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廚房我才發現,昨晚我作的飯菜還完好如初地擺在餐桌上,看那情形,他顯然根本沒動過。我不由得眉一皺,猜想他八成是專注得過了頭,連飯也忘了吃,實在太不知愛惜自己的身體了。


    煮好了粥,盛了一碗端進房裏,我坐在床邊,忍不住叨念:“季先生,你昨晚為什麽沒吃飯?再怎麽忙也不能忘了吃飯呀!這樣很容易把身體搞壞的。”這是我母親大人常掛在嘴上的教訓,奉行不-的我不覺向他說起教來。


    季恩揚隻是看著我,沒說什麽。


    這倒是稀奇了,他竟然沒回嘴,而且也沒擺臭臉。隨即我心想,他大概是生病,身體太虛弱了,所以沒力氣給我臉色看。


    “喏,吃粥吧。”我將湯匙和粥遞至他麵前。


    他垂頭看了一眼,旋即抬起頭望著我,說:“我沒力氣,你喂我。”口氣很是理所當然。


    我一愣,無法相信他會提出這種要求。可瞧他一副大爺等著人伺候的樣子,我再不懷疑自己的耳朵。


    接下來呢,病人都開口了,我還能說什麽?隻得好人做到底,將稀飯一湯匙一湯匙送進他嘴裏。


    隻是,我不免在心裏暗自唉歎了聲。活了二十一個年頭,繼我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下廚後,我竟又首無先例地喂一個男人吃東西。


    唉,這情形要是讓旁人看到了,說有多曖昧就有多曖昧,我的一世“閨名”都毀在他手上了。


    這也就算了,偏偏他一邊吃著稀飯,一邊仍是拿眼直瞅著我,好像今天才認識我似的。


    拜托!就算我再怎麽大方不介意,被人這麽一直盯著看,多少也會覺得不自在好不好?他到底是哪條神經搭錯了線,還是燒過了頭,行為這麽反常。


    不過,我還是很有良心的,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我就當他是一時失常,不跟他計較。


    好不容易喂他吃完了稀飯,我如獲大赦般暗自鬆了一口氣,說:“季先生,你躺下來好好休息吧,我去幫你整理琴房。”終於能遠離他怪異黏人的視線,趕緊走人。


    “等等……”季恩揚叫住了我,我一頓,肩一垂,無奈地掉頭走回去。


    “還有什麽事嗎?”老實說,我真不習慣他這個樣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緣故,他的表情與眼神都異於平常,尤其那雙眼,幽幽沉沉的,瞧得人心裏怪不自在又毛毛的。


    “現在是晚上了吧?”他問。


    我點點頭。“已經十點多了,你趕快睡吧,明早一覺醒來,身體肯定會好多了。”聽聽我的口氣,還真像在哄小孩。


    “我睡不著。”他突地又開口道。


    睡不著?不會吧?!他還在生病不是嗎?可別告訴我,即使是這種情況他還會失眠。


    “我其實是病得昏昏沉沉,並沒有真的睡著。”


    才這麽想,他接下來說的話立即解了我的疑惑,卻也給我帶來了困擾。


    那……現在是怎樣?大爺你睡不著我有什麽辦法?!


    沒轍的我,也隻能耐心地哄他:“生病的人最需要的就是睡眠,怎麽可能會睡不著呢?你試著放鬆身體,什麽都不要想,一定睡得著。”


    “沒有用的。”他搖搖頭,神情顯得很疲憊。“我已經失眠了兩個多月,自從——”說著,驀然停頓下來,一臉欲言又止地。


    哈!他不說,我也知道是怎麽回事。老實說,我真有點同情他,還差點說出他的寶貝泰迪熊就在我手上的事。


    “呃……季先生,要不,我幫你按摩按摩,也許能幫助你入眠。”我一時同情心泛濫,話說出口才想到他並不喜與人太過親近,更何況是肢體上的接觸。


    可沒想到他竟然點頭了,還很幹脆地翻過身趴在床上。


    “那就麻煩你了。”


    我訝異地瞪著他寬廣的背,好一會才回過神來,而後脫掉鞋子爬上床,開始幫他按摩。我想,我又為自己開了另一個先例,唉!


    “季先生,你睡著了嗎?”四十分鍾後,我氣喘籲籲地問,真是累死我了!


