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時他在明炎宗如日中天,人人都以為他會是下一任宗主,連他自己也這麽認為。可一夜之間,他淪為叛修,被逐出宗門。


    後來他與鄒靜雲結為連理,兩人一同孕育孩子。他好不容易將自己的角色調整過來,全心全意地為人夫、為人父,可沒過多久就妻離子散。


    嗬,真的是無論做什麽,都離圓滿差一步。


    王唯一敏銳地察覺到玉少一情緒不高,揪了一下他的袖子,“我的名字是王唯一,我就是爹你少的那個一。隻要我們兩個在一起,從今往後一切都變得會圓滿。”


    玉少一愣怔一瞬,眉眼掛起柔和的笑,“好,我們一定會變得圓滿,越來越好。”


    道路兩邊全部都是小攤販,有一個攤販在賣煙草,王唯一叫攤販拿幾個給她聞。


    殷長衍說,“唯一,你什麽時候開始有抽煙的習慣?”


    “給爹買的,他煙杆子快空了。”王唯一細細聞了一會兒,挑中一款茉莉煙葉,“茉莉煙葉拿牛乳泡一泡,不就是茉莉乳酪的味道。就這個,要二兩,包起來。”


    攤販手腳麻利包好煙葉,“夫人收好。”


    殷長衍先一步抬手接過,“我來吧。”


    盯了煙葉一會兒,唇角帶笑,“讓我也孝敬孝敬爹。”


    “孝敬”兩個字,咬的得重了一些。


    玉少一收到女兒的新煙葉時,挑釁地朝殷長衍看一眼,當即就換上了。抽的時候意外又驚喜,居然是茉莉牛乳口味,嗚嗚嗚嗚女兒有心了。


    然後整個牙口染得烏漆麻黑,三天沒開口說話。


    第145章 第 145 章


    ◎父親和夫君◎


    午飯。


    王唯一興衝衝地從廚房端出來一大瓷盆水煮肉片, “爹,開飯了,這個比蔥油拌麵還要香, 你今天多吃一些。”


    玉少一單手掩唇遮牙,“小心燙手。”


    拿一塊抹布折疊好,墊在桌子上防燙,接過水煮肉片。


    殷長衍隨後端著米飯過來, 刮下表麵一層軟飯放身前。唯一愛吃鍋巴, 鍋巴都給她。


    玉少一從筷籠中抽出筷子, 遞給兩人, “水煮肉片?哇,肉質鮮嫩爽滑, 辣椒和麻椒更是提前烤酥,熱油一潑, 整道菜鹹香誘人。”


    “嘿嘿, 長衍厲害吧, 他的魚片粥也很香。”


    “是嗎?明早做給爹嚐一嚐。”


    殷長衍夾一筷子米飯, 送到嘴邊時突然聞到淡淡的苦杏仁味兒。頓了一下, 端詳筷子,筷頭部分有一些還未完全滲進去的粉末。


    玉少一趁遞筷子的時候給他下藥。


    調轉筷頭,用筷尾部分繼續吃飯。


    “長衍, 你怎麽不夾菜?”玉少一說。


    “這就夾了。”


    殷長衍眼尖手速快, 玉少一想夾哪個菜, 他就先他一步夾走。邊夾還邊說, “爹, 別因為暫住在女婿家就覺得自己是個外人, 多吃一點兒。”


    一頓飯吃下來, 玉少一愣是沒幾口菜下肚,還得被看不順眼的女婿話裏話外擠兌。


    殷長衍飽了,放下碗筷,“爹,明早吃魚片粥是不是?”


    “?”


    “我要出攤,脫不開身,爹下午去魚市買兩條活鱸魚,再買一些花蛤清炒,現摘的青豆也比較爽口。酒樓就在魚市附近,爹順手帶兩份茉莉乳酪和糖水,你和唯一一起吃。”殷長衍解下腰間的荷包,推給玉少一。


    玉少一掂量了一下,輕飄飄的,不超過三個銅板。


    ......光糖水就不止十文錢。


    “沒辦法,家裏剛整理了房間,又訂了床,就剩這些。”


    “嗬,已經多到根本花不完。”


    飯後,玉少一睡了一會兒,然後出門。


    到買床的店鋪花兩文錢拿走一個小板凳,出門時看街邊老婦編的草帽好看,問了一下價格,正好一文錢,買了直接扣在頭上。


    巷子東頭有一條河,河麵又寬又大。正午太陽下風一吹,河麵泛起一層又一層的魚鱗狀波光。


    玉少一沿河走了一圈,撿到一根沒人要的魚線。找了棵差不多大小的樹,削成細長杆子,將魚線套上去,做成一個簡易魚竿。


    挑好地方坐下來,甩出魚竿,邊曬太陽邊釣魚。


    將小板凳墊在腦袋後麵,拉下草帽蓋在臉上。頭一歪,沒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突然,小腿被踹了兩下。


    玉少一揉了揉惺忪睡眼,一個肩寬腿長、有窄細公狗腰、留著刺蝟頭的俊朗男子正雙手環胸打量著他。嘴裏叼一根草,怎麽看怎麽不正經。


    “書生,釣魚呢?”


