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初嫁給霍雲,經曆了一個糟糕的洞房不說,次日也沒等來半句體貼的話,回門時,怕家人擔心,她自然要叫他“夫君”,那番滋味她最清楚不過,是以完全能辨別出妹妹叫樂善“夫君”時,絕不是與她一樣的心情。


    想起往事,她少不得對霍雲生出幾分不滿。


    晚上霍雲回來,與她吃飯時問起去東平侯府的事:“你妹妹看起來如何?”


    他頗為關心那對夫妻的狀況。


    宋春汐道:“你肯定想不到。”


    “哦?怎麽了?”霍雲揚眉。


    “春菲對妹夫極為滿意,滿口誇讚,我看妹夫與常人一樣,沒有何處不對嘛。”


    霍雲聞言神色複雜。


    一方麵是替這二人高興,一方麵他十分疑惑,在他看來,樂善根本沒有開竅,那麽他怎可能才幾天的功夫就讓宋春菲極為滿意了?


    他怎麽做到的?


    宋春汐問:“你不信?”


    “不是不信,隻是懷仁他……我沒想到他能這麽快適應。”


    “那確實是比你適應得快多了。”


    霍雲:“……”


    怎麽就扯到他身上了?


    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宋春汐下一句話就道:“你可記得你那時是如何的?”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該來的終究都要來。


    霍雲的態度極為端正:“我自然記得……此事是我不對,讓你受苦了。”


    宋春汐:“……”


    她本來想好了一連串的話,如果霍雲忘記了,或者想抵賴她一定要說他一頓,誰想到他這麽快就認錯,也不知該說他狡猾還是該說他誠懇。


    如果自己立刻就原諒他,那他豈不是用一句話就糊弄過去?


    可成親前她曾以為便算賜婚,興許也能嫁得一個如意郎君,二人琴瑟和鳴,心意相通,結果在洞房時就遭受打擊,被他掐掉了那些美好的憧憬。


    宋春汐挑眉:“你原來都記得,那你之前為何不同我道歉?”


    此事極為敏感,能不提當然不提最好,他又不傻,沒事找罪給自己受!


    現在是沒法躲過了,霍雲站起身,微微彎下腰握住她肩膀:“不提也是我的錯,我不對……你要我如何補償?珍珠?寶石?翡翠?你要什麽我都給你買。”


    他這般富有,灑灑金銀的事兒,有什麽難做的?再說,珠寶首飾她太多了,已經沒有新意。


    宋春汐道:“不要。”


    霍雲一陣頭疼,隻得用更好的態度來打動她,哄著道:“娘子,當時是我糊塗,不知憐香惜玉,如今我早改了,我不信你看不出……”就他現在這樣放下身段請她原諒,在以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她當然看得出,就是想起往事,多少有點遺憾。


    如果那時他體貼一些,洞房的事過去就算了,次日做些補償,哄哄她,她也不會記那麽久,他們之間後來也不至於弄得那麽僵。


    “這樣吧。”宋春汐指指桌上的蒸蟹,“這六月黃吃著鮮美,但太麻煩,你幫我把肉剝出來。”


    霍雲:“……”


    怎麽也沒想到她會這樣刁難他。


    見他劍眉蹙起,一臉不肯的模樣,宋春汐哼道:“就知你是說說而已,什麽改不改,什麽憐香惜玉的……你哪裏把我放在心上。”


    大帽子立刻扣上來,霍雲捏了捏眉心:“好好好,我給你剝!”


    他吩咐丫環端水來,再淨了一遍手。


    宋春汐偷笑。


    等他坐回來時,她又板起臉。


    霍雲拿起一隻螃蟹:“這頓飯過後,此事你以後不準再提。”


    他是有錯,也可以向宋春汐道歉,可他不能接受她以後再翻這筆舊賬。


    “你先剝出來再說。”她睨他一眼,“看你也不像會的,未必做得來。”


    語氣實在氣人,霍雲差點想將她壓在飯桌上。


    可為所欲為之後呢?


    這件事不解決,她還是會惦記著,哪日仍會翻出來。


    他冷靜過後,拿起蟹錘,蟹勺開始幹活。


    那當然是極罕見的畫麵。


    一個平常隻持劍的都督,如今拿著這麽小巧的東西,實在有趣,宋春汐差點笑出聲。


    他卻不慣做這種事,挖肉挖了會,恨不得把這些勺兒什麽的都扔了,忽然道:“此事也不能全怪我,你還不是不想嫁我,心裏討厭我,不然我豈會……”


    宋春汐一怔:“誰討厭你了?”


