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語說:「天下無難事,隻怕有心人。」


    江別情決定將這一句話奉為圭臬,徹底實行。


    為了讓關鴻飛接納她、願意和她還有關伯父一家人相親相愛,她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道歉。


    然而,連續等了好幾個晚上,都等不到他人,她隻好采取其它辦法。


    這一天,一下課她便徒步走向他的校區,兩人就讀的學校其實隻隔著幾條街,隻要十幾分鍾就到了。她猜想這時候他應該還待在攝影社裏;關叔的e-mail裏是這麽說的。


    進了校門,向人問了攝影社怎麽走,沒理會別人異樣的眼光,她意誌堅定地朝自己的目的地走去,盡管心裏其實有那麽一點畏怯、不自在。


    來到攝影社,她怯怯地輕敲了下門板,霎時,數雙眼睛陡地抬起,目光齊射向她,臉上浮現相同的驚奇表情。


    「咦!是北高女的學生耶,怎麽會跑到我們學校來?」其中有人輕呼了聲。


    江別情硬著頭皮走進去,淺淺一笑。「請問……關鴻飛在這裏嗎?」


    「-要找關鴻飛啊?」幾個男生放下手邊的事,殷勤地朝她靠攏過去。


    她一臉鎮定地點著頭。「我……我是他『妹妹』,有要事找他。」這麽說應該不算撒謊吧?她小他兩歲,也算是妹妹了。


    「妹妹?」某男驚訝地看著她。「阿飛學長有妹妹?我們怎麽都不知道!」


    就在這時候,有個男生從裏麵的另一個小房間走出來,一看見她便驚呼道:「咦!怎麽是-?-來這裏做什麽?」隨後突地曖昧一笑,接著又說:「-該不會是來找我們老大的吧?」


    「嗯,我有事情找他。你知道他在哪裏嗎?」江別情也認出他來了,他正是那一晚在東區碰到、和關鴻飛在一起的朋友之一。


    梳著飛機頭的男同學跨步向前,將其他圍觀的人統統掃開,抬高下巴、一臉得意地說:「那-真是問對人了,老大他人就在--」


    「暗房裏。」話還來不及說完,其他人已搶先回答了,還有人自告奮勇為美女服務。「這位同學,-等等,我這就去叫他。」說完,人隨即沒入以長布幔隔著的小房間。


    被人搶功了先的飛機男恨恨地瞪去一眼後,旋即又笑咪咪地看著江別情。「同學,上次沒來得及向-自我介紹,我叫紀秉宏,是老大的死忠兼換帖,-叫我阿宏就好。」


    才剛介紹完畢,剛才進去叫人的男同學已經出來了,身旁還跟著一道頎長的身影。「學長,就是她就是她!」男同學手指著她,興奮地喳呼著。


    銳利的目光立即朝江別情飛射過來。一看見是她,濃眉倏地一凝,他大踏步向她走來。「-來這裏做什麽?」聲音壓得低又沉。


    江別情暗自深吸了一口氣。「我有話要跟你說,但是這幾天你都不回家,所以我隻好找到你的學校來。」


    他隨即擺出一張臭臉。「回去。這裏不歡迎。」


    江別情瑟縮了下,秀眉微顰地低下頭來,讓圍觀的眾男好不心疼。攝影社自成立以來一直是陽盛陰衰,難得有女生光臨,而且還是個美女,怎麽可以把人家嚇跑呢,於是紛紛開口保護佳人。


    「學長,你怎麽這麽說啊,我們攝影社一向很好客的呀。」


    「是啊是啊,學長,你別把人家嚇跑了。」


    「就是嘛,當哥哥的怎麽可以這樣對待妹妹。」


    遭眾人七嘴八舌轟了一頓,關鴻飛火氣更盛,下一秒,二話不說,抓著她的手就往外跑。


    眾男呆了一瞬,待回神時已來不及阻止。


    「老大,等等我呀!」紀秉宏不死心地朝兩人的背影嚷嚷著。「你忘了你的新相機啦?」說著,連忙回身自桌上抓起相機背袋,隨後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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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為-在做什麽!」


    來到校園僻靜的一角,關鴻飛立即甩開江別情的手,臉色難看地質問道。


    「沒什麽……我隻是想跟你說聲對不起。」她一臉誠懇地看著他。「我知道我聯合關叔騙你是我不對,但我真的沒有惡意。」


    「-專程跑到這裏來,就是為了要跟我說這件事?」他的眉頭緊皺了下,一看見她點頭,隨即朝天翻了一個大白眼,沒好氣地哼了聲。「真是敗給-了!」


    敗給她?什麽意思?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他,她提起勇氣問:「你……還在生我的氣嗎?」