    他老兄搖了搖頭。“你的按摩很舒服,但我還是睡不著。”


    哇咧!我臉上頓時冒出數條黑線,要不是本姑娘很有耐心的話,肯定一棒敲昏他算了。


    不過,我畢竟心慈手軟,沒敢使用那麽殘忍的手段。既然單靠按摩無法奏效,那索性多管齊下。我幹脆搜出自己送給他的薰衣草精油,替他抹在太陽穴上;又找出舒眠音樂cd,放給他聽;接著泡了一杯寧神花茶讓他-,再配合按摩猛下功夫。教人意外的是,他竟也完全任由我擺布。


    又過了四十分鍾後,我攤在床上筋疲力竭地問:“季先生,你睡著了嗎?”


    這回他翻過身來,黑發散亂地覆在額前,看著我說:“你瞧我這樣子,像是睡著了嗎?”


    聽了他的回答,我連哀號的力氣都沒有。能做的、該做的,我都做了。他老兄睡不著,我的眼皮可快要不支合上了,周公正頻頻召喚著我呢!何況他的床又軟又暖,我實在舍不得爬起來,也不想爬起來。


    天可憐見,從傍晚進了他的公寓後,我就開始勞碌不斷,一滴水也沒-、一口飯也沒吃,真的是累到無力、不想動彈。


    我想,就算他現在把我踢下床,我大概也沒有力氣喊一聲痛。


    無可奈何地,我隻好投降、放棄——


    “那……我……我也……沒……沒辦法了……”勉強說完這一句話,我不再抗拒地閉上了眼,任自己墜入柔暖的睡眠中。


    就在半夢半醒之間,仿佛有一團熱氣向我靠了過來,感覺好像有人緊緊抱住了我,把我裹入一個溫暖的胸懷裏;夢裏,柑橘混合著茉莉與薰衣草的味道彌漫了我的嗅覺,依稀還聽到一個沙啞的聲音說:


    “那就試試這個吧……嗯,這種感覺……我一定是瘋了才會這麽做……”


    那聲音滿足中夾著懊惱的歎息。是季恩揚嗎?唔……應該不是他,印象中他從不曾用這樣的口氣說話。我在睡夢裏這麽想著。


    *&#=*=#&*


    嗯,好溫暖好舒服……


    還沒睜開眼,我便感覺到陽光輕灑在我眼瞼上的輕柔明亮。


    從深沉、甜美的睡眠中醒來,我臉上不自禁綻現出一個滿足的笑容。我一向好吃好睡,但像昨晚那樣睡得格外香甜倒是頭一回,感覺好似在溫暖的海洋中緩緩蕩漾,讓人身體鬆軟得幾乎不想動彈。


    然而,當我像隻貓似地伸展著身體時,才發覺自己的腰間被一股力量罕豐箍纏住,背後也仿佛有什麽東西緊緊貼靠著。


    我不覺皺了皺眉,隱約感覺有些不對勁;猛地睜開眼後,整個人瞬間呆傻住。


    這……這不是季恩揚的房間嗎?!我怎麽會睡在這裏?


    腦子裏一片轟然亂響中,我的視線緩緩往下移,赫然瞧見一雙大手大刺刺地纏住我的腰,心一凜,忙轉頭瞥向身後,這一瞧,我的眼睛瞬間瞪凸,接著,喉嚨控製不住地驚喊出聲——


    “啊!”


    請別以為我突然患了歇斯底裏症,我隻是被嚇壞了。


    從小到大,我可以說是那種天塌下來會當棉被蓋的人,少有什麽事能讓我嚇得花容失色、大呼小叫;但眼前的景象卻是有生以來教我最驚駭的,沒想到我竟然和季恩揚睡在同一張床上,而且……他、他、他……還、還像隻八爪章魚似地纏抱住我!


    瞧,他的一條腿竟還擱到我大腿上來了,我的媽呀!


    許是我的尖叫聲發生作用了,身後的銅牆鐵壁動了下,而後傳來一聲粗啞的低咒:“搞什麽啊!?”


    纏在我腰間的手瞬即鬆了開去,接著床一動,季恩揚坐起身來皺眉瞪視著我。“一大早你就在鬼吼鬼叫個什麽勁!”


    一擺脫他的鉗製,我立即彈躍而起,退到床角與他對峙著。


    “我、我……我為什麽會睡在你床上?!”真是見鬼了,怎麽也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他依舊扭著眉,臉色難看地瞪著我,像是非常不爽睡眠被人打斷。


    “是你自己賴在我床上睡覺的,你該不會不記得了吧?”


