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 金氏愣住。


    崔文熙忍不住打了她一下,啐道:“瞎說什麽?”


    芳淩笑道:“隻要娘子肯點頭,東宮隨意進。”


    崔文熙:“你還說!”


    金氏生了心思, 忙把她拉過一旁,小聲道:“你跟太子到底是怎麽回事?”


    崔文熙不耐煩道:“阿娘莫問,宮裏頭鬧騰著呢。”


    金氏見她毛躁, 也不敢多問。


    而另一邊的雁蘭主仆上完香後前往居士寮房小憩, 有好幾名丫鬟婆子跟著。


    院裏清淨, 雁蘭在寮房裏休息了近半個時辰後,才支開了隨行而來的家奴們,偷偷去了八角亭那邊。


    小桃則繼續守在寮房門口,裝作主子還在裏頭不便打擾的樣子。


    八角亭那邊有一處竹林,頗僻靜,平日裏極少有人會過來。


    雁蘭避開香客,由一名小沙彌領著過去,表哥馬玉才早就在那邊候著了。


    待小沙彌退下後,雁蘭獨自前往八角亭。


    見到她的身影,馬玉才高興喚道:“雁娘。”


    雁蘭對他的態度並不怎麽熱情,嫌棄道:“不是叫你少來找我嗎?”


    馬玉才賠笑道:“這陣子手頭緊。”


    這話令雁蘭皺眉,看他的眼神愈發嫌惡,“我上兩月才給了你不少錢銀,這麽快就花光了?”


    馬玉才沒有吭聲。


    雁蘭繼續數落道:“你是不是把我當成搖錢樹了,以為我在慶王府金山銀山使不完花不盡?”


    馬玉才不愛聽,皺眉道:“雁娘變了,我才問你要過多少錢銀,就開始不耐了。”又道,“先前就同你說過,讓你從慶王那裏替我討份差事,我若有了著落,豈會伸手向你討錢?”


    “你當我是正宮主母嗎,表哥莫要忘了我在慶王府裏隻是一個妾,就連薛嬤嬤一個奴婢說聲不,我都不敢不聽的。”


    “這話說得,不是有弘兒嗎?”


    “你莫要提他。”頓了頓,“慶王雖然把我抬成妾,卻從骨子裏就看不起我,現如今我能母憑子貴,他日待他厭倦我,續弦娶正妻,我的前程又在何處?”


    “你就愛瞎想。”


    “表哥,高門大戶的宅院深啊,且又是親王這等權貴,裏頭規矩多,等級森嚴,我如履薄冰,你真當我是享福不成?


    “就拿那薛嬤嬤來說,她仗著跟了慶王多年,對我從來沒有好臉色,我連聲都不敢吭的,不過就是府裏的一個妾。


    “你是不是覺得我進了府就是去享福了,不用擔驚受怕,仗著有弘兒在手就高枕無憂?”


    馬玉才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雁蘭冷冷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再也沒有曾經的脈脈溫情,隻有疲憊的厭煩。


    她克製著自己的反感,把手腕上的玉鐲取下塞進他手裏,道:“這鐲子拿去賣了應能值不少錢銀。”


    馬玉才得了玉鐲,貪婪地觀摩,“這玉鐲成色好。”


    雁蘭心思湧動,忽然試探問:“表哥可曾想過回魏州?”


    馬玉才愣住。


    雁蘭垂首,小聲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家裏頭當該操心你的婚事,若一直這樣耗著也不是個法子。”


    馬玉才盯著她,似笑非笑問:“雁娘有何打算?”


    雁蘭正色道:“我想法子再給你湊些錢銀送你回魏州,待你娶妻成了家,一家子再進京謀生,我想法幫襯著,也好過你孤身一人沒個定性。”頓了頓,“這樣姨母也要放心些。”


    馬玉才挑眉,仿佛在看笑話,“雁娘是想把我打發走了?”


    雁蘭連忙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不想耽誤你。”


    馬玉才冷哼一聲,“我哪兒也不去,就留在京裏謀生。”


    雁蘭閉嘴不語。


    馬玉才斜睨她,似已看穿了她的心思,“怎麽,現在飛黃騰達了,便想踹掉我這個表哥了?”


    雁蘭否認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莫要多想。”


    馬玉才不痛快道:“你莫要忘了當初若不是我給你出這主意,你這會兒還在那鄉野地裏刨食吃呢,我馬玉才可是你的貴人,沒有我,哪有你的今日?”


    雁蘭怕把他惹惱了,軟和脾性道:“表哥說得極是,雁娘能有今日,你功不可沒。可是如今我再也沒法從那高門大戶裏脫身了,見表哥孤身一人也不是滋味,故而……”


    馬玉才打斷道:“你想都別想。”


    雁蘭閉嘴沉默。


    馬玉才繼續道:“過了河就想拆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又道,“雁娘真是變了,這才進京不到一年,就開始嫌棄我是累贅,人心難測啊。”


    雁蘭露出疲憊的神情,“這一年我過得心驚膽戰,害怕被慶王發賣,為了保住自己和孩子,拚了命求活,而表哥你卻在外頭花天酒地,吃喝嫖賭樣樣少不了,日子是不是過得挺快活?”


    馬玉才:“這也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雁蘭看著他,神色冷淡道:“我乏了。”


    說罷頭也不回地走了,連看都不想看他,仿佛會髒眼。


    馬玉才倒也沒有說什麽,隻低頭看手裏的鐲子,賣出去又能供他還欠下的賭債了。


    那女人可是他的搖錢樹,他以後還得靠她謀前程呢,慶王府財大氣粗,這才錢銀算得了什麽?