    「我沒有!」悶悶地回了句,神情顯得有些不自在,目光有意無意地避開她。不是不生氣,隻是氣不起來了。


    當他知道那相機是她買給他的生日禮物後,他當時滿肚子的氣就全消了。現在想想,還真個是莫名其妙;就算是她送的又怎麽樣?依他的個性,他才不屑領她的情,可是,那一晚,他盯著相機看了一整夜,想著她被他吼得蒼白又難過的表情,那台相機就這樣被留了下來。


    「那你為什麽連續這麽多天都不回家?」她皺著眉又問,沒想太多地直接說出自己心裏的感受。「我等了你好幾個晚上,等得好擔心。」


    他陡地愣了下,因著她直接坦白的話語,心跳還莫名失速了一瞬。她替他等門,而且還擔心他……


    「誰、誰要-等我了,-少雞婆了!」出口仍然沒好話,神情卻顯現了一絲罕見的別扭。


    早知道他不會說什麽好聽話,她不介意地笑了笑。「既然你說已經不生我的氣了,那今天我們一起回家好不好?」偏頭望著他,臉上的笑更甜了。


    「誰……誰要跟-一起回家,-滾-的吧!」他的心又突跳了下,頭一次講話結巴,隨即暗惱地咒罵自己一聲。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勁,竟然會臉熱心跳,真是活見鬼了!


    「你還有事情沒做完嗎?沒關係,我等你。」她自行演繹他的語意,一點也沒被他嚇到。


    「哼!我等一下要跟人去飆車,-也要來嗎?」他惡意地猙獰一笑,不相信這樣還嚇不退她。他可沒忘記那一次她搭了他的車子後,嚇得嘴唇發白、兩腿發抖的樣子。


    果然,她的臉色瞬即刷白,可說出口的話卻是:「好,我跟你去,我們再一起回家。」表情儼然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樣。


    沒料到她敢答應,關鴻飛愣了一瞬,而後緩緩-起眼。「-要是不怕死,就盡管跟來吧。」既然她要自討苦吃,他就如她所願,別以為他會狠不下心。


    說完,轉身正要離開時,紀秉宏背著他的新相機在他身後喊著:「老大,先別走呀,等等我啊!」


    來到關鴻飛麵前,看他一臉肅殺的模樣,意識到氣氛有些不對勁,眼珠子轉了轉,很小心地開口問:「老大,你怎麽了?你們……吵架了呀?」看這情況,小兩口八成是吵嘴了。


    「沒你的事!」說著,又繼續往前走。


    「等等,老大,你的新相機剛剛忘了拿了。」紀秉宏趕忙又喊。「生日禮物耶!我瞧你當寶貝似,趕緊幫你拿來,你不知道那些學弟們有多肖想『染指』你的新相機。」


    他的話引起了江別情的注意。生日禮物?相機?該不會是……


    正發愣時,卻見關鴻飛倏然轉身走向紀秉宏,一把搶過他身上的相機背袋。


    「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多嘴!」咬牙給了紀秉宏一記狠瞪,一張臭臉上隱隱浮現一抹可疑的紅暈。


    轉過頭,看到她一臉不敢置信又迷惑的表情,像要掩飾什麽,他惱羞成怒地粗吼:「-這樣看著我做什麽!信不信等一下我就把它賣給別人?!」


    說完,沒等她回應,心裏暗惱到快要爆了的他,一臉氣衝衝地轉身掉頭就走。


    江別情被他這麽一吼,也立即回神過來,趕緊追上前去。


    一直到坐上他的機車,兩人都沒再交談過一句話。事實上,她也已經害怕得說不出話來了。雖僅有一次搭他車子的經驗,卻也是教人「難以忘懷」的經驗;再一次嚐試,她可是鼓足了勇氣呢。


    待她坐定後,車子立即像箭矢般彈飛出去,她嚇得忙不迭緊緊抱住他的腰,小臉側貼著他的背,一雙眼緊緊閉上,驚心地感受呼嘯過耳旁的風聲與引擎聲。


    回到家時,她又像上次那樣,雙腿發軟,好不容易下了車,兩腿仍是不爭氣地微微發著抖,一手還緊扯著他的衣袖。


    「真沒用!」關鴻飛照樣給了句冷嘲,可當他的視線瞥見她蒼白的小臉時,心口竟無端地揪了下。隨即,他皺了下眉,將這種怪異的感覺甩開,刻意以冷淡的口吻說:「下次別再自討苦吃了。」


