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關鴻飛果真搬回了關家,而江別情也開始將自己的東西收拾裝箱,準備趁著明天周末搬進新租的公寓。


    看著她的東西一箱一箱堆在客廳地板上,關舜賢始終板著的一張臉更加難看了。「我真搞不懂-為什麽非要搬出去不可,是不是鴻飛那小子為難-?」


    「沒有的事。」江別情看了一眼樓上,趕忙堆起笑臉安撫老人家。「伯父,你別亂猜。我不是說了嗎?你和關大哥分開了這麽多年,是應該給你們多一些空間相處,如果我在的話,你們兩人一定無法好好敞開心懷麵對彼此。」


    為了說服關伯父答應讓她搬出去,這是她唯一能想出來合理又不至於令他懷疑的理由。


    「哼!有問題的是那小子。」關舜賢硬著嘴說。「他愛搬回來就搬回來,我可不稀罕,犯不著要-為了我們父子倆傷神。」


    「伯父,你別又說這種孩子氣的話了。」擔心他的話讓在樓上整理行李的關鴻飛聽見,江別情難得凝肅起一張臉。「一個十年還不夠嗎?我知道你心裏其實很盼著關大哥回家的。現在他好不容易回來了,你千萬別又將他往外推開。」


    幾句話說得關舜賢眼神一黯,怒氣頓時消減不少,臉色也和緩了下來。


    「那……也不必非要-搬出去不可啊!」語氣仍有些悻悻然。「我就是不放心-一個人住在外麵。」


    江別情笑了笑,拉著他的手撒嬌,「好好好,我答應你,隻要你和關大哥早日和好,我一定再搬回來。」事到如今,她隻能以善意的謊言暫時安撫關伯父了。


    話說完,關鴻飛正好從樓上走下來。


    父子倆對看了一眼,隨即又別開眼去。一個裝作毫不在乎的輕鬆樣,一個力持莊重地擺出大家長的威嚴。


    江別情見狀,輕輕地搖了下關舜賢的手臂,一臉期盼地望著他。


    「嗯哼……」拗不過她的眼神,關舜賢清了下喉嚨,放下父親的身段,先開口道:「行李……整理好了啊,缺什麽就跟阿彩說,讓她給你準備。」


    關鴻飛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雖然語調有些不大自然,神情也微顯僵硬,但他確實是先開口和自己說話了。


    「阿彩是負責打掃家裏的。王嫂年紀大了,所以多找了個人幫忙。」江別情趕緊補充說明。


    關鴻飛還來不及說什麽,就見王嫂一臉笑咪咪地走進客廳裏宣布:「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可以開飯了。」一邊說著,還特別朝關鴻飛眨了下眼。「少爺,這頓飯算是為你接風,我特別作了幾樣你愛吃的菜喲!」