    另一邊的雁蘭回到寮房後,臉色一直不太好看,許是心情煩躁,她惱怒地砸了桌上的杯盞。


    外頭的小桃被嚇了一跳,連忙小心翼翼喚道:“娘子?”


    雁蘭隔了好半晌,才道:“回罷。”


    由丫鬟婆子伺候著打道回府後,雁蘭去廂房看趙弘。


    那孩子剛睡著,躺在搖籃裏睡得香甜。


    雁蘭坐到旁邊望著他白白胖胖的小臉兒出神,回想起馬玉才,她頓覺惡寒。


    那人早已沒有最初的真心實意了,隻把她當成搖錢樹,好似吸血水蛭般利用她斂財,長此以往,她定會被他連累遭殃。


    想到此,雁蘭的心情愈發煩躁。


    她緩緩伸手輕輕撫摸趙弘嬌嫩的臉蛋兒,這是她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兒子,以後的前程還要靠他去籌謀,如今卻遇到一個拖後腿的狗東西,她斷不能讓馬玉才影響到娘倆的出路。


    斂了斂神兒,雁蘭起身回自己的屋裏,隨口問婢女道:“慶王呢,沒在府裏嗎?”


    婢女答道:“聽薛嬤嬤說出府了,要晚些時候才回來。”


    雁蘭抬手示意,那婢女退下了。


    進入寢臥,雁蘭把曾經珍藏的玉簪取出。


    那玉簪是馬玉才所贈予,盡管做工劣質粗糙,品相也不好,她卻當寶一樣珍藏著。如今也不知是見識過太多的好東西,還是其他原因,她愈發看它不順眼。


    一不小心,玉簪掉到地上,頓時被摔斷成了幾截。


    雁蘭冷眼看地上碎成幾截的玉簪,沒用的東西留著做什麽呢,等著被拖累嗎?


    她緩緩彎腰撿拾起來,從去年進京到現在,她從慶王手裏討來的東西盡數給了馬玉才。也虧得慶王大方,才能讓她的日子好過些,可是馬玉才卻是個貪婪的無底洞。


    尤記得當初雁父瞧不上他,說他心思不正為人奸猾,她還覺得是父親的偏見,而今看來薑還是老的辣。


    沒有人想當冤大頭。


    她這才進京一年,得來的錢銀皆被馬玉才哄走了,起初說要做營生,後來又說想讓她從慶王那裏找差事,沒完沒了。


    倘若他知進退還好,遺憾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那廝拿著她給的錢銀在外頭逛窯子,玩賭坊。


    最初的時候還稍加收斂一些,現在是愈發不成體統了,仿佛他才是慶王養的小老婆,肆意揮霍,除了向她伸手要錢外,再無別的本事。


    這樣的男人養著有何用?


    雁蘭麵無表情地把斷裂的玉簪收撿好,反正他一個外鄉人,若是出意外死在哪裏,誰會關心呢?


    想到這裏,雁蘭勾了勾嘴角,心中有了決斷。


    初五的時候朝廷官員開始上值,新的一年裏人們各自祝福,上回崔文熙得了張焉棋譜,特地拿給崔平英辨別真假,他請了幾位同好鑒別,都覺得應是真跡。


    對於棋癡來說,能得張焉棋和張焉棋譜真跡,無異於一大幸事。


    這陣子崔家委實受了不少風言風語,為了哄自家老子高興,崔文熙把那棋譜贈給了崔平英。


    他果然被哄得樂嗬。


    林瓊用棋譜開路,她自然不能白受,差人送了不少錢銀過去,算是買賣。


    之前禦史台的人曾偷偷找過他,可見林家有望翻案了,現在崔氏送來錢銀,林瓊原本是推托的,家奴說那棋譜鎮國公很是喜歡,但不能白受,若不然就成了賄賂。


    林瓊這才收下。


    待崔家的家奴離開後,妹妹林湘雅從簡陋廂房裏探出頭問:“阿兄,是何人來訪?”


    林瓊回道:“是崔家,送錢銀來了。”


    林湘雅小聲問:“咱們是不是盼到頭了?”


    林瓊點頭,“盼到頭了。”頓了頓,“為免橫生枝節,你先到鄉下去避一避。”


    “阿兄……”


    “聽我的話,你是我的命,斷不能出任何岔子。”又道,“此事牽連甚廣,我不能讓你處在風口浪尖上。”


    “阿兄我怕。”


    “莫怕,最苦的那些年已經熬過來了。”頓了頓,“且等著罷,春暖花開,熱鬧著呢。”


    這幾日是化雪的時候,崔文熙成日裏縮在屋子裏烤火取暖,哪也不想去。


    她原本還有點擔心宮裏頭對崔家發難,誰料這陣子沒有任何動靜,帝後應是被趙玥壓住了。


    從袁五郎撞破她跟太子鬧得滿城風雨後,周邊的人無比驚詫,各種反應都有,好在是意料之中的壞情形並未出現。


    除了慶王來吵嚷過外,但也僅僅隻是吵嚷。他又能左右什麽呢,畢竟太子是掌了實權的太子,幾乎把宮裏頭的聖人吃得死死的。


    崔文熙也在這次的風波中正視自己跟趙玥的關係。


    不可置疑,趙玥確實很會做人,也挺會處事,頗有作為男兒的擔當,並不會因為年紀小就莽撞不堪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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