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上是認同我,並不是依著我,聖上自有自己的判斷。”


    居然忙著撇清。


    承認天子對他偏愛有什麽呀?宋春汐問:“那你覺得聖上會相信夢的事嗎?”


    霍雲:“……別打歪主意。”


    怎麽是歪主意,要是聖上能信當然好,可惜這很難,宋春汐搖搖頭。


    說完話,中衣也都穿好了,他抱著她去清洗,吃飯不提。


    上元節過後,許是天氣轉暖,日子也像是過得快了,一轉眼便到二月。


    吏部對地方官員的考核大計,都在此時顯出成果,一時官員被調離的調離,升遷的升遷,城門口異常熱鬧,大車小車來來去去,絡繹不絕。


    魏婷從車窗外看著巍峨的城牆,寬闊的街道,衣著光鮮的百姓,深深感覺到了京城與寧州的區別。


    “往後我們真要住在京城了呢,”她靠在母親魏夫人懷裏,“像做夢一樣。”


    魏夫人撫著她的發髻:“你父親升官才像是做夢呢,他得罪了蘄國公,雖是替百姓辦了樁好事,可我總覺得蘄國公私底下會動手腳,陷害你父親,誰想到……”


    “誰想到聖上如此英明,是不是?”魏婷抿嘴笑道,“我們大燕有聖上這樣的仁君,真乃大幸!”


    “是啊,但京城藏龍臥虎,不像寧州,我得讓你父親多加小心。”


    她的父親跟弟弟坐在另外一輛馬車上,魏婷道:“您同我說說便罷了,跟父親說,隻是浪費口舌,父親若聽您的,那次還會抓捕蘄國公的次子嗎?您啊,就別操心了,父親都升任三品大理寺卿了,誰也不能輕易得對付父親。”


    “但願如此吧。”


    魏家的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穿過朱雀橋,往大理寺的官舍而去。


    二月熱鬧的除了官員的升遷貶謫外,還有花式催促天子立後的奏疏。


    甚至不止是奏疏,還有官員參加早朝時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進言,說到激動處以額頭搶地,一副天子再不成家,他便要死諫的模樣。


    秦昉隻好命禁軍將他先拉下去冷靜冷靜,而後便退了朝。


    路上他不由想起父皇曾罵官員,說“官員才最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言下之意,對官員過於寬厚,官員便會蹬鼻子上眼,得寸進尺。


    秦昉忍不住笑了笑,父皇治國近二十年,到底是經驗豐富。


    不過官員們催促立後一事也無可厚非,他早晚是要娶妻的,他隻是不想倉促的在這個時候娶妻。


    去年他拒絕了皇祖母立李瑤為後的建議,已經與皇祖母生出罅隙,前不久,李豐升職一事,再度惹皇祖母不快,若此時選後,恐怕皇祖母又會生出什麽念頭。


    再說,他此時也實在沒有娶妻的心。


    還是再等一陣子吧。


    他從龍輦上下來,走入殿內。


    誰知剛要坐下,太皇太後來了。


    “皇祖母?”秦昉驚訝道,“您起這麽早?”吩咐內侍設座。


    太皇太後並不想坐,沉著臉道:“我才知,你將明良調去越州了,雖是平調,可越州如何與江寧比?一個天一個地,你竟事先不與我商量?”她盯著秦昉,眸中全是指責之色,“阿昉,明良他可不像李豐,”李豐他確實不成器,可她弟弟不是啊,“明良在外矜矜業業十來年,身為國公爺,可沒有偷過一點懶!”


    燕國沒偷懶的官員何其多,不缺一個布政使,秦昉輕歎口氣:“皇祖母,舅祖父在職三年,原就該調了,我是想越州離京城近些,往後入京述職也方便。”


    再方便能有當京官方便?太皇太後道:“你還不如讓他回京,甭管是六部哪個衙門,做個堂官便是。”


    堂官是六部之首,最不能隨意任命的,秦昉捏一捏眉心:“等以後再說吧,舅祖父已經在越州了,也不可能再調職,您不會連這個都不清楚。”


    見他拒絕,太皇太後氣得心頭翻江倒海,真被張嬤嬤說中了,自家弟弟也要靠著秦昉,這小子……她真是看走眼,明明瞧著那樣寬厚和善的一個孫兒,誰知登基後如此不留情麵,她李家以後隻怕要折在這孩子手裏!


    她跨出殿門時,身子一個趔趄,差點摔跤。


    張嬤嬤忙扶住她:“您莫難過,身子要緊啊……不是奴婢多嘴,您就不該來找聖上,聖上有時候也是不得已,他也是關心您的。”


    太皇太後自嘲地笑了笑,伸手摸一摸戴著的抹額:“你別胡亂安慰我了,我知道誰是真心關心我。”


    是那個在病中還惦記自己,給自己做抹額的李瑤,是那個一心隻為她著想的親孫兒秦瑀。


    皇祖母略顯蒼老的背影漸漸遠去。


    又一次不歡而散。


    秦昉心想,他已在盡力避免與皇祖母的衝突了,可有些事,他實在不可能做到順從,也許,從他成為天子的那一日起,便是要做真正的孤家寡人。


    ………………


    魏立民入京的第一日,宋春汐便已知道他的住所。


    果然是個清官,已是升至三品,竟然連宅院都置辦不起,一家四口住在官宅。


    如果他不是擅於隱藏,便是他確實隻做了一件壞事,但這一件壞事會引發什麽,魏立民知道嗎?他親手運送出去的鐵礦,鑄造了多少兵器,他又知道嗎?