    “我?”我瞪大眼,不敢置信。“怎麽——”可能兩字即將脫口之際,腦海裏倏地閃過幾個畫麵,我猛然想起昨晚的情況。


    是了,昨晚他生病發高燒,我好心照顧他,還為了幫他入眠,把自己累攤了,然後……然後就……就睡死在他床上了。


    隻是,我不明白,依他的個性,怎會願意忍受?他大可直接把我踢下床去;就算踢不動我,也應該與我保持距離,可他竟然……竟然還抱著我?!


    如果不是非常清楚他的性格及自己的斤兩,我幾乎要以為他是存心吃我豆腐、占我便宜。


    “你……你為什麽不叫醒我?”我忍不住問,他的行為實在令我大感困惑。


    他眉一挑,露出嘲諷的神情。“你睡得像隻死豬,怎麽叫得醒?何況我還是個虛弱的病人。”


    我登時臉一紅。“那、那你幹嘛抱著我睡覺?”可惡,竟然說我像一隻豬!


    我隻是一時惱羞成怒才這麽問,沒想到他的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奇怪,眼神也微微閃爍著;更詭異的是,他的兩頰竟然隱隱浮上一層紅暈。


    我一愣,接著猛揉了幾下眼,再對著他直瞧,就怕是自己一時眼花看錯了。然而,那抹紅暈依然存在,而且還有愈來愈明顯的趨勢。


    怪怪!他沒事臉紅個什麽勁?莫非……


    我登時瞠大眼,伸出食指猛指著他抖抖抖地說:“你你你……老實說,你還對我做了什麽事情?”不是我高估自己,實在是他的神情太可疑了。況且,防人之心不可無,我有必要問清楚。


    他惱火地回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是病人,能對你怎麽樣?我們不過是同睡在一張床上而已。”說完,像是在回避什麽事情似,匆匆撇過臉,逕自下床。


    他的舉動更加讓我起疑,我也立即下床,一個箭步擋住他的去路。


    “如果沒有的話,那你為什麽臉紅?還一副心虛的樣子!”我雙手擦腰,氣勢淩人地逼問著,完全忘了他是我的boss。


    “臉紅?一定是你看錯了。”麵無表情地回了句,他接著開口命令道:“還不快去把床鋪整理好。”話說完,繞過我,走進浴室裏。


    我怔了下,他倒是變臉得很快,又恢複一臉傲慢冷漠的模樣,隻是……真的是我看錯了嗎?我明明看到他臉紅的呀。


    呆愣了片刻,我納悶地搔著頭,回到床邊開始折疊棉被、整理床鋪。也在這時候,我才頭一次看清楚季恩揚房間的全貌。


    無疑地,他是一個很有品味又講究質感的人,房內的擺設布置雖然非常簡潔俐落,但使用的家飾寢具都是高檔貨;淡藍色係的房間整潔明亮,卻也帶著點主人冷淡優雅的氣息。


    視線移回眼前的席夢思大床,腦子裏旋又浮現方才醒來的“駭人情況”。說出去誰會相信,我竟然和季恩揚在同一張床上睡了一晚!


    唉,真不知道是該感到榮幸還是難過,我搖搖頭歎了一口氣。就在這當下,一個認知忽然竄進我的意識裏,我赫然瞠大了眼,愣愣地發著呆。


    失眠了兩個多月,昨晚季恩揚他……他竟然睡著了!是什麽原因讓他擺脫了對泰迪熊的依賴?實在太神奇了!莫非是因為生病的緣故?


    “你站在那裏發什麽呆?”冷不防,季恩揚的聲音自我身後傳來。


    轉頭望去,他已經梳洗完畢走出浴室,身上隻穿了件浴袍,手上還拿著毛巾擦拭著濕發。


    “我肚子餓了,既然你在這裏,就順道幫我做早餐吧。”他接著說,表情很理所當然,一點也不客氣。


    “是,大爺。”低聲嘀咕了句,我心想,他的身體狀況顯然好多了,才有力氣對我發號施令。


    “等等。”才要走出房間,他又叫住我。“你不用刷牙洗臉嗎?”


    這是哪門子問題?“當然——”話說到一半,我猛然想起自己並沒有攜帶牙刷和毛巾,事出突然,我哪知道自己會在這裏過夜!