    江別情隻是眨了一下眼,對他虛弱地笑了笑。「沒……沒關係,多坐幾次就習慣了。」這點小苦頭,她還受得了。


    「多坐幾次?!」他倏地挑高一道眉,怪異又不解地看著她。


    「是啊。」她微笑地點點頭,臉色好了些許。「以後我們都一起回家,你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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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什麽玩笑,誰要和她一起回家啊……」


    照例蹺了課就一直窩在攝影社暗房裏的關鴻飛,一邊衝洗著照片,嘴裏一邊念念有詞地嗤哼著。


    他在心裏告訴自己,等會兒洗好照片他就要走人了,才不想留在這裏等她找來。真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竟想得出跟他一起回家這種可笑的主意。她以為這樣他就會乖乖地回家吃飯、做個好兒子嗎?門兒都沒有!


    然而,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他的腳卻像生了根似,沒有離開的打算,直到暗房外傳來學弟們興奮討好的招呼聲--


    「江同學,真高興又看到-!外麵天氣冷、風又大,趕快進來坐呀。」


    「是啊是啊,要是感冒了可不好。來來來,喝杯熱開水……」


    關鴻飛瞬即沉下臉,他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留下來的原因了,因為他不放心這一群色胚學弟,擔心他們會做出什麽丟人現眼的事情。


    冷著臉,他草草收拾好器材,不到一分鍾便衝出暗房。


    「走,回去了!」很快地拿過自己的相機袋,一手抓住江別情的手腕,他二話不說地拉著她就往外走,沒去理會身後傳來的一連串惋惜哀歎聲。


    將她塞上他的機車後座,接著遞給她一頂安全帽後,他便開始生起自己的悶氣。搞什麽!他竟然連安全帽都準備好了,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吃錯藥了。


    「關大哥,今天晚上有薑母鴨可以吃喔,王嫂說天氣冷,要幫我們補補身子。」


    耳畔傳來她柔軟的嗓音,他沒好氣地回她一句:「我有說要回家了嗎?」怎麽可以讓她牽著他的鼻子團團轉,豈有此理!她可是他的「仇人」呢。


    「可是……我的肚子好餓喔……」


    她低低地說了聲,聲音雖小,他仍然聽見了,立即回頭瞪她,本想吼她一句「-肚子餓幹我屁事啊!」可當他看到她抱著肚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來到嘴邊的話便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真是他媽的邪門!恨恨地在心裏咒罵了句,他臭著一張臉發動引擎,很不甘願地……回家去。


    接連好幾天,這種一起回家的劇碼繼續上演著。關鴻飛氣悶之餘,也不得不佩服她。原以為一次又一次魂飛膽喪的恐怖搭車記,會讓她自動打退堂鼓,沒想到她竟然挺得住,怎麽也嚇不跑。


    這一天,和社團的學弟們開完會,他看了一下時間,已經快七點了,卻還不見她人出現。


    「咦!學長,你的『妹妹』今天怎麽這麽晚還沒來?」已經習慣看到江別情在固定時間出現的學弟們紛紛表示關心。


    「是啊,老大。你該不會是惹人家生氣了吧?」幾個死黨也聚在一起幫他推測原因。


    關鴻飛白了他們一眼。「腳長在她身上,她愛來不來關我什麽事,不來煩我最好了!」嘴裏這樣說著o/心裏卻隱隱有絲不安。


    「哎喲,學長,你再繼續耍酷的話,女朋友會跑掉的喔!」


    說話的人立即給自己招來一記狠瞪。「我什麽時候說過她是我女朋友了!?」


    嚇人的眼神讓一幹學弟不敢造次,可臉上卻都寫著同樣的疑問:如果不是的話,那為什麽他們一接近她,他就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


    又等了好一會,社裏的人漸漸離去,最後隻剩下他和幾個死黨。


    「老大,還要再等下去嗎?」紀秉宏忍不住開口問。


    「別等了啦!肚子好餓喔,我們去吃飯好不好?」胖子餓得受不了地說。


    「老大,你該不是被人放鴿子了吧?」小趙最不知死活。


    關鴻飛沉著臉不發一語。照理說,她不來纏他最好了,正好稱了他的意。隻是……此刻他竟一點也不覺得輕鬆,甚至有一種若有所失的感覺。


    該死!他竟然已經開始習慣她的存在。


    「砰」的一聲,他猛然站起身來,臉色陰沉地說:「走人了,還等什麽等!」隨即大踏步領先走出社辦。


    阿宏、小趙與胖子相覷了一眼,趕緊隨後跟上。


    三人才剛走出門口沒幾步,就被關鴻飛突然停下的身形給煞住了腳步。趕緊探頭瞧了下,隻見前方一抹纖瘦的身影正朝著他們的方向急急走來,再仔細一瞧,可不是讓老大等了好半天的江別情。


