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替你找醫修。”


    “沒那個必要,我有別的事情要做。”殷長衍單腳往出跳。


    一般人跳時,膝蓋會稍作彎曲。殷長衍不這樣,他膝蓋繃得很直,整個人像話本子上記載的僵屍。


    他跳得低,過門檻時絆了一下,臉直直地朝地麵撲過去。


    王唯一連忙給他扶起來,就算是裝的她也心生愧疚,“著什麽急!沒什麽事情比你更重要!你在這裏等一等,我這就去取輪椅。”


    找到輪椅,扶殷長衍坐上去,“去哪兒?我推你。”


    “廚房。”殷長衍擰起眉頭,“炸的小酥肉要糊了。”


    那怎麽成!


    小酥肉可是今中午的主菜。


    “抓好扶手,我這就帶你過去。”


    王唯一跑得很快,一路破空而行,周圍景象成色塊在兩人身後不斷地後退。


    殷長衍:“......”


    這有點兒不妙,總感覺她一停他就會被甩出去。


    果然甩出去了。


    頭直直地插進灶台裏。


    身後王唯一毫不客氣捂著肚子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我知道我不應該笑。但是我實在是忍不住,哈哈哈哈。”


    “......”殷長衍手在灶台上麵摸,照著記憶中的位置基準找拿到漏勺,撈出鍋子裏的小酥肉盛在盆裏。


    小酥肉碰壁的聲音聽起來炸得剛剛好。


    真不錯,趕上了。


    “笑夠了麽,把我拔出來。”


    王唯一憋笑道,“拔拔拔。你的臉都快黑成炭,我打盆水給你洗臉。”


    “好。”


    大概是常年躲在院子裏洗月事帶,殷長衍一身都是冷白色。


    王唯一稱得上一句玉雪可愛、白裏透粉,但跟殷長衍站在一起那就隻剩一個粉。摸著良心說,她挺嫉妒的。


    這下好了,他烤得黑成炭,這個家她最白。


    快樂來得太突然,今天少說得多吃兩碗飯慶祝一下。


    .......好吧,快樂走得更無聲無息。


    濕帕子擦幹淨他的臉,他居然比之前更白!怎麽會這樣!!


    殷長衍摸了一下臉,“碳灰浮在臉上,大概是捂白了。”


    就捂了那麽小會兒,隻有一小會兒而已......真令人氣餒。


    “唯一,你很餓嗎?盛了四碗飯。”


    “湊活吧。主要是,化悲憤為食欲。”


    “多吃一點兒。”殷長衍把小酥肉盆推過去。


    比他更重要的事兒是她。她的吃飯,她的穿衣......她的每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都遠比他更重要。


    吃完放,兩人坐在院子裏吹風喝茶。殷長衍不怎麽吃肉,茶水一杯一杯地往肚子裏倒。


    王唯一放下茶碗,朝他那兒瞟,“長衍,你不會內急嗎?”


    “你要替我扶它嗎?”扶的話,他不介意假裝一下。


    在她心懷愧疚的時期內,他被允許對她予取予求。


    第110章 第 110 章


    ◎我在她心中的份量◎


    打死不要。


    “吃飯吃飯。”


    殷長衍指腹摩挲著茶碗邊沿, “你嫌棄我?”


    王唯一搖頭。怎麽會,當然不是。


    “要是腿沒受傷,我能自己來。”


    他總是知道她的愧疚點在哪裏並且精準拿捏。


    王唯一吞下一塊小酥肉, 咀嚼兩下,“長衍,家裏還剩了點兒瘦肉,做一個油豆皮包肉卷。”


    殷長衍推動輪椅, 轉向廚房, “等我半柱香。”


    瘦肉餡兒是調好的, 隻需要把泡得發軟的油豆皮包上肉餡, 上鍋蒸熟就好。


    一盤油豆皮包肉放在桌子上。


    “今天你吃得多,看來我手藝有長進。嚐一嚐, 合不合胃口。”


    “剛才就吃飽了。”王唯一沒動筷子,直接上手摸, 說到最後怪不好意思的, “你那兒摸起來很像肉豆皮包肉, 我提前適應一下手感。”


