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林德爾船長轉向了哈爾。


    “哼,要不是二副攔著,”他傲慢他說,“我早把你那個窩囊廢弟弟給收拾了。現在,我先收拾你。”


    “我倒寧願你收拾我,”哈爾答道,“那總比拿一個孩子出氣好些。”


    格林德爾瞪圓了眼睛:“你懷疑我的權威嗎?”


    “我懷疑你的智力。”哈爾知道這樣說很不明智,但他太氣憤了,役法管住自己的舌頭。


    格林德爾那雙本來就鼓出來的眼睛這時候幾乎要迸出眼眶來。他難以相信哈爾竟敢說出那樣的話。他把臉湊到哈爾麵前,壓低嗓於刺耳他說:“什麽意思?你是說,我不懂該怎樣管理我的船員,我役理解錯吧?”


    “你當然不懂,”哈爾答道。他清楚,他對船長的攻擊過於激烈。他真希望說出去的話能夠收回,可惜已經大晚了。既然如此,他倒不妨再加一句:“像你昨晚上那樣對待一個孩子的人,根本不配給任何人發號施令。


    船長仿佛挨了一鞭子,直跳起來。接著,他像石頭人似地愣在那兒,好一會兒才活轉過來,聲嘶力竭地嗥叫:“德金斯先生!”他這一聲把全船人都嚇了一跳。


    二副一溜小跑來到他麵前。


    “把這家夥捆起來!”船長下令,“剝光他上身的衣服。我要在他背上留下鞭痕,哪怕他活到100歲,那些鞭痕還會在那兒。”


    這命令嚇了二副一跳,但他不敢反駁。


    “是,是,閣下,”他答道,“馬上執行,隻要是您說了的。不過,您也許想要我們先趁著殺人鯨還沒把那條抹香鯨吃光之前,把鯨油割下未吧?”


    格林德爾瞧了瞧船欄外頭。那群互相殘殺的畜主還在拿它們的同類當早餐吃,但它們馬上就要吃完了。然後,它們就能騰出空來對付那條大抹香鯨了。


    “當然,”他說,“先工作,後娛樂嘛。幹完活,我們搞個晚會,非常精彩的晚會!等著吧;這可是一樁開心事兒,不是嗎,呃,先生?”他轉身,大踏步返回船的前頭。


    二副沉著臉瞪著哈爾。


    “你倒是痛快了。見鬼,你這混蛋為什麽就不能管管你那張嘴?這下可好,甭指望我能幫你消災免難。”


    “我不會牽連你,”哈爾說,“好漢做事好漢當。”


    他並不後悔。船長對羅傑如此蠻橫殘暴,任何人都會造反的。可眼下,他的仗義執言也許隻會使羅傑更遭罪。至於他自己,過一會兒他就知道貓九尾鞭抽在身上是什麽滋味了。


    割脂台放下來了。這是一種平台,不用的時候綁在船欄杆上,要用的時候,就放下來。割脂台像陽台似地往船外伸出3米多,抹香鯨就在割月旨台的正下方。


    割脂手爬到割脂台上,他們手裏都拿著一把長柄鏟。他們用這種鋒利的工具割入鯨皮下30厘米深處,再沿縱長方向切一個細長的口子。一個水手落到鯨魚背上,把一個鯨脂鈞紮牢在鯨皮裏。係在鯨脂鉤上的繩索拉到船上,


    穿過帆纜上的一個滑輪接在起錨機上。


    掛鯨脂鉤的那位水手一爬到安全的地方,二副就喊:“拽!”