    她的喜悅感染了其他人,江別情不由得笑開臉接口道:「知道你要搬回來,王嫂開心得不得了,幾天前就開始想菜單了呢!」


    望著她真誠無偽的甜美笑容,關鴻飛有一-間的微微閃神。為什麽……為什麽她總是如此燦笑地迎向他?不管他說了什麽、做了什麽。


    目光陡然一黯,勉強壓下心底的波動。有些事他必須好好沉澱、厘清。


    進了飯廳,迎接他的是一頓豐盛的晚餐,顯見王嫂確實花費了一番心思。


    席間,在江別情的鼓勵下,關舜賢首次為兒子夾菜,盡管動作有些僵澀不自然,但那份心意卻是真實的。


    「小情,-也要多吃一點,過了今晚,伯父就看顧不到-了。」舉箸的手有些感慨地垂下。得回了兒子,卻得送走一個好女兒,實在是不舍又心疼。


    「伯父,你別擔心,我這麽大的人了,會照顧自己的。」江別情淺笑盈盈。


    關舜賢點點頭,隨後說道:「明天搬家我讓鴻飛幫-,-一個女孩子,做不來那些粗活的。」


    「不必麻煩關大哥了,」江別情趕緊拒絕。「莊特助會過來幫我。」


    「莊彥翔啊,他還真是熱心啊。」關舜賢微微一笑。「不過我想,隻要是-的事,他一定二話不說幫到底,人家對-,可真是用足了心。」


    話裏的暗示讓江別情驟然紅了臉,不是因為害羞,而是尷尬。她在意的是關鴻飛會怎麽想,至於為什麽在意,她自己也不甚明白。


    「伯父,莊特助是基於同事之誼才幫我這個忙的,我們之間沒什麽。」她下意識地解釋,眼睛不由自主地瞄了下關鴻飛。


    她的說法讓關舜賢訝異地微微睜大了跟。「小情,-難道真的看不出來嗎?莊特助喜歡-,在公司裏已經不是秘密了。」這傻女孩不會對愛情這麽遲鈍吧?


    「我和他……真的不是那種關係!」關伯父這麽說,她更慌了,整個人方寸大亂,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才好。「伯父,我們別再談這個話題了好不好?」目光不自覺地又飄向關鴻飛。


    「好好好,不談就不談。」難得看她失措,關舜賢隻當她是害羞。


    江別情這才鬆了一口氣。一頓飯吃下來,氣氛還算溫馨愉悅。她心想,這應該是一個好的開始吧。


    晚餐結束後,她借口行李尚未整理完畢先回房裏去,把客廳留給關舜賢與關鴻飛父子倆,好讓他們單獨聊聊。


    花了好些時間把剩餘的東西完全整理打包好了之後,她讓自己悠閑地泡了個澡,等她一身清爽地走出浴室時,時間已經很晚了。


    輕輕一蹬,將自己拋向柔軟的大床,她愣愣地瞪著天花板發呆。


    明天她就要離開這裏了,離開這個她住了十一年、帶給她許多溫暖的房子。之所以不敢稱之為「家」,是因為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闖入者。嚴格說來,關鴻飛會離家十年,她得負一半的責任。而現在,該是她將這個家還給他的時候了。


    隻是,一想到要離開這裏,她心裏不免覺得難過;除了舍不下關伯父、王嫂以外,還有一股莫名所以、無法言喻的悵然梗在心頭。


    離開這裏,她就真的和關鴻飛沒了半點關係、也不可能再有任何接觸了。此刻她心裏的感受就如同十年前他離家遠去的那個夜晚,胸口隱隱刺痛著,苦澀的滋味噎喉。


    是什麽時候開始,她變得這麽在乎他?心情的起伏跌宕也全為了他?


    最初,她隻是想打破兩人之間的隔閡以及他對她的敵意,天真的想讓彼此像兄妹般相親相愛;等她察覺到自己心情的變化,一股陌生奇異的感情已在她心田生根成長。她不知道該將這份感情歸屬為何類,既不是兄妹之愛,也非朋友之情。


    ……那麽,還有別種可能嗎?


    十年了,唯一停留在她心裏、讓她牽掛的男人隻有他,縱使他們之間的距離遙迢,縱使他從不曾給過隻字片語的問候。


    輕歎了一口氣,她放棄思索這怎麽厘也厘不清的心緒,決定讓自己吹個涼風,好拂去心頭的悒悶。


    站起身,走出陽台,抬頭望去,一彎弦月淡露清輝。閉上眼,放懷地深吸了一口氣,夜風輕輕拂過,帶來園裏的花香,也帶來了一股……淡淡的煙草味?


