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黔驢技窮。


    霍雲出去後,喝下一杯冷水,欲念很快便消退了,但人變得十分清醒,很難再睡著,索性去了書房。


    這一待,一直待到卯時。


    杏兒次日給宋春汐端水時,臉上遮不住的憂色。


    定是為霍雲歇在別處而擔心,但宋春汐知道來龍去脈卻是十分理解,霍雲如果真有隱疾的話,心裏肯定不舒服,那麽一時不願回臥房也是人之常情。


    她是沒有一點生氣的。


    宋春汐用過早膳後去給霍夫人請安。


    霍夫人跟她商量賀禮的事:“聽說此次壽誕會辦得十分隆重,太皇太後還要請幾位藩王入京呢,所以這賀禮絕不能馬虎。我打算送一對金蟬碧玉壽桃,兩幅雙麵繡,”笑著看向兒媳,“你再寫一幅百壽圖好不好?你的字跟畫都很漂亮。”


    “既然您都這麽誇我了,我定不會讓您失望,不過母親,藩王照理是不能入京的,太皇太後請他們來豈不是違背了祖規?”宋春汐十分奇怪。


    “規矩是死的,人生七十古來稀,太皇太後都六十了,以後誰知道……她其實以前也請過已故的老瑞王,當時瑞王府添丁,太皇太後想見見親孫兒,央求先帝,先帝也準許的。”


    這親孫兒是現任瑞王秦瑀,因其封地津州離京城近,故而宋春汐對其有所耳聞,知道他能力出眾,將津州治理得十分繁華,很得當地百姓愛戴。


    如果天子哪日如夢裏一樣失蹤,燕國需要一位新帝王的時候,這位瑞王肯定是強有力的候選者之一。


    宋春汐正思忖時,忽然看見劉嬤嬤捧來一座十分精致的黑漆鈿螺花鳥妝奩匣子。


    “春汐,到時太皇太後壽誕,你也要入宮恭賀的,打扮不能過於隨意。”霍夫人將匣子打開予她看,“我都替你準備好了,你千萬別推辭。”


    往前就算婆母大方,也不會送一整個妝奩,宋春汐瞧著滿匣珠寶,驚訝道:“有道是無功不受祿,您要我接受,也得給我一個理由呀。”


    “拿著吧,要什麽理由,這家裏的東西原就是你的。”霍夫人不給她再拒絕的機會,吩咐劉嬤嬤,“快送去南苑。”


    劉嬤嬤應是。


    宋春汐看出來了,婆母就是硬送唄。


    是不是昨日的事婆母知道了,以為霍雲欺負自己,變著法子補償她?


    如此的話,大大方方接受了,婆母也心安,宋春汐笑著挽起霍夫人的手臂:“您一片心意,到時去宮裏我必不讓您丟臉,定將這些首飾好好用起來。”


    “這才對嘛。”霍夫人哈哈一笑。


    晚上霍雲回來得較遲,在門口時被霍夫人的丫環截住,請他去上房。


    見到兒子,霍夫人恨不得打他一頓,斥道:“你是不是太過分了?春汐才從懷縣回來,你就宿在書房!你這混小子,是不是想氣死我你才罷休?”


    見母親怒極,霍雲道:“我是因為都督府的事才去得書房,您放心,下不為例。若有下次,隨您如何處置。”昨日他也不是故意不回臥房,實在是越看兵書越清醒,根本睡不著,便待到了天亮,以後注意便是。


    認錯態度良好,霍夫人麵色稍緩了些:“你自己說的話,你自己記好了……不過,你身上的酒味又怎麽說?跟誰去喝酒了?不早些回來,讓兒媳婦一直等你?”


    “下衙時正巧遇到懷仁,他不是才得了南城兵馬司指揮使一職嘛,我便請他喝酒慶賀慶賀。”懷仁是東平侯樂善的小字,他是霍雲的幼時好友。


    霍夫人倒不好指責了:“你不早說,他謀到職務,我也替他高興,應該請來家裏才是。”


    “他喜歡在酒樓吃飯,您不必操心了。”


    這兩個人雖是朋友,但性子大相徑庭,霍夫人仍記得樂善來他們家的趣事:每回不是帶著蛐蛐,就是帶著八哥,要麽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就想哄得兒子跟他一起去玩,可兒子隻沉溺練武,看兵書,沒有一次是跟他出去的,但樂善仍樂此不疲。就這樣,兩個人的友情居然還能維係這麽多年,也是十分稀奇。


    霍夫人道:“不管如何,你等會跟春汐賠個不是。”


    別的好說,“賠不是”是不可能的,霍雲告辭出去。


    聽說他到門口了,在畫百壽圖的宋春汐放下筆,洗幹淨手,讓丫環們擺飯。


    霍雲進來時,二人目光接觸了下,彼此神色都有些複雜。


    杏兒捧著銀盆來給霍雲淨麵淨手。


    聞到他身上有酒味,宋春汐問:“你莫非已用過晚膳?”


    “稍許吃了些,還可以吃點。”光在喝酒了。


    宋春汐就吩咐杏兒給霍雲少盛點飯,又說些家常事:“母親已經決定好獻給太皇太後的賀禮了,夫君你要不要猜一猜?”