    像是看出我的難題,季恩揚伸手指了指浴室,說:“置物架上我已經擺上新的牙刷和幹淨的毛巾,你拿去用吧。”


    我愣了下。真難得,他幾時變得這麽好心又細心了?而且,還讓我使用他的浴室。隨即,我將之歸因於昨晚自己對他的照顧,也就不客氣地領受他的好意。


    *&#=*=#&*


    梳洗完畢,剛走出房間,一股濃鬱的咖啡香立即迎麵撲來。


    循著香味走至廚房,季恩揚正坐在餐桌旁啜飲著咖啡。


    我眉一皺,有些不以為然地說:“季先生,你的病還沒完全好,最好不要喝咖啡。”


    他抬頭看看我,又看了手邊的咖啡一眼,微微皺了下眉,似是在掙紮猶豫著,半晌後,他竟聽話地推開咖啡杯。


    我微感驚訝地圓睜著眼,方才說那句話我心裏其實並不抱持他會采納的希望,可沒想到他真的照做了。


    怪怪!今天的季恩揚還真有點不一樣。


    因為時間已近中午,我沒費事再做早餐,索性拿出冰箱裏的食材,準備做一頓豐盛的午餐。


    “需不需要我幫忙?”季恩揚突然開口道。


    我一訝,登時停下手邊的工作。他、他說要幫我?我沒聽錯吧?


    平常,我烹煮時,他從不到廚房裏來,每回總要我叫他吃飯他才會出現;而現在,他竟然開口說要幫忙?這是怎麽回事?


    “季先生,你還在發燒嗎?”我下意識脫口這麽問。他看起來很正經,還有些嚴肅,不像在開玩笑;事實上,他也不是那種會開玩笑的人。


    似是不明白我怎麽會接上這句問話,他微戚困惑地看著我,我立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季先生,你是病人,應該要好好休息,我自己來就行了。”


    “我已經好很多了。”他的語氣很堅持。


    “那……那你幫我洗菜好了。”我隻好派給他一個簡單的工作。


    怪,真的好怪!我一邊在心裏嘀咕著,一邊烹煮午餐。整個過程中,我總感覺到他的目光老是停留在我身上,幾次轉過頭去,他又若無其事地-開視線。


    這種怪異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下午五點,我結束這裏的工作準備到樂器行上課的時候。


    “季先生,我要走了。”我將手邊整理成冊的手寫曲譜交給他,心裏有一種終於解脫了的輕鬆感。老實說,我從來不知道被一個人盯著看的感覺是這麽的令人喘不過氣來。我知道我這麽說,一定有人會罵我不知好歹,能被一個英俊迷人的帥哥注目是一件多麽令人稱羨的事。


    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要知道,我和季恩揚的關係實在談不上和諧,他也從不費事跟我多說一句話,更別說像今天這樣對我特別注目。而且那種注視的眼光不是平常慣有的冷漠、傲慢,也不是情緒不滿的陰鬱、沉怒,而是一種奇異得像是……像是……嗯,該怎麽說呢?我實在無法形容。


    總而言之,就是讓我心裏覺得毛毛、怪怪的,很無法適應。


    “你等會還有別的打工嗎?”他接過曲譜後問道。


    我點點頭。“五點半樂器行有一堂課要上,晚餐我恐怕沒辦法幫你準備了。”平時,星期六我隻需待到中午,今天情況比較特別,要不是因為他生病,我現在也不會還在這裏。


    “你在客廳等我一下。”朝我吩咐了句,他隨即轉身走出琴房。


    我有些納悶。他要我等他幹什麽?該不會又要叫我幫他送洗衣服吧?他可真會挑時間。


    令我意外的是,他原來是進房間裏換衣服,手上還拿了件外套,一副也準備外出的模樣。


    “走吧,我送你到樂器行。”他走到我身旁,一手輕搭著我的肩背。


    我瞬即一呆,像被人定住身子般。“季、季先生,你也有事要出門嗎?”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可能。隻是,他放在我肩背上的大手又是怎麽回事?