    疑惑地睜開眼,她直覺地側首望去,距離不遠的另一座陽台上,一道修長的身影正倚著欄杆吞雲吐霧。淡柔的月光下,那雕刻般深峻的臉部線條在煙霧裏若隱若現,這一幕……感覺好熟悉嗬!一如十年前那個她初到關家的夜晚。


    彷佛也察覺了她的出現,關鴻飛轉過身靜靜地凝視著她,而後緩緩朝她的方向靠近。隔著不到一臂寬的距離,他俊逸的眉眼剛好清晰地映入她眼底。


    「怎麽?睡不著啊?」令她驚訝的,他竟先開口和她說話。「舍不得離開這裏?」


    「是舍不得。」她沒有否認,淡淡地笑了笑。「有人關心、有人等著你回去的那種感覺真,永遠讓人留戀,一旦擁有過,難免會舍不得。」


    他沒說什麽,依然用那雙深邃的眼緊盯著她,彷佛要穿透她的心般。


    「你呢?也睡不著嗎?」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她隻好繼續說話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無措。「剛回來難免會有點不習慣,我想,過幾天就會好多了。」


    他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隨後抬頭對著夜空,又吐出一串煙圈。


    看著他的舉動,她宛如陷入回憶般,輕笑道:「你記不記得……我剛搬來的那一個晚上,我們也是像現在這樣站在陽台上說話。」


    「我以為那對-而言,是一個很不愉快的回憶。」他抬高一邊眉毛說,言下之意好似認為她應該早就忘了。


    不愉快?她並不這麽認為。所有有關於他的回憶,對她而言都彌足珍貴。


    「在這房子裏發生的一切,對我而言都很珍貴,我並不覺得有什麽不愉快。」她垂眼看著下方的庭院,唇畔淺漾著笑意,若有所思地說著。真要說有什麽讓她覺得遺憾的地方,那就是她始終不能讓他敞開心懷接納她。


    關鴻飛眼色微沉,黯凝的目光鎖住月光下柔恬寧馨的側臉,眸底泛著一抹異樣的、深沉的情緒。


    依舊是這樣的心平氣和,依舊是溫婉的言語笑貌;她在他眼裏的樣子始終沒變過,輕易地就牽動了他的情緒。


    離開十年了,沒想到他唯一記得的、忘不掉的竟是她。


    無法否認,這些年來,她的身影始終刻在他心版上,他原以為那是出自於對她的氣憤與怨;然而,隨著時間流逝,他慢慢地發現事實並非如此。他將自己長年受到父親忽視冷淡的怨氣發泄在她身上,還把自己的孤單、憤怒與矛盾歸咎於她;直到後來,他才發現,自己其實像個小男孩般撒賴,無限度地榨取她的包容與寬寵。


    十年前那一晚毅然決定離家,其實有一半是因為她的緣故。


    察覺到自己總是任性地對她要脾氣、擺臭臉,背後的理由不再隻是單純的氣憤與怨恨,而是對她溫柔的討好、真心的關注上了癮,他不禁有些慌了。或許是因為沒有人這樣對待過他吧,致使他沉迷其中卻毫不自覺。


    他知道,如果自己再不離開她的話,終有一天,一定會心甘情願地任老頭子擺布,將他們倆撮合在一起;而那正是當時的他極力反抗的,他不想順了老頭子的心。


    「-一點都不覺得氣憤嗎?我逼得-不得不離開關家。」良久,他突來一問。


    他訝異地抬看看他,然後搖了搖頭。「我依賴了這裏這麽多年,是該離開獨立了。」她並不氣憤,隻是傷心難過……他依然那麽排斥她……


    想起這一點,心緒不覺又黯淡了下來。


    「明天搬家是吧?」他突然又冒出一句話來。「記得把-公寓的住址、電話,還有手機號碼留下來。」


    她又是一訝,微張著嘴呆呆地看著他。她沒聽錯吧?


    「嘖!別一副蠢樣的表情。」他毫不留情地譏損她,藉以掩飾自己的不自在。「真不敢相信老頭子竟然會讓-當上什麽總經理,公司沒倒還真是奇跡。我告訴-,要-留下住址電話是為了要應付老頭子的-哩叭嗦,-可別想歪了。」


    話說完,徑自轉身進屋裏去,留下她一個人愣愣地站在陽台上。


    想歪?片刻後,江別情苦笑了下。依他們倆這種相處的「模式」,她還能想歪到哪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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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莊彥翔依照約定的時間準時到達,幫她將一箱箱的行李搬上車。