    隨著距離愈來愈近,她顯然也看到他們了,腳步更急了些。


    來到他們麵前,她焦急又抱歉的眼神直凝住關鴻飛。「對不起,讓你等這麽久……哈啾!」說著,突然打了個大噴嚏。


    她趕緊拿出麵紙,擤了一下鼻涕,尷尬地笑了笑。「我好像感冒了。」事實上,她今天一整天都很不舒服,頭暈腦脹,還咳嗽、流鼻水,渾身發熱發軟沒力氣。同學送她到保健室躺一下,沒想到一躺躺過了頭,才會延誤了時間。


    看著她發紅的鼻頭,還有被冷風凍得紅通通的小臉蛋,關鴻飛一肚子悶氣全都消了。「我還以為-學乖了,不敢再搭我的車了呢。」挑眉斜睨了她一眼,他故做不在乎地嗤哼著。


    江別情趕緊猛搖頭。沒錯,現在坐他的車子,她仍會嚇得手腳發軟,但這並不能阻止她接近他的決心。


    隻是連續多天下來,她的膽子沒有練大多少,倒是因為一連吹了好幾天的冷風,開始打噴嚏、流鼻水,一些感冒的症狀都出現了。


    「那就走吧,回家了。」定定地看了她好一會,嘴巴不自覺溜出這麽一句話來,彷佛天經地義般,再平常不過。


    皺了下眉,他沒去研究自己的不正常,邁開長腿,繼續往前走。


    見狀,阿宏、小趙與胖子立即明白今晚是沒得——了,跟著各自散去。


    隨著關鴻飛走到他停車的地方,江別情一路上不斷地打噴嚏、擤鼻涕,整個人愈發昏昏沉沉的,一張臉也愈來愈紅了。


    幾乎是一坐上車,她就趴在他背上睡著了。一開始,關鴻飛還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直到她放在他腰間的手一鬆,上半身突地滑開了去、垂掛一旁,驚得他趕忙在路旁停下,及時拉住她幾乎要掉下車的癱軟身子。


    「搞什麽啊!竟然給我睡著了。」喃喃咒罵著,他伸手輕拍她的臉,觸手的熱燙又讓他驚跳了下,脫口又是一串咒罵:「該死!自己發燒了竟然不知道!怎麽有這麽蠢的人啊?!」


    顧不得她的情況已引來路人的側目,他氣急敗壞地扶抱著她,到路邊攔了輛計程車。


    上了車坐定後,這才發現車子的後視鏡裏有一張臉正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活像他是什麽恐怖分子似的。


    眉頭一皺,他冷著臉出聲:「司機先生,請你開車。」


    「喔!」中年歐吉桑這才回神過來,但仍是透過後視鏡偷瞧著他,好一會,忍不住開口:「少、少年-,你是不是對人按怎?千萬嘸通作歹代誌ㄋㄟ。」


    本來心情就不好的他,聽了司機先生的話,火氣更大了。怎麽?他以為他是那種迷奸少女的「俗仔」啊?!他自認還沒那麽沒格調,做那種-髒事!


    懶得解釋,他隻給了一記狠瞪。


    歐吉桑縮了縮脖子,自認倒楣地問:「要去叨位?」


    「醫院!」


    「哪一家醫院?」


    「隨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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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燒四十度,感冒引起的高燒,難怪會有昏睡的症狀。」


    老醫生診斷過後,望著一臉緊繃、看來殺氣騰騰的少年,莞爾地笑了笑,接著又說:「別擔心,等會護士小姐幫她打一針後就會好些,回去記得讓她多休息、多喝水,並且按時吃藥。」


