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頭不痛快,中午連膳食都沒怎麽用。


    餘嬤嬤見他胃口不好,試探道:“殿下是不是有心事,懨懨的,莫不是病了?”


    趙玥抬頭看她,臉上的表情好似怨婦一般帶著困擾。


    餘嬤嬤遣退宮人。


    趙玥隔了許久才問:“嬤嬤,你認為崔氏如何?”


    餘嬤嬤客觀道:“能入得了殿下的眼,自然有幾分本事。”


    趙玥沉默了陣兒,也不知是氣還是笑,“你說得不錯,她確實有幾分本事,當初慶王回京,她說和離就和離,可見是個有主意的。”


    餘嬤嬤:“崔氏孤高自傲,自然有她孤高的底氣,家世背景好,涵養學識佳,樣貌也出挑,為人處事很有一套,打理中饋更是一把好手,這樣的女郎倘若沒個主見,反倒奇怪了。”


    聽她這一說,趙玥煩躁的情緒才稍稍得到平息,理智道:“你說得不錯,她似乎什麽都不缺。”


    餘嬤嬤意味深長道:“老奴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玥:“你隻管說。”


    餘嬤嬤:“當初慶王帶外室回京,崔氏不顧一切和離,可見眼裏容不得沙子,且不重名利前程。這樣的女郎極難駕馭,殿下相中她,究竟抱著怎樣的心思,是圖稀奇新鮮還是……”


    這話仿佛給了趙玥啟示,他自言自語道:“不重名利前程?”


    餘嬤嬤點頭,“慶王妃這個名銜不僅能給她自己帶來利益,也能給母族助益,可是她仍舊選擇了離府,可見心中是不屑的。”


    趙玥似有不解,“那她重什麽?”


    餘嬤嬤笑道:“重自身。”又道,“這般孤高自傲的女郎,自然是自身利益比什麽都重要,受不得半點委屈。”


    趙玥更是不解了,“那我問你,她懷上了我的孩子,難道很委屈?”


    餘嬤嬤:“……”


    一時被問愣住了。


    兩人大眼瞪小眼,餘嬤嬤隔了許久,才驚訝道:“崔氏有孕了?”


    趙玥:“對,揣了我的崽,就在前不久,結果眨眼又被她處理掉了,且躲回國公府避著我,你說她此舉究竟是何意?”


    餘嬤嬤:“……”


    信息接收得太多,一時無法消化。


    趙玥等著她的答案。


    餘嬤嬤比他更困惑了,“這不應該啊,她求醫問藥這麽些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高興都還來不及,怎麽就……”


    趙玥追問:“嬤嬤你說,一個女郎在什麽情況下才會這般急著處理呢?”


    餘嬤嬤如實回答:“要麽是逢場作戲,要麽就是心有所屬,隻有心思不在孩子身上,才會果決處理。”


    趙玥抽了抽嘴角,感覺被紮心了。


    逢場作戲,她想必從頭到尾都不曾對他上過心。


    想到此,趙玥覺著心裏頭愈發不痛快,想要當麵質問她,卻又礙於國公府,隻得暫且忍耐。


    晚上他輾轉反側,琢磨著找什麽借口親自登國公府的門。


    這些日崔文熙一直躲在府裏足不出戶,待到休沐那天,不曾想兄長崔文靖居然把太子邀進府了。


    上回鎮國公壽辰眾人見識過張焉棋,崔家人的棋藝個個精湛,太子對棋藝也頗有專研,似乎對那張焉棋念念不忘,於是崔文靖成人之美,邀他手談。


    得知太子進府的消息,崔文熙徹底慫了,內心焦灼不安。


    芳淩比她更惶恐,壓低聲音道:“方才奴婢聽說是大郎邀他進府的,這會兒在家主那邊吃茶。”


    崔文熙懊惱道:“我那阿兄什麽腦子,引狼入室而不自知!”


    芳淩發愁道:“倘若太子有心找茬,娘子要如何應對?”


    崔文熙來回踱步,毛躁道:“他總不會當著我父兄的麵把事情給捅出來。”


    芳淩:“他既然走了這趟,沒有一個交代,定不會善罷甘休,娘子還是莫要把他逼急了,一旦簍子捅出來,家中隻怕得翻了天。”


    這話把崔文熙唬住了,直勾勾地盯著她,一時不知作何回應。


    芳淩繼續道:“娘子一直這樣躲著也不是個事兒,還不如趁著家主在同他見個麵,就算他要為難,也得顧忌這是國公府不是?”