    霍雲道:“……直接說吧。”


    一點沒有情趣,宋春汐暗地腹誹了句道:“是要送金蟬碧玉壽桃,雙麵繡,還有一幅百壽圖。”


    “百壽圖是由你來寫?”他記得母親總誇宋春汐是才女,想必是要在太皇太後麵前一展她的書法。


    “嗯,剛才已經寫了一部分。”


    霍雲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因為背對著她在洗手,宋春汐這個角度無論怎麽觀察他,都不會被發現。


    要說霍雲何處吸引人,除了那一張俊美的臉外,就是這副修長挺拔的身材了,既不像有些武將膀大腰圓,也不似有些文人過於清瘦,他是生得恰到好處的,猿臂蜂腰,寬肩長腿,可惜……竟有隱疾。


    也不知他何時得的?


    她記得他們最後一次敦倫是在五月,後來便沒有過了,難道是在六月得的?怪不得那段時間他對她的態度還沒以前好,許是因為心煩……


    這種情況,實在該請個大夫看看,不過她肯定不會提,省得霍雲惱羞成怒,把他們的關係弄得更僵。


    裝作不知道是最好的。


    “看夠了沒有?”突然,霍雲轉過了身。


    宋春汐一嚇。


    他背後長了眼睛不成?


    “誰看你了……”她輕咳聲,“我在等你吃飯。”


    嗬。


    別以為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無非是昨夜的計策沒有奏效,正準備後招。


    倒不知她還想怎麽勾引他?


    不過,既說到勾引,一個打算和離的女子突然又勾引丈夫,也是過於荒謬了,宋春汐沒那麽蠢,那麽,難道她說得“千年修得共枕眠”的那番話是真心話?


    周士安呢?被她放棄了?


    他實在拿不準。


    到了晚上歇息的時候,一個仍在裏側,一個仍在外側,屋裏靜地一根針落下都能聽見。


    可宋春汐不能再像昨日那樣去貼著霍雲睡,萬一他又起反應,然後又不能敦倫,豈不是十分尷尬?到時候她是要安慰,還是當沒看見好呢?


    她想了想,往霍雲那邊挪了一尺的距離,並沒有靠太近,解釋道:“我昨日有些急了,還是循序漸進更好些,省得彼此不太適應。”


    霍雲:“……”


    本來還等著看好戲,誰想她黔驢技窮,這麽快就沒招了。


    看來他還是高估她。


    他閉起眼睛:“隨你。”


    不過今兒離遠些也好,他昨夜未眠,要是宋春汐真有什麽別的手段,指不定又要消磨掉好些時間,明日也不是休沐,還得去衙門。


    想著,漸漸就睡著了。


    宋春汐自然沒去打攪他,隱疾一事如同“飛來橫禍”,也打亂了她的計劃。


    不能太靠近,也不能太遠,還真要把握好這個度。


    但幸好此事不影響霍雲仍是個都督,也不影響他在朝堂的地位,行軍打仗的能力,不然他在她這裏就失去價值了。


    次日,正當宋春汐對鏡梳妝時,梨兒忽然拿來一封信,說是宋二姑娘寫得,差了一個婆子送來。


    宋春汐一怔,頭發也不梳了,忙著先看信。


    因為妹妹這是第一次寫信給她,實在有些古怪。


    展開信看了後才知,原來陳夫人邀請他們宋家一家去澄江遊船,母親答應了,但妹妹記得她的叮囑,要遠離陳慶霄,所以不知如何是好,寫信來求救。


    宋春汐忍不住笑,妹妹真是聽話,乖的不得了,可惜夢裏她竟沒有提防陳家,讓妹妹嫁去了這樣的人家。


    幸好她現在有了預知,不過這陳夫人真是……


    她明明已經說得十分清楚,婆母也給了陳家補償,可陳夫人竟然裝不知。這次突然邀請她們去澄江,恐怕有所圖謀,宋春汐臉色微沉,陳夫人這是逼著她撕破臉嗎?


    “磨墨。”她吩咐杏兒。


    杏兒忙找了香墨出來。


    宋春汐馬上提筆寫信。


    字跡不似往常那般娟秀端雅,有些少見的鋒利,杏兒覺得少夫人的心情不是很好。


    到底二姑娘寫了什麽會讓少夫人生氣?


    “找個小廝送去給春菲。”宋春汐叮囑,“別讓母親發現。”


    然而在宋家,徐鳳娘是把小女兒看得很牢的,立刻就知道了寫信的事,但她不會強行拆開宋春汐的信,隻是打趣道:“春菲,你有什麽悄悄話要跟春汐說的,兩人竟然寫信來寫信去,有何要事,還瞞著為娘?”


    宋春菲臉蛋紅紅:“沒什麽事。”兩手捏著信逃走。


    宋文昇又吃醋了:“隻給你寫不給我寫,她就隻惦記你。”


    宋春菲解釋:“是我先寫給姐姐的,你要是寫給姐姐,她也會回你。”


    “是嗎?”宋文昇開始動腦筋了。


    宋春菲走入屋內後,悄悄看信。


    信箋上暗香浮動,字如鳳舞,應該寫得很急,姐姐讓她不必拒絕陳夫人,讓她隨母親一起去澄江,姐姐說到時候會在澄江跟她匯合。


    想到馬上能見到姐姐,宋春菲嫣然一笑,姐姐怎麽說,她就怎麽做!


    第15章 書香門第。


    秋高氣爽,澄江附近滿是遊客,薑蓮提著裙角小心走上停靠在岸邊的畫舫。


    宋春汐過得一會才出現。


    她穿著件緋色彩繡牡丹織錦寬袖襦衣,下麵一條十幅月華裙,梳飛仙髻,插紅寶鳳簪,裙下一雙軟雲底綴珠鞋,氣勢逼人。


    薑蓮眼睛都瞪圓了:“呀,天女下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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