    她的東西說多不多,沒多久就全搬完了。


    關舜賢勉強撐起一張笑臉送到門外。「莊特助,真是麻煩你了。」


    莊彥翔爾雅一笑。「關董客氣了,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說著,溫柔的眼神投向江別情。


    江別情回以微笑,而後轉身看著關舜賢。「伯父,我走了,請你幫我跟關大哥說一聲。」早上起床後就一直沒看到他,心裏總覺得若有所失。


    關舜賢點了下頭,不舍地說:「小情,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有空就多回來走走,陪伯父一起吃個飯。」


    她含笑點頭答應,而後匆匆上車,沒敢再多看一眼,怕自己控製不住紅了眼眶。一坐上車後,又不禁為自己的反應感到好笑。她不過是搬到外麵住罷了,平常還是可以在公司裏和伯父碰麵,哪來這麽多傷感!


    看著車子消失在路口轉角處後,關舜賢這才收回目光,準備轉身走回屋裏。沒想到一轉身,就看到關鴻飛沉著一張臉站在門口,雙手抱胸注視著方才車子離去的方向。


    「你站在這裏多久了?」他一開口便問。「為什麽剛剛不出來?小情還在問起你呢。」語氣帶著點怨怪。


    似是沒將他的話聽進耳裏,關鴻飛的視線仍然望向路口,麵無表情地問:「剛剛那個男人,就是你公司裏的莊特助?」


    關舜賢愣了一下,有些意外他突然問起這個。


    「是啊,你看到的就是他。人家不過大你四歲,做人處事沒話說,工作能力也是一流的,是個難得的好青年。」既然他都問了,就順便趁這機會給他暗示一下,言下之意是要他好好反省。


    「他進你公司有多久了?和小情在一起工作幾年?」關鴻飛甩也不用他,接著又丟出問題。


    「他進公司三年了,是小情在一次商務會議中無意間挖角過來的。」難得兒子對公司的事有興趣,他也就樂於多講一些。「本來呢,依他的能力該給他經理級的位置坐,但他卻堅持當小情的特助輔助她。這幾年小情跟著他,成長了不少。」


    「聽起來,你好像對他很滿意?」聲音淡露著一絲微不可辨的酸味。


    「是啊,我是很滿意。」關舜賢也不否認。「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他幫忙小情管理公司,我就更放心了。」


    「所以,你就想用老套的方法,利用小情拴住他,好讓他心甘情願繼續替你賣命?!」他的語氣尖刻了起來,臉色也顯得陰沉。


    「我利用小情?你在胡說什麽!」麵對莫須有的指控,關舜賢一張老臉氣得通紅。「莊特助喜歡小情是他私人的事,人家光明磊落地追求,有什麽不對?至於小情接不接受,我從不幹涉,你以為我會拿她的終身幸福富籌碼嗎?」


    忿忿地一口氣說完了一串話,他的腦子忽地閃過一道光--


    不對!他這「惜言如金」的兒子竟會跟他說這麽多話,他可沒忘記昨晚兩人坐在客廳裏默默相對無言的情景。是什麽原因讓他這麽反常,還一亙抓著莊特助這個話題不放?


    驀地,他心裏有所領會,老眼綻出恍然的光芒。哼哼,他雖然人老了,腦袋卻還挺靈光的,這小子該不會是在吃醋吧?嗯,姑且試他一試!


    「嗯哼,』他故作嚴肅地繼續說:「我不否認自己是很樂見他們倆在一起,畢竟,你無心接掌我的事業,讓小情一個人扛那麽重的擔子我又不忍心,如果莊彥翔娶了小情,我擔心的事情就全解決了。」


    「我勸你別打這個如意算盤。」關鴻飛-著眼,從齒縫裏擠出話來。「莊彥翔不會有那個機會!」


    關舜賢一雙老眼更晶亮了。「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該不會你對小情……咦!不對不對,當初我想把你們兩個湊成一對,你明明反對激烈,應該是不可能對她有意思才對呀。」說著,還皺著眉苦思,自導自演好不暢快。