    宋春汐越想越坐不住,跑去書房找霍雲。


    “你派去盯著魏家人的手下都有些誰?”


    霍雲抬起頭:“你問了作甚?”


    “我要他們也向我稟告消息,聽我差遣。”宋春汐並不掩飾自己的目的,“夢是我做的,也是我告訴你的,這件事我必須從頭到尾都要參與。”


    霍雲笑了:“口氣不小……你能做什麽?”


    “你可以拭目以待。”


    “我勸你還是別插手,有這功夫不如多逗逗貓。”


    語氣有些不屑。


    怕是因為她是女子,覺得她什麽事都辦不了吧?


    可要沒有她,她霍雲跟天子都得中計呢,大燕也會分崩離析。


    再說,魏立民是要害她父親的,憑什麽不讓她插手?她注意這個人那麽久了,從最初一直到現在,她花得精力比霍雲要多的多。宋春汐挑眉道:“你不借,那我去找母親,母親說,霍家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那你的手下也是我的,”說著一笑,“你霍大都督是霍家的人,那也是我的。”手指輕輕一揚,點在他臉頰上,“你說,是不是?”


    笑得明媚勾人,他眸色一深,握住她手臂就將她拽到自己腿上。


    “我是你的?嗯?”他捏住她下頜,“你再說一遍試試?”


    “說就說,你當我不敢?”宋春汐一字一頓道,“你,是,我,的。”


    櫻唇張合,雪白的貝齒一覽無遺,他低頭便親了上去。


    親得特別恨,宋春汐不一會就感覺舌根發疼,也不知他是生氣還是怎麽。


    不過開玩笑的話,他總不至於當真吧?


    再如何,霍雲怎可能是她的,她要他幾個手下他都不爽快,正胡思亂想間,聽見霍雲道:“我可以借你,但你要先告訴我,你想做什麽。”


    居然肯了嗎?宋春汐心頭一喜:“很簡單,我想先會會魏夫人。”


    魏立民是官員,她不可能與他直接見麵,可魏家女眷不一樣。


    夫妻一體,魏立民做了什麽,他的妻子多半也知道,她想對這個家族有一些了解,找到他們的弱處,攻其不備,不然光等著,誰知等到何時?


    所謂先下手為強,興許她能就此除掉主謀手裏的這一顆棋子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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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汝之蜜糖。


    “你這是要反客為主?”霍雲問。


    “是, 如今我們在暗他們在明,我們占了先機,何不試試呢?”她鄭重道, “你放心, 事關我父親,我一定會謹慎行事。”


    看得出來,她很堅決。


    畢竟夢是她做的, 因為有她, 局麵才有可能改變, 霍雲沉吟:“也罷,你可以一試, 但你要答應我,不能冒險。”


    “我知道, 我可比你惜命多了!”宋春汐提醒,“你明日便下令哦。”


    “好。”他低頭親親她,“沒有別的事了吧?”


    這人真是用不完的體力!


    但今日他注定要失望了, 宋春汐有點幸災樂禍:“不方便呢, 正當來月事。”


    “……”他動作一僵,“怎麽不提早說?”


    “我以為你不會每時每刻都想這個。”宋春汐揶揄。


    男女之間不想這個那想哪個?他挑眉道:“我若真不想,你指不定還急了。”


    到底誰會急啊?他怎麽好意思說的?


    不過有段時間他真的沒碰她,一丁點兒都沒碰,害她以為他得了隱疾, 宋春汐問:“你還記得我去懷縣那次的事情嗎?”


    “嗯。”


    “那前後至少得有兩個月吧,你就沒想過這事?”


    “……”


    怎麽會沒想過,隻不過他以為宋春汐心裏念著周士安, 氣得不想碰她, 後來發現宋春汐想讓周士安死心, 這才沒了心結,但這秘密他不會告訴宋春汐。


    他一個都督,任何事都能處理得果斷利落,唯獨對宋春汐,不能當機立斷。


    也許男女間的感情,真的不是他所擅長的吧。


    他搪塞道:“我不記得了,許是因為忙。”


    宋春汐當然不信,可他不肯說,她也不會追問,畢竟是過去的事情了,而今他們要做到的是齊心協力,共同解決將來的危機,別的都不重要。


    次日,霍雲的另一位屬下呂欽來向宋春汐稟告,說魏家才入京便有兩家送上了請帖。


    到底是三品官,便算魏家沒有根基,想結交的家族仍是不缺。


    宋春汐命呂欽繼續嚴密監視魏家,尋找機會。


    因她來了月事,杏兒專門讓廚房熬煮了桂圓紅棗燕窩羹。


    宋春汐喝過之後,便在榻上小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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