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來了?想我了嗎?”


    景殃眸裏有幾分意外,朝鹿白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


    鹿白卻沒看景殃,而是定定打量著鹿枕閑。


    他麵色刷得蒼白,下意識把匕首藏在身後,下一秒意識到這個行為有多麽掩耳盜鈴,訥訥不知該不該拿出來,聲如蚊蠅:


    “皇、皇姐……”


    事已至此,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鹿白看著已經長大的鹿枕閑,打量著他俊秀的眉眼。


    小七居然是個披著羊皮的狼崽子,這般瞞著她,瞞了不知多少年。


    他如此懂謀略、會善斷,為何不早點說?


    驚詫、不可思議、被隱瞞的隱怒,還有一點點欣慰。萬般情緒過心頭,最終化為一泓平靜。


    她走過去,看著鹿枕閑滿是慌張惶恐的漆眸,慢慢道:


    “枕閑,我沒有生氣。我隻問你三個問題,希望你實話實說。第一個,最初你在皇宮錦鯉池被宮女欺負,被我撞見。這件事,你是在利用我,還是無意的?”


    鹿枕閑急忙起身跑過來,緊緊攥住她的衣擺:


    “皇姐,我沒有故意利用你翻身!我當時隻是聽到了腳步聲,所以任由宮女打罵,想著有人幫我躲過那一遭就好。但我不知道是你!若我早知道……”


    他說著說著就說不下去,感覺再解釋都像是狡辯,著急得紅了眼圈。


    景殃支著下頜,帶著寥寥幾分興致地看著,卻無絲毫插話的意思。


    默許,就傳達了一個意思——


    他在支持公主的做法。


    “無事,別緊張。”


    鹿白拍了拍鹿枕閑的肩。他如今已經十三歲了,個子幾乎要趕上她。鹿白收了手道:


    “第二個問題。明才人被處決,枕閑,你有沒有插手?”


    “我沒有!”


    鹿枕閑急聲道:“她畢竟是我的母妃,我雖知道她什麽品性,甚至動過漠視她走向死亡的念頭,但沒從有過殺念!”


    “善意未泯,你很棒。”


    鹿白終於露出一點點笑意,道:“最後一個問題。前陣子,三皇子丟失一枚重要令牌,卻在明王府找到,大皇子的幕僚被打斷了腿,最後被指控說是三皇子打的。雖然通通都沒有證據,卻導致大皇兄和三皇兄兩派的黨羽矛盾激化。枕閑,故意挑起這些矛盾的人之中,有你嗎?”


    鹿枕閑張了張口,聲音有些低:


    “我……我知道是誰幹的。這些是衛世子的幕僚做的,他其實是廣南王安插的線人,目的是讓皇兄們自相殘殺,以此給衛世子發動宮變奪位的機會。但衛世子堅守底線,絲毫不動搖。我沒有故意挑起矛盾,但我……選擇了袖手旁觀。”


    父皇不喜他的原因他怎能猜不到?


    小時候忘記藏拙,父皇又是那般敏銳的帝王,每每總會在自己與太子哥哥一起口若懸談論治國之策的時候,眼神複雜地保持沉默。


    大抵覺得放任他成長會打破怕朝堂平衡,對鹿璟之的太子之位造成威脅,甚至也會導致他自己樹大招風,於是父皇把他放在偏遠宮殿裏,暗示他低調成長。


    他沒怪父皇,按照父皇的心意跌跌撞撞地長大了。


    可後來太子哥哥意外死了,皇儲之位空懸。


    大家都是皇嗣,都非皇嫡子。而皇長子又不願爭。


    那他為什麽不行呢。


    這回,他也想爭皇儲。


    大哥和三哥無性命之憂,他選擇坐山觀虎鬥。


    鹿枕閑說罷就扯住鹿白的衣擺不肯撒手。空氣很安靜,他內心忐忑恐慌交加,身子緊張地繃著。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寂靜得讓人害怕,他再也受不了這般氣氛,紅著眼圈欲要開口。


    鹿白忽然摸了摸他的頭發,笑道:


    “你很聰明,不手軟,有分寸,定然能做好一國皇儲。小七長大了,能接替璟之哥哥的位置,皇姐很欣慰。”


    鹿枕閑猛地睜大眼睛:“皇姐!”


    “小七很好。”鹿白笑了笑:“是我打擾你們談公事才對。”


    “不是的!小七已經聊完了,馬上就回宮。”


    鹿枕閑彎了彎眸子,在她手掌心裏討好地蹭了蹭:“小七不會把皇姐與楚寧王的關係告訴父皇的,皇姐放心。小七就先行回宮了,皇姐不必送。”


    他向景殃稍稍頷首,收起匕首推門離開。


    鹿枕閑走遠後,景殃起身走過來,把小姑娘往懷裏抱,手指若有若無地在她腰側輕輕捏著,低頭親了親她:


    “不要再想他了,他比其他幾個皇子更聰明,無需你擔心,你多想一想我……袖裏帶了什麽,不拿出來給我看看嗎?”


