童年和少年。


    “你還記得三一嗎?”藺雨舟在黑暗中問李斯琳。


    “記得啊。你們綠春民宿的護院貓,可厲害了,每天神氣得狠,我還有點怕它呢!”


    “三一…帶著村子裏的貓跟別的村的貓打架。。”


    “啊?”李斯琳在黑暗中捏緊藺雨舟的t恤:“三一可是愈發厲害了,那時顧峻川還說它以後會是貓王呢,說自己的眼光向來毒辣。可它對我卻是溫順的。”


    “那是對你。你忘記三一脾氣不好,總是打翻你的水杯了嗎?”


    綠春的民宿,藺雨舟關於家的記憶,像雨後的湖麵,冒起了泡泡。李斯琳記得他們在那裏打水仗,看雨,喝茶。藺雨舟的幸福在綠春喧鬧的夏日裏顯得平常,但那時他的心裏已然有驚濤駭浪了。


    他從十幾歲開始就習慣了人間的冷清,因為姐姐遠行,他一個人讀書、一個人思考、一個人無數次走過山間那條通往父母墓地的小路。最開心的事是收到姐姐的來信,她在信中說她過得很好,他那時已經不天真,在同鄉人的口中大概得知大城市生活的辛酸。姐姐在信中說的話他並不全然相信,但他亦不會質疑,隻是不止一次在信中說:在北京等我。


    從綠春到北京,藺雨舟走得很辛苦。在你在他身上卻看不到苦難的痕跡。他像綠春柔和的山風,輕輕流淌進這座大城市,來的時候幾乎不帶有任何聲響。他從不奢望不切實際的東西,唯一執著的是理想。他的情感不洶湧、不熱烈,他從前甚至能想象自己的晚年,在某一個陳舊的家屬樓裏,一個人獨來獨往的晚年。


    直到李斯琳的出現。


    她也像輕風,來時沒有聲響,隻有發絲、衣角、流過汗的肌膚得以感知。她存在久了,讓人誤以為輕風是尋常,終於在沒有一個沒有風的日子裏,他明白了,風離開了,他疲憊的身體沒有了撫慰。


    “藺雨舟。”李斯琳輕聲喚他:“我想起為什麽我上一次要粉刷家裏了。”


    “為什麽?”


    那時二嬸無意間跟李斯琳聊起李潤凱和吳瑕媽媽當年想要一個小孩。他們再婚時候還年輕呢,兩個人感情又好,再要一個孩子很正常。


    “那為什麽沒要呢?”


    “要了,不小心掉了。”


    李斯琳回憶很久,應該是她十一歲那年。起初是她去爸爸家,變成了爸爸在做飯。他做飯時候哼著歌,洗幹淨黃瓜讓李斯琳啃,吳瑕媽媽在臥室躺著,李斯琳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她笑起來很幸福,卻說:“好像有一點感冒。”那個月一直這樣,她周末去爸爸家,都是爸爸做飯,吳瑕躺在臥室裏。


    再後來有一次,爸爸還是在做飯,但吳瑕媽媽在哭。那時她不懂,以為他們吵架了,還跟朋友說:“我爸爸不會又要離婚吧?我爸爸會不會離婚上癮?”


    二嬸見李斯琳在思考,意識到自己大嘴巴說錯了話,就趕忙打自己嘴巴,但她又覺得這麽大事李潤凱不可能沒有跟李斯琳說過,但她也不敢再多說什麽了。


    李斯琳從前就覺得自己所謂的幸福童年是她想象出來的巨大泡沫,為了彰顯她的幸福,別人嘲笑她的時候她總是說:我有兩個爸爸媽媽,我的爸爸媽媽都尋找到自己的幸福,但他們都隻愛我,因為他們永遠不會有別的孩子。


    他們永遠不會有別的孩子,是李斯琳在父母離異後安慰自己的最好手段。無論發生什麽,她對此都深信不疑,因為他們的確沒有別的孩子。


    他們試圖要過別的小孩,隻是那個小孩不小心掉了。李斯琳對於幸福的基本想象維持在一個掉了的小孩上。她覺得這不夠善良,也不太喜歡成年人的偽善。


    那天她到了家,決定重新粉刷自己的房間。她本來就不喜歡那個顏色,但因為李潤凱喜歡,她還是想取悅爸爸,讓爸爸開心,所以同意刷那個顏色。當新的顏色蓋上去時,李斯琳覺得自己完成了內心的一次革命。


    李斯琳講這些的時候並沒有哭,多少年過去了,她早已進化成一個“酷女孩”,不太喜歡為了這些事掉眼淚。她不喜歡偽善、逢迎、市儈,她喜歡一眼就能看透的東西。


    所以在2017年的夏天,她第一眼看到藺雨舟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流光舞動。


    “那這次為什麽又要刷牆壁呢?”藺雨舟問道,但答案他其實已經知道了,他隻是想讓李斯琳傾訴。


    “我的內心又要革命了。”李斯琳抱緊他:“我覺得我似乎也可以擁有一個溫暖的家。這個家牆壁的顏色我真正喜歡、有無論我去到哪裏都會等著我回來的人。在燈火輝煌的夜晚裏,我知道有一盞燈屬於我。我再也不用漂泊了。”


    藺雨舟抱緊她:“睡吧,晚安。”


    “那麽,晚安啦。”


