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我直起雞皮疙瘩。不進轎子就可以了,是吧。算了,我見著方框形狀的都繞道走。”


    “小心一點總沒壞處。”


    王唯一覺得費解,“我是不是命中帶衰,怎麽總碰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戚言楓是,留夢淨土是,抱夢童子也是。”


    一旁的傳訊紙鶴:‘......’


    幾個大字浮現出來,‘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在這裏。你當麵講我壞話。’


    “難道你希望我背後嚼你舌根。”王唯一眯了眯眼睛,“是你尋我幫忙,才有今天的事情。你可不能不管我。”


    ‘夠了,在往過趕了。’隔著幹巴巴的文字都能看到傳訊紙鶴的涼薄,‘你毀我留夢淨土在先,私自觸碰抱夢童子在後。我還你這一次,此後我們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字太多,打眼睛,我不看。”


    傳訊紙鶴:‘......’


    傳訊紙鶴飛走了,翅膀比平時撲騰得更歡實。


    身邊床鋪一軟,有輕微的下陷。殷長衍坐在她身邊。


    “我撿了很多小石子,拌點兒泥正好壘雞窩。空閑的話,能不能搭把手?”


    “你要養雞?”王唯一隨口問到,“你不吃肉,又碰不得雞蛋,壘雞窩做什麽。”


    沒什麽,隻是最近覺得偶爾吃一個雞蛋還挺不錯的。但這心思不能放在明麵上。


    “你喜歡吃烤雞,自己養吃起來方便。”殷長衍找了一個借口。


    “我不怎麽擅長做手藝活兒,最多就是坐旁邊給你當氣氛組,不會礙事嗎?”


    “你管這叫‘礙事’?”殷長衍淺笑,搖了搖頭,下巴微揚望著明窗,眸子輕闔,一派自在,“這種日子,我求之不得。”


    看得出來他是真的挺想養雞,“行,走吧。”


    殷長衍手藝差到離譜。壘了半天,亂七八糟地勉強成型。頂部朝一邊歪,圍壁千瘡百孔,看看搖搖欲墜。


    稍微戳一指頭估計就散了。


    王唯一伸手試探地戳了一下。


    嘩啦一聲,全倒了。


    殷長衍臉上的笑“唰”地凝固,眼裏的亮光也沒了。手指動了動,試圖拯救,停頓一下垂了下來。


    難怪當年蓋房子的好活兒總輪不上他。要真讓他上,房得坍塌好幾次,沒準白事席麵都得出好幾場。


    “好在雞沒住裏頭,否則得連吃好幾天全雞宴。”王唯一想到什麽,“對了,魏璋明天在白茶村給鐵匠辦喪事,我們一道去一趟。”


    “鐵匠是戚言楓所扮,你又不認識鐵匠。”


    “你不懂,紅白喜事的席麵味道相當不錯。咱們隨份子,去蹭一桌席,你不用做飯,吃得還好。”


    殷長衍正沮喪,沒做飯的心情,“好。”


    白茶村經了集體上吊的事兒,村民搬得搬走得走,沒剩下幾戶。


    鐵匠喪事裏裏外外由魏璋一力操持。


    魏璋麵容俊美、氣度不凡,即使僅著一身喪服站在那兒,也格外令人矚目。


    ‘女要俏,一身孝’,這句話對男人同樣適用。


    他身邊有一個年輕少女,長得我見猶憐,頻頻拿帕子按眼角。


    “魏璋,你來一下。”王唯一叫魏璋。


    魏璋不明所以。


    兩人走到沒人的地方,王唯一掐他,壓低聲音道,“你才成婚多久,就學人跑去納小妾,你對得起湘兒!都成婚了還勾搭人家少女,你不是想騙財騙色吧。”


    魏璋擰眉瞧著王唯一的手,不著痕跡避開,“她是鐵匠女兒。”


    “鐵匠女兒不是死了嗎?”


    “師兄把她養的很好。之前一直纏綿病榻,如今能走了。”


    王唯一順著魏璋視線看去,鐵匠女兒正側頭跟身邊人講話。那人一身大紅衣服極為惹眼招搖。


    戚言楓!!


    她好像看穿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王唯一語帶調侃, “不是說擔心我的安危正在往回趕,原來在這裏陪心上人。”


    她怎麽來了。戚言楓說,“你不就是心上人。”


    “我是心上之人,而非心上人。”


    “有什麽區別。”


    “哈哈,何必避重就輕呢。”王唯一朝鐵匠女兒看去,鐵匠女兒先是一愣,而後“唰”的羞紅臉,“師弟都成家了,你也得抓緊時間盡快將終身大事定下來。驅寒公子攢錢,就是為了這一天,別叫他在地底下還為你操心。”


    “你在教我做事?”戚言楓說。


    怎麽突然冷臉?“呃,不敢不敢。”