    崔文熙細細思索良久,才咬牙道:“便去瞧瞧,看他又敢如何。”


    芳淩伺候她梳妝打扮。


    另一邊的趙玥正同崔平英父子吃茶閑聊,談論的話題跟圍棋相關,崔平英說起自己跟張焉棋的淵源滔滔不絕。


    趙玥認真地聽著,一點都沒有不耐之色。


    稍後崔文熙主仆過來,家奴通報後,趙玥眉毛微挑,目光不動聲色瞥向門口。


    不一會兒崔文熙進正廳,朝裏頭的男人們行禮,說道:“前幾日得皇後娘娘恩情,妾身經魏禦醫看診用藥後身子爽利多了,今日聽說殿下前來同阿兄論棋,勞殿下帶話給娘娘,日後妾身定會親自進宮致謝。”


    趙玥把她打量了一翻,見不出喜怒,“阿娘說平陽得四皇嬸規勸,方才有如今的生機,她很是感激,聽到四皇嬸病了,這才擔心請了禦醫過來。”頓了頓,輕輕拍了一下腦門道,“瞧我這記性,總是忘了改口。”


    聽到“改口”二字,崔文熙的心突突地跳了兩下,有些不自在。


    趙玥問道:“四皇嬸如今……”說罷看向鎮國公問,“我該如何稱呼?”


    崔平英:“……”


    有點尷尬。


    一旁的崔文靖忙應道:“長月家中排行老大,喚元娘也成。”


    趙玥抿嘴笑,意味深長道:“元娘如今身子安好?”


    崔文熙:“……”


    不知道為什麽,眼皮子跳得有點凶。


    第46章 開談


    趙玥盯著她瞧, 頗有幾分壓迫性。


    崔文熙選擇無視,不想在這裏過多逗留,說道:“諸位繼續論棋, 妾身且退下了。”


    誰料趙玥忽然說道:“平陽有些事讓我問你,不知元娘可願耽擱一陣解答?”


    崔文熙:“???”


    趙玥看向崔家父子, “還請二位暫且回避。”


    崔平英倒也沒有多問,隻困惑地看向自家女兒。


    崔文熙沒有吭聲。


    父子倆起身離去,男女大防不便獨處, 芳淩從外頭進來,算是第三人。衛公公則守在正廳的院子外,一派閑人免進的架勢。


    趙玥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沒有說話。


    崔文熙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芳淩守在門口心情忐忑不安。


    也不知過了多久, 趙玥才緩緩道:“為何躲我?”


    崔文熙麵不改色回答:“殿下多慮了, 妾身確實身子不適。”


    趙玥冷哼一聲,看向她道:“背著我把胎給處理掉了, 你崔氏很有一番本事。”


    此話一出,門口的芳淩恐慌地跪了下去,大氣不敢出。


    倒是崔文熙無比鎮定, 狡辯道:“殿下此話差矣,妾身上月曾服用過一些藥物調養身子,那孩子來得不是時候, 妾身害怕是畸胎,故才出此下策。”


    趙玥眯起眼瞅她,沒有說話。


    崔文熙繼續忽悠道:“殿下也清楚妾身有不孕之症, 好不容易得來這麽一個寶, 巴不得母憑子貴, 豈舍得幹蠢事?”


    這話委實把趙玥氣笑了,緩緩起身,背著手走到她身旁,居高臨下問:“果真如此?”


    崔文熙點頭,無比誠懇道:“自然是真。”又道,“殿下往後是君主,妾身懷上的孩子不論男女,總歸得有一個名分,於母家來說助益非常,妾身怎麽可能不知好歹?”


    趙玥壓根就不信她的鬼話,指了指她道:“你若有這份上進心,我何至於愁成這般?”


    崔文熙垂首。


    那家夥到底是搞政治的,平時雖然在她跟前裝得溫順乖巧,一旦遇事時骨子裏的強勢便展現出來,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壓迫力,令她很不自在。


    跪在門口的芳淩也是惶惶不安,生怕自家主子觸了逆鱗,招來禍患。


    趙玥心中到底懊惱,但又不能向她發火,一來她才傷身,他得做個人;二來則是怕她逆反,跟他對著幹。


    崔文熙正揣測今日要如何收場時,他忽地俯身附到她耳邊,咧嘴道:“你瞧。”


    崔文熙繃著麵皮斜睨他。


    那廝冷不防指著自己的小虎牙道:“獠牙,咬人。”


    崔文熙:“……”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嚴肅的節骨眼上她居然鬆懈下來,沒好氣地把脖子伸到他嘴邊,“隨便咬。”


    結果話語一落,趙玥真張嘴咬。


    崔文熙“哎喲”一聲,打了他兩下。


    跪在地上的芳淩偷偷瞥了一眼,原本劍拔弩張的緊張氛圍一下子就輕鬆了。她暗暗鬆了口氣,愈發覺得太子手段高明,若是慶王,估計早就爭執吵嚷起來了。


    這也是趙玥的厲害之處,哄人很有一番本事,深知追責沒有任何意義,便退而求次穩住她,“你還要在國公府裏住多久?”


    崔文熙沒有回答。


    趙玥戳了戳她的胳膊,“問你話呢?”


    崔文熙思忖半晌,方道:“妾身伺候不了殿下。”


    趙玥斜睨她,“回長陵坊,我不碰你。”


    崔文熙沉默。


    趙玥似乎猜出了她暗藏的小心思,似笑非笑道:“你以為躲在國公府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嗎,天真。”


    崔文熙趕忙道:“殿下說笑了,妾身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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