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文熙搖頭,走上前道:“殿下挑斷袁五郎的腿筋,他往後便成了廢人,再也無法行走了。”


    趙玥緩緩起身,“西伯侯溺子舍不得教養,總有人替他教。”說罷摸了摸肚腹道,“我有些餓。”


    崔文熙:“殿下可要用餺飥?”


    趙玥:“也行。”


    崔文熙當即命仆人去備餺飥。


    趙玥牽過她的手前往廂房,外頭忽然傳來袁五郎的慘叫聲,被活活痛暈厥過去。


    衛公公冷漠道:“你這小子算是走運,今日撞到閻王手裏還能撿回一條命來,上輩子也算積了福。”


    家奴提著燈籠上前,討好道:“還得勞煩公公親自跑一趟巡防,實在辛勞。”


    衛公公斜睨他道:“備馬車,把人兒扔上去。”


    京中每個坊都有巡防管控,衛公公帶著袁五郎的證詞親自把他送到長陵坊的巡防手裏,既然動用了私刑,自然就會留下袁五郎的性命,倘若砸在自己手裏,也不好交差。


    在他送人時,趙玥則在廂房裏用餺飥,他沒吃晚飯,用了大半碗才作罷。


    崔文熙送上茶水供他漱口,問道:“殿下這會兒還頭疼嗎?”


    趙玥搖頭,“不疼了。”


    漱完口,他拿帕子拭淨唇上水漬,崔文熙叫芳淩收拾出去,憂心忡忡道:“我有些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趙玥:“你說。”


    崔文熙坐下道:“今日被袁五郎撞見殿下在崔宅過夜,到時不知得傳成什麽樣子。”


    趙玥拍了拍她的手,“由著他們去傳。”


    崔文熙皺眉,沒好氣道:“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趙玥無奈道:“不然呢,把袁五郎打死不成?”


    崔文熙:“倒也罪不至死。”


    趙玥握住她的手,嚴肅道:“若這事傳了出去,他們問起你來,你便推到我的頭上,說東宮對你用強,你不得不從,明白嗎?”


    崔文熙點頭道:“甩鍋我倒是會。”


    趙玥:“隻管推我頭上,由我去處理,你切莫逞強,若是覺著這裏不方便,可回國公府,省得平陽她們追問,你煩不勝煩。”


    崔文熙“嗯”了一聲,倘若今晚他不出頭,那袁五郎還真是燙手山芋。


    鑒於明兒趙玥還要早起回宮,也沒再多說什麽,繼續睡回籠覺。


    崔文熙要去耳房,卻被他拖進了被窩。


    那廝摟住她的腰身,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頸脖,崔文熙小聲道:“方才殿下好生嚇人。”


    趙玥:“被嚇著了?”


    崔文熙“唔”了一聲,“好凶。”


    趙玥與她十指緊扣,哄道:“以後不在你跟前凶了。”


    崔文熙試探問:“你會不會也這般凶我?”


    趙玥失笑,“在婦人跟前發狠,沒甚出息。”


    崔文熙掐了他一把,他心安理得摟著她入睡。


    與此同時,另一邊的衛公公把袁五郎帶到了坊裏的巡防處,當時正是伍大洪值夜,聽到手下人說有戶人家捉了賊來,頗覺詫異。


    幾人提著燈籠過去查看,崔宅的家奴把馬車裏的人抬放到地上,伍大洪上前沒看清楚臉,又取燈籠照了照,臉色頓時大變。


    要知道袁五郎在京中臭名昭著,仗著有家世背景盡幹些混賬事,他們這些巡防是最為頭疼的,得罪不得,也招惹不起。


    這等瘟神伍大洪自然認識,再看向衛公公,暗叫不好,趕忙行禮問:“不知是哪戶人家捉了賊來?”


    衛公公從袖袋裏取出袁五郎翻爬崔宅的證詞,又取出內侍監令牌示人,說道:“這小子半夜私闖民宅,被我家主子動用了私刑,現送官,你們自個兒看著辦。”


    伍大洪頓時頭大如鬥,他匆匆看過那證詞,差點跪了。


    那崔宅他自是清楚,畢竟當初崔氏跟慶王鬧和離滿城皆知,如今袁五郎半夜爬牆偷腥,哪曾想驚動了宅子裏的貴人,要命的是那貴人還是宮裏頭的。


    伍大洪冷汗淋漓,趕忙躬身道:“貴人請放心,小的知道該怎麽做。”


    衛公公:“那便給我一個憑證,我好回去交差。”


    伍大洪趕緊照辦。


    送走大佛後,巡防連忙把昏迷的袁五郎抬進屋,他頭上的傷口已經凝固,臉上還沾著不少血跡,雙腿被挑斷腿筋,整個人不省人事。


    巡防張老六問道:“伍大哥,這該如何是好?”


    伍大洪:“趕緊去找馬車來,把這瘟神送到西伯侯府去,若是折在咱們手裏,全都得去喝西北風!”


    下頭的人趕緊去尋馬車。


    張老六似有不解,嘖嘖稱奇道:“這小子平日裏不知天高地厚,仗著自家老子為非作歹,哪曾想夜路走多了也有闖鬼的時候,不過方才那人到底是誰,大哥怎麽懼怕成了這般?”


    伍大洪沒好氣道:“你方才眼瞎了嗎,內侍監的令牌,那人是宮裏頭的。”


    張老六更是不解了,詫異道:“宮裏頭的人怎麽在崔宅啊?”