    鹿白耳垂微熱,把畫卷從袖裏拿出來遞給他:


    “這是我請畫師給我畫的,送你了。”


    景殃接了畫卷,打開細細看去,神情頗為滿意。鹿白剛要去對麵坐下,他忽然放下畫卷將她抱緊,手掌往衣襟裏探去,慢慢往上,啞聲:


    “甚好。下回我一人待在府裏也能望畫止渴……”


    “你!”


    鹿白措手不及,被他摸了個正著,渾身一激靈,尚未來得及有動作就被他緊緊箍在懷裏。下一秒,他重重吻過來,唇舌侵入。


    她被迫仰起頭,眼尾暈出泛紅淚意,潮濕綿軟,吞下細碎嚶嚀聲音。他呼吸有些重,熱氣拂至她麵頰,手掌稍稍用了力道。


    她低低嬌氣地哼了一聲,綿綿推了推他卻無濟於事,身子不斷輕輕抖動著。


    今晚的他好像格外不一樣……


    良久,景殃稍稍移開嘴唇,低眸看著她,桃花眼宛如染上了幽深桃色,壓著深湧情|欲:


    “我琢磨了一天,琢磨你當初那個態度,還有你先前的變化……”


    鹿白有些迷茫地睜開眼,尚未反應過來他要說什麽,拖著尾音甜綿綿地啊了一聲。


    景殃摩梭著她的下巴,淺色瞳眸直勾勾看著她,好似噙著零星笑意,又好似夾雜著幾分探究,嗓音極輕:


    “公主殿下從前是不是偷偷喜歡我?”


    -


    鹿白回到公主府,又研究了會叛國文書,對著資料翻看甚久,隱約有了些頭緒。


    叛國文書一定隱藏著什麽字,她要找對方法。


    這是個巨大進展,她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爬上床榻。


    躺在榻上又有些睡不著,她睜開眼,翻來覆去好一會。


    景殃直接問她是不是喜歡他,這麽快就看出來著實讓她意外,以至於她當場就麵紅耳赤地愣在那裏。


    下意識想否認時,卻又覺得她不需要否認心意,於是就那樣麵頰發燙地看著他,沒開口。


    那一瞬間,她緊張得出奇。


    奇怪的是景殃也沒追問,他隻是把她抱起來,放在腿上繼續細細碎碎地吻著她。與往常的親吻不同,他這回格外溫柔,甚至帶著點取悅的意味。


    雖然不知道答案。


    但……他好像不需要她回答了。


    鹿白在床榻上翻了個身,劈裏啪啦亂七八糟沸騰湊亂的情緒過去後,她漸漸睡著,莫名覺得今晚好像格外甜。


    -


    三日時間就這樣飛逝過去,朝貢大典於集英殿正式開始。


    百姓們興奮地議論著此次的貢禮,從前沒有過如此豐厚的貢禮了,今年多虧了楚寧王,東酈國庫又要充裕許多。


    鹿白穿上公主製裙裳,戴了幾根鋒利易保的珠翠,盛裝打扮後前往皇宮集英殿。


    朝貢很快開始。


    西戎朝廷重臣押著一箱箱的貢禮接連呈上,但他們顯然各懷心思,皆是低著頭不語。


    東酈文武百官揚眉吐氣,欣賞著貢禮之豐富,一派秩序井然。


    但又似乎暗藏殺機。


    鹿白端起茶盞喝了口茶,心想,今天是至關重要的一環,她一定要幫助景殃完成他的計劃。


    放下茶盞,她剛抬眸,就看到對麵坐席上景殃“不經意”地望過來,眸裏笑意一閃而逝,隨即斂正神色,朝她微微頷首。


    分明是在提醒她刺客將來,卻仿佛在宮廷之下偷|情似的。


    鹿白紅著臉撇開頭。


    一刻鍾後。


    集英殿突然響起破窗聲,眾多黑衣殺手瞬間闖進來,每人握著一把森冷匕首。


    殺手目的明確,徑直朝著景殃而去。


    眾官不明白發生了何事,尖叫聲四處起伏。


    西戎朝廷重臣卻悄悄勾起唇角,殺手進來如此順利,他都沒想到。


    景殃提劍而起,與禁衛軍一起跟眾位殺手纏鬥。


    鹿白悄悄起身,捏著父皇給的銅匙,帶上褚一,避開所有人的視線,加快腳步前往牢獄。


    計劃即將開始。


    第126章


    集英殿一片混亂。


    殺手們黑衣蒙麵, 來勢洶洶,目標堪稱鮮明——全都朝著景殃而去。


    景殃冷冷看著他們,提劍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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