    他麵容表情都沒變, 但王唯一能感覺到他多了一分愉快。


    看來她踹得真的很重。


    誒呀, 油豆皮破了,細肉餡兒散出來。


    快塞回去。絕對不是她手重,是他蒸過頭。


    吃晚飯, 殷長衍洗鍋, 清理廚房。


    王唯一原本要自己來, 但是發現她弄完後他還得二次反工, 於是很聽話直接交給他。


    坐在桌前看似閑散, 眼睛一直停在殷長衍下本身, 提心吊膽地等著他叫她幫忙。


    輪椅拐出去了, 他是不是去茅房。


    王唯一“騰”地站直身子。很好,茶壺裏還有水,快速衝一下手指,麻溜兒跟上去。


    他是你夫君,你是他娘子。他全身上下你哪裏沒有見過,怕什麽,羞什麽,沒有必要。


    做完四遍心理建設感覺差不多了。


    風很大。


    殷長衍坐在輪椅上,堆疊在腳邊的衣擺隨風翻滾,一頭黑發線一般蕩在腦後。頸項修長,半邊側臉無悲無憫,整個人空曠又單薄。


    眼睛望向遠方,仔細看就會發現裏麵裝了很多東西,雖然看不清是什麽,但有一種不可名狀的沉重。


    聽到動靜,回頭。


    眸子清澈,“唯一,怎麽出來了?外頭風大。”


    “不是你要我給你扶那什麽,我以為你在茅房。”


    殷長衍抿唇一笑。他隨口一說,她當真了,“髒。”


    修真之人本就功體純粹潔淨,他是這世間接近神的人,怎麽會髒。而且,他在她腿間碰,摳,甚至啃的時候也沒嫌棄她。


    “不髒,而且我願意。”聲音很小,不用看就知道耳根已經紅到滴血。


    “你願意,和我舍不得完全是兩回事。”


    王唯一心花怒放,“噢。”


    他完全沒那個意思,她跑出來張口就說絕對顯得很欲求不滿。作為一個女孩子實在是太不矜持了。


    王唯一打補丁,“不用我也挺好的。我最近修為有長進,沒準一個手抖就把你的皮給扯碎,畢竟那裏很脆弱。”


    “咳,所以上藥的時候還請唯一手下留情。”


    “小紅點好多了嗎?”王唯一難得見到殷長衍害羞,新奇地瞧了好一會兒。上前推他,“你太不小心了,明知道與雞蛋天克,下次別再碰。”


    “聽唯一的。”


    “你剛才表情不好,是不是有什麽煩心事兒?”


    “剛才?做了一個壞夢。”


    “我小時候常做噩夢。那時師尊安慰我,說裁下做夢的枕頭上一塊布做成錦囊,把噩夢裝進錦囊裏,用頭發綁好掛在香火旺盛的寺廟樹上,噩夢就被封進留夢淨土。”


    “古本上曾寫過留夢淨土,傳說黃粱一夢的夢就在那裏。”殷長衍不信神佛,“李卿之為了哄你,煞費苦心。”


    師尊確實一直很疼愛她,“我早上出門買了一顆菠蘿,又清爽又甜,要吃一吃嗎?”


    她這張嘴跟小老鼠一樣,根本停不下來。吃獨食會覺得不好意思,於是總拖著他一起吃。


    住在一起這段時間,明顯能看出來殷長衍胖了一小圈。


    “嗯。”


    王唯一清洗好菠蘿,放在盤子裏,“長衍,試一試。”


    殷長衍嚼了兩下,“不酸很清甜,好吃。”


    難得見他多吃兩口水果,王唯一稍微傾斜盤子,讓菠蘿朝他那邊偏過去。


    殷長衍吃完了一盤菠蘿。


    他並不喜歡甜的東西,可是她悄悄地抬高盤子。


    然後,嘴巴裏熱辣辣地疼,兩天沒開口說話。


    人有偏愛,但菠蘿平等地對待每一個人。


    王唯一毫不客氣笑他,“近神人修為那麽強,嘴巴卻很脆弱。”


    殷長衍定定地瞧著她,指頭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寫,‘舌頭有力就行。’


    讀完最後一個字,王唯一笑聲戛然而止。如坐針氈,好想找個地縫把自己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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