    水手們搖動起錨機,繩子繃緊了。鯨脂鉤強大的拉力把抹香鯨吊離水麵三四厘米。拂香鯨這龐然大物的重量對捕鯨船產生了極大的影響,般體越來越朝右舷傾斜,直斜到人在那滑溜溜的甲板上站不住腳。


    衛聽得一陣撕裂聲,鯨脂鉤勾起來了一大條鯨皮。隨著抹香鯨身體的滾動,鯨皮像剝桔子皮似地被揭下來。捕鯨人管這層皮叫做毯子,這名字起得好。這層皮足有30多厘米厚,主要由飽含鯨油的鯨脂組成。它像一條毯於似地包裹著鯨魚,使它在潛入水冷徹骨的深海時能保持體溫,不怕寒冷。


    那片“毯子”被拉上般,扔在甲板上,割月旨手們不斷重複著這一操作過程,一片又一片“毯子”被揭下來,一直到包裹抹香鯨的整條“毯子”都被弄到船上。


    接下來的活兒是割脂工作中最棘手的,那就:是把抹香鯨的頭割下來。


    割脂手們抄起割脂鏟,齊心合力對付鯨頸,割脂鏟越割越深,割開肌髒、穿透神經,最後,切進鯨肉。要是割脂鏟的利刃被骨頭碰鈍了,那就得把它重新磨快。鏟刃必須非常鋒利,因為它不但要切割一般的骨頭,而且還要切割脊骨。


    抹香鯨終於身首分離了。鯨身的骨骼從船邊漂開,漂到離船100多米的地方,一群鯊魚馬上圍攏過去。


    這時,殺人鯨已經把它們死去的同胞吃光,開始撥弄抹香鯨頭,又一次試圖咬它的舌頭。一場人與殺人鯨的競賽開始了。


    抹香鯨頭還浮在水麵上,不過,割脂手已經把它翻了個個兒,用鉤子牢牢地勾住。他們幹淨利落地割下鯨下敘,於是,像一頭大象那麽大的鯨舌就暴露無遺了。


    鯨舌被齊根兒切斷,用鉤予勾住。起錨機嘎吱嘎吱地響,殺人鯨所鍾愛的那一口碩大鬆軟的佳肴被慢慢吊起來了。幸好吊得及時,因為殺人鯨已經開始圍攻鯨舌,它們已經把幾大塊鯨舌肉撕下來。鯨舌吊離海麵達2.5米時,還有三條殺人鯨用尾巴支起身子朝鯨舌撲去,鯨舌轉眼就上升到它們夠不著的地方,然後,被拉到捕鯨船上。


    羅傑真該聽聽那幫水手怎樣為他的功勞歡呼,鯨舌所含的豐富純淨的鯨油將往船上每一個人的口袋裏裝進更多的錢。“別忘了,”吉姆遜說,“我們全都托那小家夥的福。這舌頭能煉整整15桶油啊!”


    殺人鯨大夫所望,隻好去啃那架浮在水上的鯨魚骨骼。它們把鯊魚全嚇跑了,但軍艦鳥、信天翁和海鷗卻不怕它們,它們成群結隊地飛來赴這“皇家盛宴”。


    對鯨魚頭的處理還沒有完。抹香鯨頭年還有一種值錢的東西。割脂手們把鯨頭的右麵翻上來,一個腰間係著繩子的水手站在鯨頭上,用鏟子到處戳,尋找鯨頭上特別軟的一個點。找到那個點後,他用鏟子在那兒切開一個直徑約為60厘米的圓口子。


    從圓口子那兒放下一個提桶,把桶拉上來時裏麵裝滿清亮的油,那油芳香撲鼻,像香水似的。一桶又一桶油被吊上甲板,倒到大木桶裏。這種油非常純淨,用不著放到煉油鍋裏去提煉。這活兒幹完後,二副算了算帳。


    “2000加侖鯨油,光是從鯨頭裏我們就弄出來了2000加侖鯨油!”(1加侖=4.546升一譯注)


    鯨頭整個兒被吊上了船。即使割掉了舌頭,抽幹了油,這顆鯨頭仍然那麽重。它的重量使捕鯨船大幅度向右傾斜,水手們好不容易把它在甲板上安置下來。看上去,它的大小跟一間艙房差不多。哈爾得拚命仰起頭才看得見它的頂部。他早就聽說,抹香鯨頭占它整個身體的1/3,但如果不是親眼看到這樣一顆真正的鯨頭,這還是令人難以置信。


    下麵該熬油了。這是最髒最油膩的活兒。人們把鯨頭和鯨皮切成小塊,倒進煉鯨油鍋裏。油一熬出來,就得立即用長柄勺舀到大木桶裏。


    媲過油的鯨脂渣就扔在甲板上。哈爾不明白,他們幹嘛不把油渣扔進海裏。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爐火不夠旺時,人們並不往火裏添木柴,而是把鯨脂渣扔進爐子裏。用鯨渣煉鯨脂,抹香鯨是在自己煎熬自己啊!