    關鴻飛臉色青紅交錯地瞪視著他,無法相信自己的父親會從一個嚴肅刻板的老人變成老奸巨猾的模樣。


    瞥見他愈發難看的表情,卻又無法發作的樣子,關舜賢心裏想:自己這一著棋該是下對了吧?如果說,這十年來他有什麽改變的話,那麽,就是他明白了一件事--對付自己的兒子不能硬碰硬,以免兩敗俱傷。他這把老骨頭,是再也受不了那樣的折騰了。


    「唉!」他刻意地歎了一口氣,祭出最後一招。「我想過了,過去我確實對你關心太少又要求太多,很多事都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便擅自為你做決定。但現在我不會這麽做了。你對接掌公司沒興趣,我不勉強你;你不喜歡小情,我也接受;以後你們男婚女嫁,我都樂見其成。」


    這番話是真也是假。如果鴻飛真對小情無意,他這個做父親的絕不會勉強他;可如果他隻是因為賭氣,那麽,他有必要點醒他,以免他將來後悔。


    他對這唯一的兒子確實虧欠甚多,唯一能為他做的,也隻有如此了。


    話說到此,他也明白點到為止的道理,多說無益。沒再多看關鴻飛一眼,他越過他,微微佝僂地走進屋裏。


    門外,關鴻飛的臉色越發黯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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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走進空曠冷清的公寓,江別情心底的落寞惆悵更加濃重了。


    今後得一個人生活了!無聲地在心底輕歎著,她認命地開始整理行李。


    「讓我幫-吧。」莊彥翔走到她身邊,溫柔地注視著她。「兩個人有個伴,效率也會比較好。」


    她抬頭看著他,本想拒絕,可此刻她又不想單獨一個人麵對一屋子的冷清,於是點點頭。


    其實公寓的配備算滿齊全的,該有的基本家具都有,她隻要將自己的私人物品安置好,再稍作打掃清理,就算ok了。


    她沉默地一個個打開箱子,將裏麵的物品拿出來擺置妥當,像個機械人般動作著,直到取出一幀鑲在貝殼框裏的合照,整個人才恍然回神過來。


    相片是十年前拍的,裏頭的主角是她與關鴻飛,兩個人臉上的表情雖然不同--一個是淺淺地微笑著,一個則死板著一張臭臉,但都同樣有著一抹稚氣。


    望著這幀照片,她臉上的表情不自覺有了變化,唇畔眉梢淡淡地染上了些許笑意。這是唯一一張她與關鴻飛的合照,還是在他一幹學弟起哄、和他百般不情願的情況下拍攝的。然而,對她而言,這不隻是一張照片,它還收納了許多兩人共有的回憶,讓她格外珍惜。


    「很有意思的一張照片。」莊彥翔不知何時靠了過來。「和-合照的男孩是關董的兒子吧?」


    她微笑地點頭,將相框擺上書桌。


    「聽說他已經回國了,而且還成立了自己的攝影公司。」莊彥翔狀似隨意地閑聊著。「這幾年他在國外闖得不錯,還辦過幾場成功的攝影展,領域橫跨商業與藝術,成就斐然。」


    江別情訝異地看著他,沒想到他對關鴻飛的事情知道得這麽清楚。


    彷佛能透視她的心思,他解釋道:「我有幾個藝文界的朋友,這類的訊息非常豐富。」事實上,他對關鴻飛也很好奇,除了因為他是關董的獨生子之外,一半是為了江別情。基於一種奇異的第六感,還有他敏銳的直覺,他很難不將關鴻飛視為感情上潛在的對手。


    她淡淡一笑,沒說什麽,繼續整理手邊的東西。


    「我知道-很舍不得離開關家。」看出她情緒低落,他接著又說:「但是我卻很高興-搬出關家。這麽多年了,-也該有-自己的生活,就算是報恩,也已經夠了。」關於她和關家的淵源與關係,他多少知道一些。