    聽了老醫生的話,關鴻飛擰緊的眉頭這才鬆了開來。他才不是擔心她呢,誰教他倒楣碰上了。況且,她和他一道,要是出了事,老頭知道了肯定又要算在他頭上,他可不想當冤大頭。


    半個小時後,江別情的狀況稍微好了些,兩人這才離開小診所搭計程車回家。


    車子抵達關家門前時,關鴻飛率先下車,卻見她仍是一動也不動地,於是瞪她一眼。「喂,到家了,還不下車?!」


    江別情微微蹙著眉,可憐兮兮地瞅著他,好一會才開口:「我全身發軟沒力氣……」連說話都有氣無力的。


    所以咧?關鴻飛和她大眼瞪小眼,最後泄氣地一歎,背轉過身,無可奈何地在打開的車門前蹲下身來。「算了,我背。」


    江別情愣了下,小臉沒來由地一熱,而後緩緩移動身體,趴伏在他背上,讓他背著她走進屋子裏。


    一進客廳,聽到聲音的王嫂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看見關鴻飛背著江別情,她愣訝了一會兒,隨即緊張地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情小姐怎麽了?」該不會是受傷了吧?


    關鴻飛撇撇嘴。「有個白癡自己生病發燒了都不知道,還在我機車上昏睡過去,害我差點成為交通事故的主角,這樣說夠詳細了吧。」


    「啊?!」王嫂仍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


    「王嫂,我感冒發燒人不舒服,關大哥帶我去看醫生,所以才這麽晚回來。」江別情隨後又說明了一次,心裏因著關鴻飛的指控覺得很不好意思。


    「原來是這樣啊,那……要不要緊呀?」王嫂關心地問。老板到大陸出差一個半月,將這兩個孩子托給她照顧,她可不能讓他們出了任何差錯。


    「別擔心,隻是小感冒,死不了人的!」關鴻飛一邊說著,一邊背著她上樓,王嫂趕緊跟在後頭。


    進了房,讓她躺上床後,他從口袋裏掏出她的藥包放在床頭櫃上。「待會兒吃完飯後要記得吃藥。」


    王嫂趕忙說:「生病的人最好喝粥,我這就下樓熬粥。」說著,轉身就要走出房門。


    「煮粥的工作讓我來吧。」關鴻飛及時攔住她。「王嫂,-留在這裏照顧她,順便幫她把衣服換一換。」


    王嫂驚訝地看著他。「少爺,你要幫我煮粥?」


    她的反應讓關鴻飛微微紅了臉,神情也顯得有些不自在。「隻不過煮個粥,有什麽難的?!幹嘛那麽大驚小怪!」粗聲粗氣地回了幾句話,下一秒,人已轉身不見。


    王嫂回過神來,忍不住嗬嗬笑了。「情小姐,-覺不覺得少爺有些變了?」一邊幫江別情取出睡衣,一邊高興地說。


    「真的嗎?」王嫂的話讓她瞬間忘了身體上的不舒服。「王嫂,-真的這麽覺得嗎?」精神也來了。


    王嫂頻頻點頭。「從這些天他的表現就看得出來了。他每天和-一起準時回家吃晚飯,沒在外麵閑晃,臉上的表情也柔和多了,不像以前那樣老是臭著一張臉。我看了好高興呢!隻可惜老板人在國外,看不到少爺的改變。」


    「伯父沒打電話回來嗎?」江別情問。


    「當然有嘍。」王嫂幫她換上衣服邊說著。「他很擔心-和少爺。不過-放心,我會把你們的情況告訴老板,讓他安心。尤其是少爺的改變,老板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