    嘖,語氣也不正經,怕不是個流氓。


    玉少一說:“是呀,明早想吃魚片粥。你也要釣魚嗎?我給你挪個位置。”


    “不需要。書生,這條河我管的,你看著給一些釣魚費。”


    “我現在還沒開張。你看這樣成不成,等我釣到魚,就分你一半。”


    水旋一愣,第一次見這麽上道的人,“那就這麽說好了。你要是跑了,我就打斷你的腿。”


    “嗯,你傍晚來,那時候我應該能釣到不少。”玉少一躺回去,拉高帽子挪到原位置,繼續睡繼續睡。


    天黑了,月亮高高地掛在枝頭。


    玉少一左肩扛一根魚竿,右手提半框魚滿載而歸,手上還拎著茉莉乳酪和糖水。


    王唯一正收拾客人吃完的桌麵,抬頭驚訝道,“爹,你這麽有閑情逸致去釣魚。哇,好多條。”


    “技術很不錯吧。”玉少一說,“原本可以拿回來更多,有一半給人家交了釣魚費。”


    “釣魚費?”


    “那人說河麵歸他管,我就給了。”


    荒謬。巷子東頭那條河都流了幾百年了,沒聽說誰家把河買下來,她爹是不是被流氓給勒索了?


    說起來,她爹生得白淨斯文、人畜無害,確實長了一張容易被欺負的臉。


    “爹,你被勒索了。下次釣魚你叫上我,我給你撐腰,他拿你多少我非叫他雙倍給你返回來。”


    “女兒,我好感動,瞬間覺得自己腰杆子粗了不少。”


    “小事。”


    “女兒,別擦桌子了,我買了茉莉乳酪和糖水。去廚房拿小碗,我們一起吃。”


    “可我還得給兩個客人端麵條。”


    “殷長衍又不是沒長手,叫他去。”


    殷長衍表情詭異地看向玉少一。嗬,裝什麽純良,不覺得害臊嗎?誰敢勒索到你頭上?


    誒呀,一個失神,麵煮過頭了,快撈快撈。


    客人竇良說:“老板,麵是不是煮過頭了?斷斷續續的根本夾不起來。”


    客人竇良身形英挺麵冷心硬,雖然穿簡單的粗布麻衣,但掩蓋不住眉眼間的銳利煞氣。


    “抱歉,我重新做一碗。”


    “算了算了,不麻煩了,正好我娘子吃不了太硬的東西。”竇良三兩下將蔥油拌麵調好,拉過娘子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到她掌心。


    竇良不說,殷長衍都看出不去來板凳一側的人是他娘子。


    娘子披著又大又寬大的兜帽衫,越發顯得身形消瘦。她摘下兜帽,頭發並不像時下女子長發及腰,而是近乎貼著頭皮。發尾處很奇怪,像被火燒過融化的蠟燭。


    娘子手指上也有融化的痕跡。她雙手在碗邊摸索了兩下,抓起筷子調整了一下位置,然後邊嚐試邊慢慢地送進口中。


    這是盲人才有的動作。


    殷長衍單指在娘子眼前晃了一下。果然,娘子看不到。


    竇良伸手扣住殷長衍手腕,動作雖慢卻又精準狠辣,壓低聲音道,“你做什麽。”


    王唯一聽到這邊嘈雜,連忙咽下口中的糖水,起身跑過去,“客人,可是有哪裏招待不周?你先放開我夫君。”


    玉少一放下勺子,一同跟過去。


    殷長衍說:“她怎麽了?”


    竇良見殷長衍隻是打量,沒有惡意,便鬆開手,“生病,看不到。”


    收拾東西,準備帶著娘子離開。


    “不,不是,她中術了。”


    竇良一怔,驚訝地瞧著殷長衍,“你怎麽知道。高人一眼能看出我娘子中術,是不是知道解法。”


    娘子揪著竇良衣袖的手收緊,顯然她也很期待。


    殷長衍說:“先說一說,她的術是怎麽回事兒。”


    “娘子十年前中了一種叫‘人燭’的術。中術者會變成瞎子看不見東西,但隻要當中術者把自己當蠟燭點燃,就能短暫地重見光明。這些年來,她已經燃完了頭發、指甲。”


    “上個月,娘子有孕了。我做活兒回來,撞見她燃燒手指,對著鏡子看凸起的肚子。我暗暗發誓,一定要在她生產之前解了這個該死的術。”


    竇良撩起衣擺跪在殷長衍麵前,“求高人助我娘子解術,竇良一定為奴為婢,以報高人大恩。”


    殷長衍在明炎宗醫堂修煉之時,曾在醫書“術法——人燭篇”上見到過這種叫“人燭”的術。他當時還跟衛清寧討論,兩人一致認為創造這術的人一定心理變態。


    而“術法——人燭篇”的撰寫者,叫玉少一。


    “我治不了,但這裏有人能治。”殷長衍看向玉少一,抿了抿唇,“你不覺得你應該說點兒什麽嗎。”


    玉少一一開始湊過來聽熱鬧,聽到一半覺得怪怪的,這症狀好耳熟。聽完時心裏一咯噔,握草,這不是他創的術麽。


    然後,全程心虛。


    “爹,你能治嗎?那你就幫一幫他們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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