    聞言,她的動作遲緩了下來,勉強對他笑了笑。「原來你也知道我的事情,其實……說報恩太沉重了,我隻是想多陪陪關伯父,為他分擔一些辛勞。」


    「但現在他兒子回來了,-難道不想好好過自己的人生?」莊彥翔定定地注視著她,突來一問。


    她愣了一下。「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是時候-該為自己打算了。」他語意深長地說,凝視她的眼神溫柔中帶著一抹熱切。「-難道從沒想過,找個懂-的男人,好好經營一段感情,建立屬於-自己的幸福家庭?」


    「我……」她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眼底閃爍的異樣光芒讓她心驚,更教她無措,隱隱約約知道他在暗示什麽,也明白他對自己的好,但是……她從沒想過要改變與他之間單純的同事關係。


    「小情,-應該明白我的心意。」他繼續柔聲說著。「我等了-三年,不介意再繼續等下去,隻希望-能夠認真考慮我倆之間的事。」


    「你……我……」他明白的表示讓她完全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回應。


    「別緊張,我沒逼-的意思。」他安撫她。「我隻是有些情難自已。」


    他一直是個知道自己要什麽的人,也有耐心等待。事業上的成功對他而言並不困難,他也不在乎從頭來過,唯一在乎的,是眼前的人兒。


    自第一次相遇,他便深受她吸引,進而做出了讓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跌破眼鏡的事--毅然辭去高位,投效她所在的公司。三年朝夕相處下來,他更加肯定自己的感情;他的愛意澎湃,卻得苦苦按捺,但為了她,一切都值得。


    聽了他的話,江別情隻覺滿心歉疚。並非感覺不到他對自己的心意,隻是她的心無法對他開啟,當然,問題並不在於他。老實說,這些年來不是沒遇過對她有意的男子,但卻沒有一個能走進她心裏。究其原因,自己竟是無法厘清。


    「莊特助,我想……我恐怕沒辦法回應你的感情。」半晌,她毅然狠心開口。「你……別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了。」


    莊彥翔依舊滿臉溫柔笑意。「我說過,我願意等待,隻要-身邊沒有人,我仍然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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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飛,你終於出來了。走,到你的辦公室去,我有話問你。」


    一走出攝影棚,關鴻飛就被關禹能攔截下來。


    「怎麽了?有什麽事嗎?」難得看到脾氣一向溫和的叔叔臉色這麽難看,他頗感訝異地問。


    關禹能板著張臉沒回答,直到進了他的辦公室、關上門後,才神情凝肅地看著他說:「小情搬出關家的事和你有關吧?一定是你說了什麽,她才會這麽做。」


    「原來是為了這件事啊。」他挑眉笑了笑,一副悠閑自得的輕鬆樣。「沒錯,是我要她搬出關家的。」


    沒想到他會承認得這麽幹脆,關禹能愣了一瞬,隨即皺眉數落起他來:


    「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樣欺負她、傷害她你心裏才會舒服是嗎?!她又沒做錯什麽,更沒欠你什麽,幹嘛平白無故當你的出氣筒?就算她真的欠你,這十年來她為你做的也應該夠了。替你盡孝,還替你扛下公司的擔子,任勞任怨做了這麽多年,你的氣難道還不能消嗎?你出國十年,她的關心從沒間斷,人家是真心把你當家人,你呢?到現在還當她是仇人看待,實在沒有良心!」


    一口氣劈哩啪拉罵了一串,關禹能是真的動怒了。


    「她之所以付出那麽多,是為了幫老頭子;而她對我好是因為她覺得虧欠我,你認為我應該覺得高興嗎?」他也冷下臉回了一串。


    說完,滿心煩躁地耙了下頭發。他的情緒有些失控了。深吸了口氣,他轉身便要離開,跨出步伐前又丟下一句:「我和她的事誰也管不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看著他走出辦公室,關禹能微愣了愣。鴻飛剛才說的話有問題,可他卻一時找不出問題在哪裏。


    關鴻飛離開後,曹綾隨後走了進來。「你們剛才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難得看你發那麽大的脾氣。」