    「不過我想,情小姐,這都是-的功勞。」王嫂接著又說。「要不是-做了這麽多事情,少爺他可能還是像以前一樣。」


    「這、這沒什麽啦!」被王嫂這麽一讚美,她實在很不好意思。「我把他當作自己的哥哥一樣,兄妹之間不是應該要相親相愛嗎?」


    王嫂點了點頭,滿臉微笑地看著她。「老板說得沒錯,-真是一個懂事又貼心的好女孩,少爺能遇到-也算是他的福氣。」


    話剛說完,便聽到一陣腳步聲上樓來,不一會兒,就見關鴻飛端著一碗稀飯走進房裏。


    「吃稀飯了。」他將飯碗端到江別情麵前,接著又叮囑她:「小心點,別吃太快了,還有些燙。」


    江別情接過稀飯,舀了一匙湊到唇邊,一股淡淡的燒焦味隨之漫上鼻端,她頓時愣了下。


    「怎麽了?」他的聲音莫名地有了一絲緊張。「有……有什麽怪味道嗎?」說著,表情微顯懊惱。都怪他太心急了,才會讓鍋底焦糊。


    江別情抬眼看了他好一會,而後綻開一朵溫甜的笑靨,搖搖頭說:「我沒聞到什麽怪味道,還覺得很香呢!」話畢,滿足又開心地將稀飯送進嘴裏。


    「很香?」關鴻飛有些不敢置信地望著她。


    「嗯!」她朝他猛點著頭。對她而言,這真是她吃過最香甜的一碗粥了,因為是他親手為她煮的。


    關鴻飛原本還有些疑慮,但看著她一口接一口吃得不亦樂乎,他微凝的眉心不覺鬆了開來,唇邊泛起一絲難得的柔柔笑意。


    一旁的王嫂將這一幕全看進眼裏,也忍不住微微笑了。多麽和諧又美好的畫麵啊,她一定要將這件事告訴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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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老板,學校已經開始放寒假了,他們兩個相處的情況也愈來愈好,我偷偷觀察他們好久了呢。」


    王嫂手持聽筒,對著電話興高采烈地說著。她已經講了半個小時了,此刻猶欲罷不能。從傍晚接到老板的國際電話後,她就一直滔滔不絕地說著這近一個月來家裏發生的事。當然,談話內容的主角不外是自家少爺與情小姐。


    「我沒騙你,少爺真的變了好多呢,情小姐對他的影響很大呀!」


    說得太投入太專心了,沒留意到有人走進了客廳。


    電話那頭不知接著說了什麽,王嫂陡地睜大了眼,一臉恍然大悟地說:


    「原來……老板你這趟出差是另有用意啊!也對,少爺性子那麽倔,你在,他一定不會對情小姐敞開心扉,更不可能和她親近,老板你真是用心良苦啊。」


    「嗯,老板,你放心,我會繼續留意,你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當她終於結束談話、放下電話時,這才發現門邊站著一個人,登時驚跳了下。


    「少、少爺,你什麽時候進來的?」嚇死她了!怎麽一聲不響的。


    關鴻飛麵色沉凝地注視著她。「-剛剛和什麽人在講電話?」


    「我……」王嫂神色怪異地轉了一下眼。少爺應該沒聽到她說的話吧?老板吩咐她,絕不能讓少爺知道他是有心讓少爺和情小姐單獨相處一段時間,好讓兩人培養感情的事,她可不能說漏了嘴。


    「沒什麽,是老板打回來的電話啦。」硬著頭皮,裝作若無其事地回答。「他人在大陸,心裏惦著你跟情小姐,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們。」


    「就隻是這樣?」語氣微顯淡冷。


    王嫂忙點頭如搗蒜,隨後趕緊轉移話題:「咦!少爺,情小姐人呢?她沒有和你一起回來嗎?」兩人都有上寒假輔導課,依照往例,應該一起回來才是。


    關鴻飛微微-了下眼,過了片刻才回答:「她在院子裏請教老王怎麽養小盆栽。」說完,又看了她好一會,才轉身上樓去。


    他離開後,王嫂這才鬆了一口氣,猜想少爺應該沒聽到什麽才對。


    接下來幾天,她小心觀察著,少爺仍和之前一樣,總是與情小姐一起回家吃晚飯,兩人的交談也變多了,雖然少爺對情小姐說話的口氣還是不改粗聲惡氣的習慣,但是她看得出來,他心裏是很在乎情小姐的。


    原以為事情會這麽順順利利的發展下去,少爺也會在情小姐的影響下走回正常的軌道,改善與老板之間的父子關係;然而,王嫂怎麽也沒想到,情況突然又起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


    就在農曆過年前一晚,也是關舜賢回國一個星期後的晚上,一場書房的密談讓平穩和諧的關係又掀起波濤--


    「小情,伯父有件事情要拜托。」趁著關鴻飛不在,關舜賢把江別情叫進自己的書房裏,跟她商量一件事。


    「關伯父,你別用『拜托』這兩個字,有什麽要我幫忙的,你盡管告訴我沒關係。」江別情很認真地回應。


    關舜賢微笑地點點頭,思索了片刻後,才又開口:


    「小情,我打算寒假過後就直接送鴻飛出國念書-也知道,他的成績並不理想,又因為和我鬥氣,根本沒用心思在功課上。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為了讓他有所長進,並且不再受到我存在的影響,我決定讓他出國讀書。以他的資質,相信很快就能恢複他原有的程度,要念出好成績並不難。」


    乍聽到這個消息,江別情整個人都愣傻住了。關鴻飛要出國念書,那麽她……未來幾年不是再也看不到他了嗎?


