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檀香山港所有的山丘上,人們正朝海麵張望。港口沿岸的碼頭擠滿了圍觀的人群。


    他們都注視著同一個方向。輪船、遊艇、貨輪、拖船,還有頭頂上的直升飛機,正在起飛的往舊金山去的飛機,他們都不在意。


    這些東西,不管哪一天他們都能看到。


    他們正在看的東西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那是一艘一個世紀前所常見的載人或捕鯨的船隻。


    這艘船沒有煙囪,不冒黑煙也不發出嘎嘎的機器摩擦或轟隆聲。船上的三根桅杆高高地聳立著,足有30多米。桅杆上掛著20麵碩大的帆,它們靜靜地懸在陽光燦爛的天空中,活像一隻正要展翅飛翔的巨鳥。


    “真好看!”有人說。


    “這樣的古代美人還能保留下來,真沒想到。”另一個人說。


    “美人?我的老天,”一個水手模樣的人說,“等你了解到了那上頭的人的命運,你就再不會覺得她是個美人了。”


    “但願不至於那麽糟糕,”又一個人的聲音插進來,“因為我們正打算乘那艘船航行呢。”


    “我為你們感到遺憾。”水手抬頭看著那位剛來的人說。他看見了哈爾·亨特。哈爾19歲了,看上去已經是一個體魄健壯的小夥子。他開心地笑著,黝黑的臉容光煥發。


    “唔,”水手承認,“看來,你似乎能照顧自己了。不過,我希望這個小家夥不跟你們一道去。”


    羅傑惱火了。他剛滿13歲,但他竭力擺出一副高大強悍的樣子。他正想開口激烈反駁,斯科特先生卻插嘴了:“我想,我們不會有什麽問題的。”說罷,他就和兩個孩子一起擠出人群。


    水手懷疑地搖搖頭。但是,哈爾和羅傑對他們這位老夥伴充滿信心。隻要跟美國博物館的科學家亞瑟·斯科特在一起,一切都會順順當當的。


    不過,水手的話仍然使他們有點兒不安。


    來到碼頭邊,他們踏著梯子上了等在下頭的一條汽艇,朝那隻長著十對翅膀的巨鳥駛去。越駛近巨鳥,他們心裏就越不安。那艘船本身並不像它的那些帆那麽潔白漂亮,烏黑笨重的船體模樣凶險,船上飄出一股刺鼻的鯨魚油和腐敗鯨脂的臭味兒。


    船尾上的船名已經清晰可見。船的名字可不怎麽漂亮——殺人鯨。船籍港是聖海倫娜1。


    “她以殺人鯨命名,”斯科特先生說,“那是所有鯨魚之中最凶惡最危險的一種。”


    “聖海倫娜在什麽地方?”


    “那是遠在南大西洋的一個島嶼,一向都是一個捕鯨大港。50年前,就在那個港口,你一次就能看到成百艘捕鯨船。在北邊的海港,捕鯨船更是數以百計。”


    1聖海倫娜:南大西洋的一個島嶼,1815~1821年,拿破侖曾囚禁於此。——譯注


    “才50年前嗎?”哈爾說,“我還以為是許多世紀以前的事呢。”


    “不,揚帆捕鯨這行當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麽古老。一直到1907年,新貝德福德還有一支擁有22艘捕鯨船的船隊。當然,今天,捕鯨業已經被附設加工廠的大船所壟斷。但是,隨著對鯨產品的新需求的出現,一些老式帆船又重新投入了使用。這就使我們能有機會看到,過去是如何進行捕鯨的。美國博物館要求我為該館的圖書館提供捕鯨作業的完整記錄並把作業過程拍成電影。”


    “船長真的已經同意把您給帶上嗎?”


    “同意了。不過,他說他還要再雇兩個人手才能動身。他的兩名船員走了——他得找人把他們的位置補上。”


    “那麽,我們就是填補他們的位置的人了。”哈爾說。


    “一點兒不錯。你們從來沒有在這種船上幹過,不過,他也可能找不到有這種經驗的人手。你們曾經駕著自己的船橫渡太平洋,打那以後,你們就有了一些航海經驗。就算是羅傑,也不會因為太年輕而不中用,他可以當餐廳的侍應生或瞭望員——在帆船上,他有很多事兒可幹。”


    他抬頭看了看殺人鯨號那醜陋可怕的船體說:


    “唯一的問題是——你們想不想去?我不想勉強你們,也不要你們倉促答複。這完全由你們自己決定。我可以告訴你們,這是一樁苦差事——太苦了,那些習慣於輪船上的輕鬆工作的水手連碰都不會去碰它。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依我看,船長像是個惡棍,甚至可能是個人麵獸心的家夥。這也是他老找不著人手的原因。幸虧你們已經打電報給你們的父親,征得他的同意,我沒辦法對你們負責。你們有自主權。等見過船長,參觀過整艘船後,你們想不幹也還來得及。”


    汽艇緊挨著殺人鯨號那烏黑的船尾停下來。從這兒朝上看令人頭暈目眩。他們抬頭看看船舷,一掛繩梯搭過船舷垂下來,繩梯的上頭固定在一隻翻過來的救生船上頭的吊艇架上。


    在三根桅杆上麵,主桅和前桅上裝著橫帆,後桅按三桅船的式樣裝著縱帆。主帆和前帆,中桅帆和上桅帆,最上桅的帆和斜桁縱帆都高掛在桅上,主桅頂端的瞭望台離水麵足有33米多。