    這樣子既省錢又省地方。捕鯨船上不可褪有地方裝上足夠的木柴,來提煉一次出海所能捕獲的鯨魚。再說,買木柴要花不少的餞,而鯨油渣卻是由每條捕上船來的鯨魚免費提供的。


    由於含油豐富,鯨油渣燒出的火很旺,但這可不像燒木柴那麽舒服。這火冒著濃濃的油膩脅黑煙,腥臭難聞。船上的人被嗆得直惡心,氣都透不過來。人人都給熏得灰頭上臉的,活像戴上了煙灰色的麵具。汗水在臉頰上淌,在灰麵具上淌出一道道白色的小溝。


    刀子紮在鯨脂上,油汙、血水直朝外噴,工人們的襯衫、褲子濺滿血汙。


    為了省衣服,有些工人幹脆把襯衫褲子全都剝掉,“幾乎全裸著身體幹。油汙和煙灰馬上糊滿了他們赤裸的身體,他們那多天沒刮的胡子和頭發上也積滿了油垢。叫人人都成了在噩夢中才見得著的怪物。這情境無論多麽高明的畫家也畫不出來。要是他們當中有一個人突然出現在檀香山的街上,女士和兒重準會嚇得尖叫著朝家裏狂奔。


    活兒幹完以後,船員們也不可能指望有什麽香皂和熱水澡,船上的水大寶貴了,不能用來洗人的身體,況且,洗過以後,這些身體還要再髒的。糊在身上的汙物大都可以用刀背刮下來,刮不幹淨的以後會逐漸被蹭掉。


    不,在一條老式捕鯨船上熬鯨油絕不是一樁開心的活兒。但是,船上的人卻千得很起勁兒,因為每多煉一品脫油,都意味著他們在返航時口袋裏揣著更多的錢。


    哈爾在油膩膩粘糊糊的甲板上不停地絆跤。他在用一把長刀砍那些鯨脂“毯子”,鯨脂屑直朝他臉上迸,他隻好眯上眼睛。油煙把他嗆得直咳嗽,他滿臉油垢煙灰,跟船上所有的人一樣邋遢。


    哈爾記得,當他們的父親建議他們參加幾項科學考察時,他們真是欣喜若狂!停學一年,這沒關係,在他們班上他們年紀還小呢。展望整整一年的狩獵、捕魚和考察,他們激情滿懷。他們參加過的考察大都非常有意思,哈爾從沒想過他們會麵臨這種處境——煙熏火燎,完全泡在血汙與油垢的海洋中。活兒幹完之後,等待他的不是別的,而是一根貓九尾鞭!


    哈爾聽到格林德爾對二副說:“你手下的人誰的右胳膊最有勁兒?”這時,他知道,他不可能指望船長會忘掉那頓鞭子了。


    “順,布魯謝爾擲魚叉最有勁兒。”


    布魯謝爾生性殘忍,塊頭很大,一身的蠻勁兒跟大猩猩一樣。二副還以為船長問這話時指的是叉魚,不然,他會作出另一種回答。


    “好,”格林德爾船長說,“就讓布魯謝爾執鞭。”


    “你的意思是,非把亨特吊起來打不可?”


    “那當然!”格林德爾厲聲說,“你什麽時候見過我說話不算數?”


    二副真想說:是的,要幹壞事時,你對自己所說的話確實從不反悔,可你要是許諾過要做什麽好事,卻總是自食其言。不過,他隻是這麽想,沒有說出口。


    “好吧,我來吩咐布魯謝爾。”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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