    不知怎地,這項體認讓她的心莫名地揪緊了下,好像有什麽東西壓著她的胸口,悶悶沉沉的,好難受。


    就在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回應時,關舜賢接著又說:


    「當然,他一定會反對我的安排。相處近半年,-應該也很了解他的個性,就算他在我的強迫下同意了,難保他不會在國外給我任性胡來。所以,我想請-陪同他一起出國讀書。有-在他身旁,我才能安心。」


    「啊?!」彷佛坐雲霄飛車一樣,江別情的心情瞬間從穀底攀升。雖然她並不十分明白為什麽自己一聽到可以和關鴻飛繼續在一起時,會產生一股強烈的喜悅感,一顆心都飛揚了起來。


    「小情,伯父雖然是這麽打算,但還是要問問-的意思-願意和鴻飛一起出國讀書嗎?」


    「我……」她當然願意,隻是,出國念書的費用很昂貴,她怎麽好意思要關伯父幫她負擔這筆錢。


    彷佛看出她的為難,關舜賢溫藹一笑。「-不必擔心錢的事,我早把-當成是自己的女兒了,這一點錢又算什麽。況且栽培-出國深造對我也有很大的好處,將來-學成歸國,正好可以到伯父的公司來幫忙,所以-千萬別跟我客氣啊。」


    「伯父……」江別情感激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應該說,我願意。」關舜賢幽默地說。


    江別情不由得輕笑出聲,而後點頭回應:「我願意。」


    「不過,眼前我們還麵臨一個難題。」關舜賢話鋒一轉,神情凝重地說。


    「伯父擔心鴻飛哥哥不同意?」江別情很快便猜出他心裏的擔憂。


    關舜賢點點頭。「隻要是我安排或者要求的事,他就愈要和我唱反調,可想而知要他同意出國讀書這件事並不容易,所以,我才想借助-對他的影響力。」


    說到這兒,凝重的表情鬆懈了下來,泛開溫柔欣慰的淺笑。「我聽王嫂說,這一個多月來-和鴻飛處得很好,下課後總是一起回家吃晚飯,還說鴻飛那孩子改變了許多。本來我還不大相信,但是回來一個星期了,我不得不相信王嫂說的話,阿飛他確實有些變了。」


    江別情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微微臉紅地淺淺笑著。


    「這讓我更加確定由-陪著他出國讀書是再好不過的選擇。」關舜賢繼續說著,眼裏閃著異樣的光芒。「而眼前能勸得動他的人就隻有-了。由-向他透露這個訊息與意願,他答應的可能性會增加許多。」心中醞釀已久的盤算,成敗就在這一著。但願一切能在他的計畫之中順利達成,好了卻他心裏的願望與裏礙。


    「小情,-願意幫伯父這個忙嗎?」最後他問。


    明白他的用心良苦,江別情哪有不同意的道理。「我願意試試看,隻要對鴻飛哥哥有幫助的事,我一定盡力去做。」


    「那這件事就這樣說定了。」關舜賢整個人完全放鬆了下來。「鴻飛那裏就拜托-了。不過,千萬別讓他知道是我的主意,也別讓他知道我找過-談這件事。」


    話才剛說完,角落突然傳來一陣細微的聲響,兩人齊轉過頭;書房裏隻點著一盞直立式的夜燈,在昏暗的角落中走出一道人影來。


    當人影走進夜燈的照射範圍內,一張年輕的、叛逆的臉龐完全現形,陰森鷥冷的表情似屋外冷颼颼的寒風,刮過關舜賢與江別情的心,兩人不禁都愕愣住了。


    「你……你怎麽會在這裏?」經曆過大風大浪的關舜賢,在這一刻也不免有些慌了手腳。王嫂明明說他不在的呀。


    冷冷地挑著眉,關鴻飛直走至兩人麵前,眸光叛逆地瞪視著自己的父親。


    「這叫做有其父必有其子吧。你會玩陰的,我也會。」他意有所指,語帶諷刺地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我告訴你,你別想操縱我去替你圓一個未竟的夢。」


    關舜賢神色頓時黯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不知道?」關鴻飛嗤笑一聲。「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全都聽見了,你還想否認?」


    「要你出國念書是為你好,我不覺得有哪裏不對。」


    「哼,是啊,順便幫我找個伴讀,好遂了你的心願。」


    「讓小情陪你一起出國讀書,是要她幫忙看著你,跟你也有個照應,有什麽不好?」關舜賢仍不動聲色地回應。


    「照應?怎麽個照應法?」關鴻飛的語氣陰沉了起來。「何不直說你希望我和她能湊成一對,好替你圓一個夢,彌補你心中的遺憾。我告訴你,你要愛『那個女人』是你的事,但是別想把我和她的女兒湊在一起!我永遠都不可能喜歡她,更不會如你所願--」