    李斯琳翻了個身,把後背嵌進他懷抱中。頭腦中盤算著不如把次臥改成書房,反正他們不需要那麽多房間睡覺了。


    在粉刷到李斯琳臥室那天,藺雨舟路過藺雨落到瑜伽館,請姐姐吃午飯。姐弟兩個好久沒有單獨吃飯了,兩個人決定去吃他們從前最喜歡吃的烤魚。


    那時兩個人都沒有什麽錢,每當藺雨落發工資或藺雨舟拿到獎學金都要慶祝,慶祝的時候就吃烤魚或者烤肉。藺雨落吃飯的時候跟藺雨舟說小小藺的事,過了一個月,又比上個月聰明了,現在不僅更會看臉色,還會拿捏爸爸了。如果她想做什麽,媽媽或者阿姨不讓,爸爸到家後她就會憋著小嘴巴嗷嗷嗷告狀,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要爸爸去猜。爸爸猜對了,她就哇一聲哭出來,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李斯琳每天都念叨想讓你和姐夫自己去旅行,然後她把娃娃接到家裏來帶。”藺雨舟複述李斯琳的話:“孩子麽,有什麽可生的,我幹女兒最好玩。”李斯琳甚至慫恿過藺雨落再生一個,不如這個讓她帶算了!顧峻川氣個半死,讓她閉嘴:我身邊的藺姓女人沒有讓別人管的道理!何況那是我女兒!趁早斷了你這無知的念頭,好好做人吧?


    藺雨落聽完咯咯笑。作為藺雨舟的姐姐,她從前真的是一個刺兒頭,為了自保和保護弟弟,能跟任何人幹上一架,厲害得不像話。就連顧峻川都要被她幹趴,哪怕他嘴硬總是說那是他讓著藺雨落。現在她可是有了點變化,也還是好鬥,但鬥爭形式更溫和了。


    “你就準備在李斯琳家裏住著嗎?”藺雨落問:“你姐夫說想把他在李斯琳家附近那套三居給你們住,我拒絕了。”顧峻川考慮得比較長遠,以他對藺雨舟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再愛上別人了,李斯琳也是個鑽牛角尖的。那麽這兩個人,大概率會在一起很久很久了。在一起很久,也有一定幾率結婚生小孩,說實話,顧峻川想讓他們小孩的居住環境好一點。但藺雨落拒絕了,她對顧峻川說藺雨舟是成年人,有自己的想法和驕傲。藺雨落懂弟弟的自尊,她是萬萬不會讓他辛苦盡力的秩序坍塌的。


    “我知道姐夫對我好,也謝謝姐理解我。”藺雨舟對藺雨落說:“我盤算了一下,連攢再借,加之今年房產市場不太好,我可以去五環外首付一套三居室。”


    “首付多少算了嗎?”


    “二百多萬。”


    “你有多少?”


    “我能湊出一百二十萬。”


    “好的,我借你。聽好了啊,借。”藺雨落了解藺雨舟,這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說給他會嚇退他,說借,他就要製定歸還計劃了。果然,藺雨舟開始了。他把自己的財務情況向藺雨落一五一十匯報一遍,包括股票、跟同學們做的小投資、工資收入、兼職收入等等。如果以5個點貸款利率來算的話,他應該七年可以還清。


    “還有綠春的民宿呢?”藺雨落頭腦也好用,在藺雨舟算賬的時候她也幫他算賬,從前藺雨舟從不提綠春民宿的盈利,因為的確有幾年不太好,但現在不一樣了,這一年開始生意很好了:“老宅是咱們倆的,當時改建民宿你也拿了錢的。親姐弟明算帳,你不跟我要,我也要給你的。按照現在的情況,今年你大概能分到25萬左右。所以我提議,你用十年民宿收益抵押吧。這10年,賺再多我也不給你,算起來你吃虧的可能性大。”


    “姐…”


    “聽我的。”藺雨落打斷他:“小舟,我知道我結婚了,以後你很大可能也會結婚,按照世俗的想法,我們都該融入新的家庭結構了。但咱們兩個不一樣,我們即使融入新的家庭結構,命也是捆在一起的。姐姐不是伏地魔,你也不是啃姐族,誰敢當麵說這種話,我能當場罵回去。綠春民宿的錢你本來就該分,包括去年你拿出的二十萬參與的營地投資,未來也會按照比例分給你。我們就要這樣明算帳。好嗎?”


    “但如果虧損,我也要共同承擔。”藺雨舟說。


    “行。虧了一起傾家蕩產唄,反正我們從綠春來的,還怕什麽回到綠春?這點魄力咱們姐弟還是要有的。”


    時光飛快,從前姐弟倆在這樣的慶祝時刻聊下一份工作、聊藺雨舟為了去核研所該付出的努力、聊下一年他們姐弟會是什麽樣的境遇,而這一次,他們聊到了房子,聊到了藺雨舟未來可能要組建自己家庭的可能。


    藺雨落至今都記得十五歲的藺雨舟,在父母去世後,躲在安置房裏不言不語,人很快瘦得脫相,一遍一遍走在那條山路上,去到父母的墳墓。那時他們都不敢想象未來,未來在他們心中是巨大的黑洞。


    那時的藺雨落對弟弟唯一的念想就是:先活著,活著就好。她先行來到北京,吃盡了苦頭,在夜晚來臨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我和弟弟又活過一天。


    他們從這樣的痛苦中爬出來,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世界坍塌時候的痛苦,以及世界重建的辛苦。


    “姐,你要不要喝奶茶?”每次吃過飯藺雨舟總要請藺雨落再喝點什麽,這一次他也還記得。


    “好啊。喝什麽?”


    “李斯琳發現了一個新的喝法。”


    “我知道,那個芋泥。”


    “對。”


    藺雨落笑了。關於自己的好朋友成為自己弟妹這件事,感覺很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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