    盡管他們很愛海,而且曾多次讀過有關古橫帆帆裝船的描述文章,研究過它們的圖片,但他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見這種船。一想到要攀爬那些在藍天上晃蕩的蜘蛛絲般纖細的繩梯橫索,他們就不由得害怕得發抖。繩梯橫索一直通到輕輕搖晃的桅杆頂,在那兒,一伸手似乎就能摸到天上的雲彩。如果現在往上看都會頭暈目眩,那麽,在風暴中,從那搖搖欲墜的繩網上往下望,又會有什麽感覺?在那種時候,繩梯絕不會僅僅輕輕搖晃。


    “啊,水手的生活令人陶醉!”羅傑說,但他說話的聲調都變了,聽上去並不那麽有信心。


    “好啦,你們過去吧。”斯科特說。


    兩個孩子從恐懼的迷惘中回過神來,攀著繩梯爬上船去,斯科特跟在後頭。他們翻過欄杆,落到甲板上。


    船著火了嗎?熊熊人焰直往上冒,空中彌漫著白色的蒸氣。人們似乎正在與火焰搏鬥。兩個孩子湊上前去。現在,他們看清楚了,那隻不過是在一堵磚牆裏頭燃燒的火焰,火上架著巨大的黑鍋,每個鍋都大得裝得下好幾個人。水手們正在把跟他們的身體一樣大的一塊塊肉拖過甲板,扔進鍋裏。


    “他們在熬鯨油,”斯科特先生說,“那些是鯨脂。鯨脂是鯨魚身體最外頭的一層保護層,脂肪很豐富。他們把鯨脂放進鍋裏,把油熬出來,這就叫提煉鯨油。”


    水手們襤褸的衣裳上布滿斑斑點點的油跡和血汙,又沒刮胡子,看上去跟凶惡的海盜一模一樣。發號施令的是他們當中最凶惡最高大的一個。他看見來人了,就咕咕噥噥地朝他們走過去,臉上的神情就像他要把來人活恬扔下水去。他的眼睛大而突出,像巨型玻璃彈球;他那難看的嘴巴不懷好意地朝右歪著,下巴額像海盜船的船頭似地向前突出,長滿又密又硬的胡子,活像箭豬身上的刺。


    “你們要幹什麽?”他開口粗聲粗氣他說,剛說完,他就認出了斯科特先生。“這麽說,你就是那個搞科學的家夥咯。”很顯然,他在竭力裝出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歡迎到船上來。要搭我的船,你準備好船費了嗎?”


    “準備好了,”斯科特先生說著,從胸前的衣兜裏掏出一大卷鈔票來。


    “我相信,這夠付你要的三個星期的船費了吧。”


    “要這麽多錢呀,”哈爾大叫起來,“就搭這麽一艘船?”但他馬上就意識到,他不該開口。不管怎麽說,這事兒與他沒關係。


    船長瞪著他,“這個乳臭未幹的家夥是什麽人?走船得多少花銷,他懂些什麽?帶上一個礙手礙腳的搞科學的家夥又會給我們添多少麻煩?”她把錢往褲兜裏一塞,衝哈爾說:“聖靈在上,我倒希望你是我的船員,那樣,我非用鞭子抽掉你一層皮不可!”


    哈爾並不俱怕。他個子長得跟船長一樣高,雖說體重可能比不上他,但卻跟他一樣結實健壯。


    “那就抽吧,”他笑著說,“因為我想,我馬上就要成為你的般員了。”


    斯利·特先生趕忙息事寧人。


    “都是我不好,”他說,“一開頭我就該給你們作介紹的。格林德爾船長,這是哈爾·亨特和他的弟弟羅傑。你不是還缺兩個人嗎——也許,他們肯簽約受雇。他們有一點兒航海經驗。當然,對於橫帆帆裝船他們懂得不多。”


    “沒有人懂!”船長咆哮著說。


    “不過,他們很快就能學會的,跟你所能雇到的任何人一樣。他們吃得慣苦。他們的父親是一位著名的動物收藏家,他為動物園和馬戲團搜集動物。


    他曾多次派他的孩子去不同的地方搜集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也曾派他們去進行科學考察,目的是讓他們對我們生活著的這個世界有所認識。在你的船上,他們將會學到很多東西。“


    “他們會的。”船長怒衝衝地表示同意。“我會讓他們學到一些他們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東西。可我還不知道,該怎樣接待一對紳士。”


    他啐了一口,說出“紳上”兩個字。


    “他們可能想要特殊照顧吧,”他又說,“我敢說,他們下會得到的。他們得跟其他水手一樣睡在水手艙裏,給他們什麽就得吃什麽。他們得手腳麻利,豎桅杆時手腳要快,否則,就得吃苦頭,哪怕他們的老子是暹羅國玉,我也不在乎。”


    “別擔心,”哈爾說,“我們的父親不是暹羅國王,我們也不是什麽‘紳士’。我們不需要特殊照顧。”


    “看來,幹這一行,你們還不算太嫩。”船長咕噥著說,“把手給我看看。”


    伸出去讓他檢查的兩雙手全都又粗又硬。船長感到意外,但卻不肯流露出來。


    “奶油似的,軟綿綿的。”他挖苦他說,“在這條船上千上不到一天,你們的手掌就要磨出李子大的泡來。好吧,誰讓我雇不上我想要的呢,隻好逮著什麽要什麽了。下來簽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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