    「夠了!」關舜賢忽地大喝一聲,臉色青白交錯,胸膛也急劇起伏著。


    一旁愕愣了許久的江別情,因關鴻飛說的話而倏地回神過來。


    他的意思是……她想的那樣嗎?「那個女人」指的是誰?和她有關嗎?伯父心裏真正的用意竟是……


    滿心疑問困擾著她,混沌的腦子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欲破繭而出,依稀彷佛理解到了什麽,卻又不敢肯定;就像一幅拚圖,少了那麽一塊,全貌依然無法完整。


    而他那一句絕決的話語,更是狠狠地揪痛了她的心。他說:他永遠也不可能喜歡她……她還以為,經過這些日子友好的相處,他已經漸漸接納她了,沒想到……他還是那麽的排斥她,她覺得自己深深地被刺傷了,彷佛失落了什麽。


    「你為什麽一定要和我唱反調?」片刻後,關舜賢疲憊地捏著眉心問。


    「我和你唱反調?」關鴻飛撇唇冷笑,眸底卻燃著怒火。「你為什麽不問問你自己,你心裏真的在乎我嗎?你曾經給過我一絲溫暖和關愛嗎?」說著,怒目轉向江別情,瞪著她,恨恨地接著說:「比起我,你恨不得她才是你的親生女兒,因為她是你所愛的女人生的,而我什麽都不是--」


    最後一句話,他幾乎是嘶吼而出,旋即忿忿離去,巨大的甩門聲震動了屋瓦,同時也深深震動了江別情的心--


    原來,那最後的一塊拚圖在她身上……


    ***鳳鳴軒獨家製作***bb***


    住進關家第一次過年吃團圓飯,江別情沒想到會是這麽冷清的情況。


    飯廳裏,隻有她與關舜賢圍桌而坐,桌上擺著王嫂精心料理的年夜大餐,看來很豐盛,像是一種安慰;然而,還是難掩滿室的蕭瑟之情。


    望著屬於關鴻飛、此刻卻空著的座位上,她心裏抑不住一陣椎心難過;再想起昨夜他絕決的離去,眼睛不覺漫上一層霧氣。


    昨晚一整晚,她沒合過眼,因為心思紊亂睡不著,也因為害怕關鴻飛會做出什麽事情來。不知怎地,她有一種預感;經過那一場不再壓抑的宣泄怒吼後,他彷佛已做出了什麽決定,那毅然的眼神教她害怕。


    到了半夜,她敏銳地感覺到某種不尋常的動靜,趕緊翻身爬起,走出房間,踮著腳尖輕悄悄地下了樓梯,在客廳門口處,她看到了他,他正拖著一隻行李箱準備離開。


    她的預感果然沒錯!那一瞬間,她的心跳彷佛停止了。


    像是察覺了她的出現,他轉過頭來與她相望;昏暗中,他的眼瞳像夜裏的寒星,幽幽閃亮。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卻清楚地感覺到他所散發出的敵意,好像在警告她最好別出聲。


    而她,如他所願地沒發出半點聲音。兩人對視了許久,然後,他轉過身,絕然地走出她的視線,也走出了關家……


    那一幕,她知道自己永遠也忘不了;而他的離開,彷佛也帶走了她半顆心。


    諷刺的是,就在他定後的隔天,也就是今天,正是闔家團圓的除夕夜。


    知道兒子離家後的關舜賢,雖然沒說什麽,但神情仍難掩黯然疲憊,整個人也感覺蒼老了些。


    她看了心裏好不忍,卻又不知該怎麽安慰他才好。現在她唯一能做的是:陪在他身邊,替關鴻飛好好孝順他老人家。關伯父需要她,而她,也需要關伯父。


    至於母親與關伯父過往的情事,她不敢問,也不會問。該知道的,她都已經知道了。昨晚關鴻飛說的話,加上關二叔以前寄給她的e-mail,兩相串聯,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再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與不欲外人知的幽微情感,她無須再勾起關伯父的傷心事。


    深吸了一口氣,她命令自己振作起來,夾起一塊紅燒牛肉放進關舜賢碗裏,微笑地說:「關伯父,你嚐嚐看,這牛肉的味道很不錯喲!」


    過了今晚,明天又是新的一天,也是新的一年,不管發生什麽事,她都要用雙手擁抱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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