    伍大洪受不了他沒完沒了,打了他一下,“你問我我問誰去?”


    話語一落,伍大洪忽然露出八卦的表情,“是啊,宮裏頭的內侍怎麽宿在崔宅裏?”


    張老六興致勃勃道:“袁五郎可是西伯侯的幺子,且又是嫡出的,平日裏不知寵得跟什麽似的,今夜爬牆被動了私刑挑斷腿筋,誰這麽大的膽子敢這麽玩兒?”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宮裏頭的主子除了聖人便是太子,總不會是皇後宿在崔宅。似想到了什麽,所有人同時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這不,有人道:“那崔氏曾是慶王妃,今夜宿在崔宅的不是聖人就是太子,難不成……”


    此話一出,伍大洪跳腳打了他一板,“你小子莫要胡說,若是傳了出去,還要不要腦袋了?!”


    眾人立馬斂神,但內心深處的八卦之魂已經燃燒起來,全都蠢蠢欲動,暗暗揣測。


    不一會兒馬車尋了來,人們七手八腳把袁五郎抬上馬車,趕緊送到永安坊。


    夜間城內宵禁,是禁止行人通行的,除非緊急軍情需要通報。


    袁五郎落到巡防手裏,由他們送往西伯侯府要容易得多。


    待馬車駛到西伯侯府已經是四更天了,當時西伯侯袁天芳宿在夫人張氏房裏,睡得迷迷糊糊間,忽然被婢女的聲音嘈醒。


    張氏的貼身婢女從耳房撐燈過來,驚恐道:“夫人,夫人,外頭的奶娘說五郎出事了!”


    張氏睡眼惺忪問:“出了何事?”


    婢女答道:“聽說渾身是血被巡防抬了回來,不省人事。”


    聽到這話,張氏的瞌睡頓時清醒了大半,旁邊的袁天芳也驚疑不已,懊惱道:“那孽障又到何處惹事了?”


    婢女不敢答話。


    沒過多時袁五郎的奶娘黃氏在門外哭哭啼啼道:“夫人趕緊去看看五郎罷,他就快被人打死了。”


    張氏頓時心急,忙道:“你且進來說話。”


    黃氏進屋來,同二人行了一禮,抹淚道:“方才老奴聽說五郎被巡防的人送了回來,渾身是血,昏迷不醒,且連腿筋都被挑斷了,這會兒隻怕,隻怕……”


    這話委實唬人,張氏差點氣得怒火攻心,袁天芳則火冒三丈,跳腳道:“誰敢在我袁天芳的頭上動土?!”


    黃氏:“這會兒巡防的人還在廳裏候著,說要交差,家主趕緊過去瞧瞧罷。”


    張氏和婢女趕緊替袁天芳更衣。


    此時府裏的其他幾房也被驚動了,待袁天芳過去時,袁大郎朝他行禮道:“爹,五郎委實傷得重,隻怕下半生徹底廢了。”


    袁天芳血氣翻湧,趕忙去看自家崽子。


    袁五郎已經被送入廂房,正躺在榻上,仍是昏迷不醒。


    見他氣息微弱,一臉血汙的樣子,袁天芳氣得鬼火冒,又聽說崽子的腿筋被惡意挑斷,更是怒火衝天。


    他悲憤不已,厲聲道:“誰敢在我西伯侯頭上動土?!”


    袁大郎道:“爹且先見巡防的人再說。”


    袁天芳:“可有請大夫?”


    袁大郎:“已經請了。”


    袁天芳這才黑著臉去見巡防,伍大洪畢恭畢敬行禮,先把前因後果細細交代一番,而後送上袁五郎寫下爬崔宅的證詞。


    袁天芳根本就沒心思看那證詞,隻質問道:“長陵坊崔宅,是哪個崔宅?”


    伍大洪答道:“就是與慶王和離的崔氏。”


    袁天芳怒目道:“一介弱質女流,從何處借來的膽量敢動用私刑廢了我兒?”


    伍大洪趕忙回道:“動用私刑者並非崔氏。”又道,“當時送袁郎君過來的人是宮裏頭的內侍,同小的亮了內侍監的牌子,說是他主子動的刑,送來報官。”


    一聽到宮裏頭的內侍,袁天芳不由得愣住,詫異道:“宮裏頭的人怎麽在崔宅?”


    這個問題伍大洪沒法回答。


    袁大郎聽著不對勁,追問道:“可知送人的內侍姓甚名誰?”


    伍大洪搖頭,“他沒說,小的也不敢問。”


    這話唬得父子倆麵麵相覷,敢動他西伯侯的崽,又是宮裏頭的人,且大半夜宿在崔宅,委實叫人匪夷所思。


    現在問清楚了情況,袁大郎便把巡防打發走,差人使了些錢銀給他們,算是辛苦錢。


    幾人離去時袁府的家奴又叮囑了兩句,叫他們守住嘴,勿要在外亂嚼舌根。


    廳裏的袁天芳方才還怒火衝天,現下一下子就變得惶恐起來,隱隱意識到宿在崔宅的人不是聖人就是太子。


    要命的是那崔氏曾是慶王妃,跟聖人是弟媳關係,跟太子則是嬸侄關係,無論是哪一個宿在崔宅,都是驚天八卦。


    更要命的是他那孽障崽子竟然半夜爬牆撞破了他們的隱秘關係。


    袁天芳頓時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第50章 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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