    鐵匠的喪禮在院子裏進行。今夜守靈,淩晨出殯。


    鐵匠女兒說希望王唯一在身邊陪她一宿。都是女孩子,各種事情能方便一點兒。


    王唯一應了,叫殷長衍回去收拾換洗衣物。


    “你叫我竹青就好。你是楓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竹青累了一天,揉了揉泛酸的肩膀,“先坐,要喝什麽?女孩子大多嗜甜,要不就果茶,入口甜絲絲的。”


    楓,叫得好親密。兩人果然關係不一般。王唯一眼疾手快,將有厚棉墊子的凳子換給她,“姑娘太客氣了。”


    竹青眸中浮現一絲柔軟。打開隨身的小罐子,取出一顆果幹放進果茶中,“鹹青梅,我親手調製的,能使果茶韻味更濃厚。”


    眉眼含笑,“繼爹、楓之後,你是第一個品嚐的人。”


    王唯一受寵若驚,嘴甜道謝。端起茶碗喝一口,果然味道驚豔。


    “這滋味真獨特,能不能再放一顆?”王唯一伸手去夠,被拍了一下。


    竹青嗔笑道,“過猶不及,鹹青梅偏多會破壞茶水間的平衡。但我能送你一罐子,叫你隨時解饞。”


    “哇,謝謝。竹青你人真好。”王唯一笑得眉眼彎彎,“那我就不藏著掖著了。戚言楓殺了鐵匠,你真的能毫無怨懟地待在他身邊?你一點兒都不介意?”


    饒是竹青早有準備,聽見這話時依舊有幾分意外。她沉默了一會兒,半張臉在燭火的映襯下,一雙眸子通透又堅如磐石。


    “驅寒公子死後,爹就成了個行屍走肉,終日渾渾噩噩。若非爹一心求死,楓又豈能輕取爹的性命。我甚至覺得,是楓讓爹得到大解脫。”竹青看向王唯一,“是不是覺得我很不孝?”


    “沒有,你清醒又堅定,是世間難得一見的奇女子。”王唯一搖頭,“有你在戚言楓身邊,是他莫大的福氣。”


    竹青臉頰“咻”得飄上一抹紅暈,手指在手帕上攪啊攪,無比嬌羞。有過否認的念頭,但最終決定坦蕩地麵對自己,“那便希望,這福氣能再厚一些、連綿不絕。”


    “一定會的。”王唯一起身朝竹青行了一個禮,“冒犯竹青姑娘,王唯一實在對不住。”


    “說什麽冒犯,是我該感謝你。”竹青連忙攙扶她,兩人親親熱熱,“不瞞你說,我一直在親與情中躊躇不定。是你直言不諱地發問,才讓我確定自己的心。”


    “唯一,你的傳訊紙鶴將楓氣得跳腳。我那時就想,對麵是個什麽樣的人。”竹青說,“我在楓身邊數年,他一直踽踽獨行。能讓他停下腳步、分出時間相交的人不多,一個手掌就能數過來,你是其中一人。”


    王唯一擰起眉頭。


    一個手掌五個名額,驅寒公子已死,魏璋跟他斷絕往來,他又舍不得讓竹青傷神......所以就逮著她一個人盡情地禍害是嗎?


    命中帶衰的原因居然是戚言楓交友麵太窄?!這真是個令人傷心的事實。


    “很快就不是了,他要跟我大道朝天、各走一邊。”王唯一一想到這裏就開心。


    竹青多久沒看見楓這般少年意氣的一麵,不禁掩唇輕笑。


    門口傳開叩門聲。


    竹青欲起身,王唯一先一步跑過去,“長衍,這麽快就拿來。把軟底鞋給我,腳上這雙沾點兒泥。”


    殷長衍怎麽不說話?


    而且門那邊似乎過於寂靜。


    王唯一腳步微頓,手移開門把,輕手輕腳後退,擋在竹青身前。


    “長衍,是你嗎?”


    “怎麽不說話?你是誰?”


    門口那邊傳來斷斷續續的嘶啞聲。像打開是塵封已久的枯井,井蓋木質腐朽脫落,一股陳舊的寒意躥了出來襲向你。


    “......唯......一......”


    “唯一......快......”


    竹青愣了一下,“唯一。”


    “去找戚言楓,說抱夢童子尋來了。”


    “我立即去,你千萬小心。”


    大門“吱呀”一聲向兩邊敞開,抱夢童子立在紅色轎子前。青灰色手臂掀開轎簾,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


    王唯一後背直發寒。


    她想跑,腳卻像被釘子釘在原地,渾身動彈不得。


    更令人驚恐的是,她的鞋子輕輕抬起,向著紅色轎子的方向踏步。


    第115章 第 115 章


    ◎竹截◎


    殷長衍拎著換洗衣物趕到, 神色一變。


    王唯一心中鬆了一口氣,“長衍,我沒法兒控製自己。”


    祭拜鐵匠的桌案上放了一盞香爐, 線香青煙嫋嫋上升。


    殷長衍取下三根燒了半截的線香吹滅,折斷尾端使之平齊。指尖施法,然後將線香按在地上王唯一的影子額頭。


    嘶,額頭好燙。


    王唯一痛呼出聲, 下意識抬手捂額, 欣喜地發現能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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