    關禹能歎了口氣。「我真不明白他在想什麽。他到底在不滿意什麽?!」聲音很是苦惱、困惑。


    「我知道。」曹綾接口道,露出神秘的笑。


    「-知道?」關禹能頗感驚訝地看著她。


    曹綾自信地點頭。「他不滿意小情隻是為了報恩、為了自以為的虧欠,所以才對他好,這不是他要的。」


    「不是他要的?那他到底想要什麽?」關禹能更迷糊了。


    「你還不明白嗎?」她索性說白:「阿飛要的是她真正在乎的隻是『他』這個人,沒有其它任何原因或理由,就隻是他,你懂吧?」


    「-的意思是他……」關禹能恍然大悟,心裏卻仍是有些懷疑。「有可能嗎?」


    曹綾朝他眨眨眼。「走著瞧吧!別忘了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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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自己的辦公室,關鴻飛心情煩悶地坐在會客區的沙發裏抽煙。


    已經過了下班時間,公司裏的員工都走得差不多了,剩下寥寥幾人在收拾器材。


    「阿飛,你還沒走啊?正好,我有東西給你瞧瞧。」從另一間攝影棚走出來的唐宇謙一看到他,立即咧開笑臉朝他走來,並揚高手裏拿著的刊物。


    關鴻飛沒什麽興致地瞥他一眼。


    唐宇謙坐到他身邊,攤開卷在手中的雜誌,興致高昂地說:「你看看,這周刊封麵照片裏的女人是誰?」


    關鴻飛懶懶地瞄了一眼,這一瞄,整個人登時醒神過來,倏然一把搶過周刊,-眼細瞧了好一會,本就不佳的情緒這會兒更糟了。


    照片是在晚上拍攝的,雖然有些昏暗,但他仍一眼就認出了上頭巧笑倩兮的麗影屬於何人所有。令人礙眼的不是她的笑容,而是身旁男子輕放在她腰間的手!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半個月前幫江別情搬家的莊特助。


    這是一本專門報導名人八卦的刊物,可想而知,它報導的內容會是什麽。光看封麵上聳動的標題就知道--


    寰亞工程總經理江別情與特助情人另築香巢!


    他一股氣突然冒了上來。


    陰沉著一張臉迅速翻開內頁,他用最快的速度瀏覽了下內文,又-眼細瞧了幾張有些模糊不清的照片。明知道這種周刊的報導不盡屬實,他還是氣怒得紅了眼,一手不覺緊握成拳。


    「唉!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我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沒察覺到他的不對勁,唐宇謙誇張地捧著胸惋惜著。「我才計畫要開始展開追求,沒想到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這話一出口,立即招來關鴻飛一記狠瞪。「要泡馬子找別人去,別想打她的主意!」聲色俱厲地。


    「喂,你這麽說很不夠意思喲。」沒想到好友的反應竟是如此,唐宇謙有些受傷地說:「你是認為我配不上你幹妹妹嗎?」


    沒理會他哇哇叫的抗議聲,關鴻飛臭著一張臉將周刊甩在桌上,而後猛然站起身,怒氣騰騰地走出公司。


    被他的舉動嚇愣了下的唐宇謙,回神後,忍不住委屈地低聲咕噥:


    「搞什麽啊,發那麽大脾氣給誰看呀,幹妹子都那麽大一個人了,還不能有交友自由啊?當幹哥哥的權限有這麽大嗎?」


    「小唐,你在碎碎念什麽?」曹綾不知何時走了過來,身旁還跟著關禹能。「咦!阿飛呢?剛剛還看到他在這裏呀。」


    唐宇謙無辜地聳了聳肩。「那家夥不知道吃錯了什麽藥,看到幹妹妹的八卦緋聞,就氣衝衝地跑出去了。」說著,用眼光瞥了瞥桌上的八卦周刊。


    聞言,曹綾眼睛陡地一亮,伸手拿起周刊看了一下,而後轉過臉,朝關禹能得意一笑。「你自己看吧,果然被我料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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