    “你自己清楚。”他並不願多說。


    洞房之日對宋春汐並不是一個好的回憶,可對他來說,也一樣。


    原來他誤會自己討厭他。


    可她第一次見他,憑什麽就要喜歡上他呢?說來說去,他就是霸道!


    宋春汐沒有立刻解釋,一直到霍雲將整隻螃蟹的肉都剝出來,她覺得消氣了才道:“我那日其實是怕你,因為我看到幻象了。”


    “什麽?”他愣住。


    “之前隻跟你說了夢的事,忘了這件……你挑我蓋頭時,我原以為能看見一位英俊的大將軍,結果卻是個渾身浴血的人,我能不怕嗎?”


    “渾身浴血?”


    “嗯,我應該是看到夢裏的情景。”


    霍雲一時五味紛雜。


    有後悔,有驚訝,也有自責,當然,更有歡喜。


    原來,她並不討厭他。


    她不是不喜歡他的容貌,不是不願嫁給他。


    他以為的事情並不存在。


    甚至,她初見他時便看見了他的將來,她是注定要跟他在一起的!


    他的心頭充盈著一種無法言說的滿足。


    他將一塊蟹肉喂入宋春汐嘴裏:“往後再要吃螃蟹,為夫隨時效勞。”


    她注意到他第一次用了“為夫”這個詞。


    多了些溫暖的煙火氣。


    她輕輕一笑,靠向他肩頭:“可是一輩子都願意?”


    “嗯,一輩子都願意。”


    第70章 十全十美。


    最近霍雲一直在想西州的事。


    他已經找到了秦瑀的兵馬, 但並不敢輕易出兵,萬一跟夢裏一樣發生宋春汐所描繪的情景,那他的兵馬就會葬送在西州了!


    關乎將士們的生死, 他不能隨意冒險。


    “雷聲, 火光,煙塵……”


    重點是火光。


    他已經想到了火藥。


    火藥是道士在煉丹中發現的,在本朝已經嚐試用在了兩軍對戰上, 隻威力極弱, 操作困難, 遇到下雨或是潮濕的天氣根本無法發揮作用,所以幾乎是雞肋一般的存在。


    但它的前途不可限量, 隻是軍器局還未造出更合適它的武器。


    難不成秦瑀的手下造出了?


    他們父子籌劃多年,有這份用心也未必沒有可能, 畢竟一開始便私自挖鐵鑄造兵器……是了,那座山也未必沒有硫礦,硫磺便是用來製作火藥的, 正想著, 樂善忽然出現在門口,說道:“魯左參議被殺的事你可知?”


    “聽說過,怎麽了?”


    “我懷疑是被秦瑀的人殺掉的。”


    是不是那個假扮商人來找徐鈍的人?霍雲心想,如果是的話,這樂善再不可能找到他, 嘴裏問道:“你為何這樣認為?”


    “我這陣子協同大理寺調查此案,前前後後跑了多少戶人家,京城附近都找了個遍, 哪裏有膽子這麽大的盜匪!倒是問及與魯左參議來往的官員, 你猜怎麽著, 其中有個馬禦史,曾是顧萬鍾的下屬……”顧萬鍾還未定罪,仍關押在牢裏,這馬禦史看著與庫銀案沒有關聯,但誰想到又是認識魯左參議的,“他們指不定都是一夥人,那麽,沒猜錯的話,這魯左參議可能是想背叛秦瑀,被滅口了。”


    “也是為了殺雞儆猴吧?”霍雲不屑道,“隻窮途末路,他能一時震懾住這些同黨,再往後呢?”


    “再往後他怕是要起兵了。”


    起兵是不可能讓他起的,哪怕冒險也得把秦瑀的這些兵馬在西州直接圍殺。


    當然,能投降就更好了。


    朝忠此時走過來,向樂善稟告:“夫人派人去衙門找您,問您晚上可回去用飯。”


    “不回,”樂善道,“我忙著呢。”


    新婚燕爾,再忙也應該抽時間吃個飯吧?霍雲想起宋春汐說得,宋春菲對樂善極為滿意,他總覺得有點奇怪:“我看你還是回去吧,把手頭事情先放一放。”


    樂善奇怪:“吃飯又不是要緊事,哪日不能吃?”


    “可你不是才成親嗎?”


    樂善笑了:“雲璈,你成親那陣子也沒見你把手頭事情放一放啊。”


    霍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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