    “有什麽差別嗎?”他反問我一句,而後微微地輕勾起一抹笑。


    我登時驚嚇得目瞪口呆。季恩揚對、對我微笑?!天要下紅雨了是不?怎麽可能呢!可是,他確實笑了,而且還笑得挺溫柔、挺迷人的。


    我不由得眨了眨眼,猶處在一種震驚的狀態中,腦子裏一團迷霧,無法思考。


    半晌,他的聲音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該走了,再不走,你可要遲到了。”攬著我的臂膀,沒將我“精采”的表情當作一回事,他逕自打開門,“挾”著我往外走。


    而我,一直到坐進他的車子裏,都還無法自驚愕的狀態中回神過來。


    *&#=*=#&*


    結果,一個半小時的課,我上得心不在焉、亂七八糟的。


    沒辦法,我無法不去想季恩揚突然“失常”的行為。


    最後,勉強得到了一個結論,那就是:因為昨晚我照顧了生病中的他,所以他才回以友善的舉動。


    心中的疑問獲得了一個滿意的解答後,我覺得舒爽多了。看了下手表,我決定找個地方好好祭祭五髒廟,再前往鋼琴酒吧伴奏。昨天請了假,今天可不能再溜班。


    才剛推開樂器行的玻璃門,我就愣住了。那倚著車門站立的修長身影不正是……季恩揚?!他來這裏做什麽?該不會是專程來接我下工的吧?


    一看到我,他立即向我走來。“上了一個半小時的課,你一定餓了吧?走,我請你吃飯。”聲音平平淡淡的,彷佛說出口的不過是一件平常瑣事。


    我卻足足愣了好一會才有辦法開口。“你……該不會一直在這裏等我吧?”如果不是這樣,他怎麽知道我上了多久的課?


    他沒回答這個問題,臉繃著,有點不自在地說:“上車吧,外麵天氣冷。”


    我有些呆傻地任由他擺布,上了車後,腦筋才又開始恢複正常運作。


    等他一坐上駕駛座,我立即開口道:“季先生,你、你實在不必這麽做。昨晚你病成那樣,既然讓我碰上了,我照顧你也是應該的,你沒有必要為了要謝謝我,為我做這些事。”他突然變得這麽好心、友善,還真讓我好不習慣。


    “你不喜歡我來接你嗎?”他轉過臉看著我,微皺著眉,黑棱的眸直盯住我的眼睛,瞧得我不自在了起來。


    “呃……”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拜托!這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好嗎?而是……而是他這樣做實在讓我覺得好奇怪。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就算是感謝我昨晚對他的照顧,也有些過火了。依我對他的了解,他頂多說句謝謝就很了不得了,怎麽可能對我這麽好!


    嘿,別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隻是太困惑了。


    “還是你討厭我?”他突然又丟出一句話來。


    啊?!我又是一愣,這個問題更教人難以回答。


    片刻,我才帶著幹笑,回應他:“沒、沒這回事,我怎麽會討厭你呢。”


    這話我說得有點心虛。可再仔細想想,我真的討厭他嗎?其實我對他個人是沒什麽排斥、厭惡的,要說討厭,也隻是針對他的態度罷了。


    他看了我好半晌,而後轉過身去,淡淡地問:“你想吃什麽?”


    “我不挑嘴,什麽都愛吃。”一邊回答,我一邊偷瞧著他。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聽了我的回答後,他感覺似是鬆了一口氣,表情也沒那麽緊繃了。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義大利餐館很不錯,飯後的甜點也很好吃,我們就到那裏用餐吧。”他將車子開上路,一邊說著。


    我呆了瞬。那家義大利餐館我是知道的,遠近馳名,算得上是高級餐館。隻是,我不明白,他幹嘛帶我到那麽昂貴的地方用餐?


    老實說,如果不是他說話的表情看來很平淡,如果不是太清楚他對我沒什麽好感,我幾乎要以為他是在追求我了。


    我這麽說好像有點妄自菲薄,但事實就是如此。我的長相最多隻能稱得上是中等美女,個性又不討好,率性、棱角多,又不溫馴,嫵媚溫柔的形容詞和我畫不上等號。依季恩揚曆任交往的對象看來,我是一點也構不上他的標準。


    “季先生,不必那麽麻煩了,我趕時間,我們隨便找個小吃店填飽肚子就行了。”我忍不住出聲婉拒。他實在沒必要為了感謝我,請我吃這麽昂貴的一頓飯。


    “趕時間?”季恩揚皺眉,看著前方的路況問:“趕什麽時間?你和別人有約嗎?”


    我搖搖頭。“八點鍾我得趕到另一個打工的地方。”


    聞言,他眉間打了個深褶,轉過臉看了我一眼,問:“你到底兼了幾份工作?”聲音聽來隱隱帶著絲怒惱。


    “不多,三份而已,還忙得過來。”我皮皮地回答,不明白他幹嘛一臉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三份?!”他又轉過臉瞪了我一眼。“你那麽缺錢用嗎?”


    “不缺錢我幹嘛這麽勞碌?”他問得直接,我也回答得很直接。“食衣住行哪樣不花錢?何況台北物價又高。”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輕鬆點啊!我賺的錢扣掉生活費雖然還有剩,但是我想每個月都存一點錢,作為買琴基金。


    “你自己租房子住嗎?”他又問。


    “我住外麵的學舍。”雖然不知道他問這個做什麽,我還是回答了。


    “學舍?”


    “就是那種專門租給學生的公寓大樓。”雖說是學舍,也比一般套房公寓便宜了些,不過,包含水電一個月仍得要上五千元的租金呢。


    接下來,他沒再多說什麽,隻是沉默地開著車。最後,在一家簡餐店門口停下來。


    這個時間店裏沒什麽人,我和季恩揚各點了一客套餐。等待餐點送來的空檔裏,我們兩人都沒開口說話,氣氛感覺有些奇怪。


    老實說,我覺得很不自在。因為他雖然沒說話,可那雙黑眸卻不時朝我望著,濃眉攬得緊緊的,像在思考什麽事情,又像是對我很有意見似。


    我無法猜測他在想些什麽,也沒興趣知道,隻想著趕緊把飯吃完,和他說拜拜。他今天給我的驚嚇已經夠多了,我實在消受不起。


    所以,當餐點一送上桌後,我不顧形象地開始狼吞虎咽了起來。


    “你吃這麽快做什麽?不怕消化不且鬧肚子疼嗎?”低沉的嗓音緊繃地自我頭頂前方響起。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他又皺著眉,臉色不大好看。我朝他幹笑了下,說:“我肚子餓嘛。”


    話說完,正準備埋頭繼續苦幹,冷不防一隻手向我伸來,輕輕地抹了下我的下巴。


    “你的臉沾到醬料了。”他看著我的嘴巴說,眼神有些兒沉,手指移往我的唇畔,又輕揩了下,感覺若有似無地擦過我的唇辦。


    這一瞬間,我像化石般動也無法動地,手裏拿著湯匙舉在半空中,完全僵傻住了。


    意識到自己的呆樣後,我趕緊回神,低下頭,匆匆拿起紙巾擦拭嘴巴,不敢再抬頭與他對視。他剛剛的舉動,讓我今天受驚嚇的指數度達到百分百。我想,明天我需要找個時間去收收驚。


    心裏這麽嘀咕著,我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繼續吃我的飯。(天曉得我怎麽還有胃口吃飯!)


    “我沒看過胃口像你這麽好的女孩。”他又開口說話了,聲音聽起來很平常,似乎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方才的舉動很怪異。


    “謝謝。”我頭也沒抬地回道:“我把這句話當作是一種讚美。”


    他沒再說話,但我可以感覺到他正盯著我看,我有一種被當成奇異生物觀賞的感覺。下意識地,我更加專注於盤子裏的食物,躲避著他的目光。


    解決盤裏的食物後,我才像隻不甘不願的鴕鳥抬起頭來麵對他。


    而他,也正盯著我瞧。


    我不自在地垂下眼,拿起果汁吸了一口,眼角餘光瞥到他盤裏的食物還剩下一大半,便順勢找話說:“季先生,難得今天不必吃我作的飯菜,你怎麽吃得這麽少?”


    他看了一眼盤裏的食物,回道:“相較起來,我更喜歡吃你作的飯菜。”


    “咳、咳……”沒料到他會這麽回答,我頓時被果汁猛嗆了下,咳得我滿臉通紅、淚花在眼眶裏亂轉。


    “你是怎麽搞的!?”他的語氣又惱了起來,一邊急忙起身幫我拍背順氣。


    我搖了搖頭,心裏卻暗罵道:還不都是你害的!先是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現在又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


    我自認不是那種自作多情的人,可再這麽被他惡搞下去,我一定會抓狂。


    好不容易停止了咳嗽,我立即站起身道:“季先生,我該走了,時間快來不及了。”我等不及和他說拜拜,今天真是夠了!


    誰知道,他竟然抓著我的手說:“我不介意再送你一趟。”


    “啊?!”我倏地瞠大眼。他到底是吃錯了什麽藥?有沒有人能告訴我,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征:泰迪熊玩偶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玉虹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玉虹並收藏征:泰迪熊玩偶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