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起飛降落,大小姐全身骨頭差點碎了。


    可依舊不耽誤她剛一著陸,就坐著輪椅去黎錫然此刻正在應酬的黎安酒店。


    -


    再次見到黎錫然,恍如隔世。


    歐式宴會廳,他坐在玻璃長桌的主位。


    一襲深色商務西裝,清雋矜貴。


    腕上戴著尚遵輸給他的那塊表,英文紋身也隨著他的動作若隱若現。


    曲水流觴宴,花團錦簇,觥籌交錯。


    他臉上一如往常掛著淺淡柔和的笑,雖然那笑不達眼底。但絲毫不影響他被簇擁,恭維。


    “剛剛一直談生意,還沒來得及恭喜黎董。”王維德一直負責黎氏集團小型建設的建材訂單,這次特地拜訪,是想拿下親子度假村的訂單。


    “王總,蘇黎世的項目,最快下個月才有分曉。恭喜早了。”陳緹笑著回道。


    “陳總,會錯意了吧。我在恭喜黎董很快就要新婚大喜了。”王維德依舊賠著笑,就差把臉貼到黎錫然麵前。


    黎錫然指腹撫著杯口,並沒有要喝的意思,“那也恭喜早了,怎麽也還要兩三年。”


    “哦!那就恭喜您尋得那麽好一位未婚妻,聽說很是端莊穩重,知禮溫柔。”


    “陳總還是少聽八卦新聞。我家那位,用這兩個詞形容,並不貼切。”


    “明白明白,工作需要,工作需要。”王維德連連點頭。


    宴會廳內一片歡聲沸騰,沒有人發現站在門外的三人。


    而尚禧暖,便聽著他用寵溺地口氣與人談論著未婚妻。


    原來,外表端莊穩重,知禮溫柔的白鵲思小姐,也會在私下與他蠻橫撒嬌。


    他那麽內斂刻板一個人,應該也是享受的吧。


    大小姐心想,自己不是摔的身體嗎,怎麽心髒那麽疼?


    又酸又悶,以至於快要呼吸不過來。


    而宴會廳內,王維德的聲音還不斷傳來,“之前還一直聽說您和尚家小姐的事,居然還把辦公室分給她一半做書房。”


    黎錫然笑意這才濃了些,聲音都比剛才柔和了,“暖暖幫我拿下第一份千億合約,就是給她一層辦公樓做書房,也無可厚非。”


    王維德拍了拍手,並沒有會意,直接道:“是是是。我就說像黎董這樣在商界運籌帷幄的貴人,怎麽可能成天圍著一個刁蠻任性的小姑娘轉。”


    “黎董,我敬您。”


    尚禧暖喉間立刻彌漫起一股血腥味,耳邊是尖銳的刺鳴。


    她幾乎是用僅存的力氣說道:“我們走吧。”


    她終於明白,這些年,這些情。


    於黎錫然,是雪中送炭,是在商言商。


    而他對自己,不過是年上者的向下包容罷了。


    她一個小姑娘,那些滿懷愛意的眼神、言語試探,全滬上都知道了。


    怎麽會瞞得過在商界內運籌帷幄的黎錫然。


    除非,人家根本就是懶得回應。


    她一個小姑娘,寵著慣著,等倦了,累了,自然就不會再糾纏他。


    酒店外的夜風,冷得刺骨。


    喻嘉樾和喬曦連忙給她蓋毛毯,也想看她臉色。


    卻發現,她雙眼是那麽空洞,又麻木。


    “暖暖,你要想哭,就哭吧。”


    “曦曦,我哭了四年了。突然,哭不出來了。”


    不知是不是哀莫大於心死,她覺得心裏那棵被黎錫然種下的花種,竟然在這一瞬枯萎了。


    “我要和你們一起去沙漠,把那些前塵往事都忘了。”大小姐怔怔看著前方,居然笑了起來。


    最重要的,把黎錫然忘了。


    “暖暖,你沒事吧。你這樣,我很擔心。”


    尚禧暖裹了裹毛毯,歎氣聲仿佛都帶著釋懷,“曦曦,你該為我感到高興。”


    這次墜馬,整個滬上幾乎都圍繞著她轉。


    就連一向和她針鋒相對,恨不得你死我活的逢若初都跑過去,生怕她做傻事。


    外公為她愁得白發,家人的關心,朋友的陪伴。


    這個世界,遠比她所想象的還要愛她。


    那為什麽,她堂堂滬上最尊貴的大小姐,要那麽想不開呢?


    -


    而彼時的宴會廳,因著王維德那句“是是是。我就說像黎董這樣在商界運籌帷幄的貴人,怎麽可能成天圍著一個刁蠻任性的小姑娘轉”,氣氛急轉直下。


    甚至連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黎錫然都沒有任何反應。


    “黎董?”王維德晃了晃杯子,滿臉諂笑。


    這時陳緹起身,拿起黎錫然放在一旁的外套,對著王維德客氣道:“王總,黎董這次是特地來和您談生意的,但您好像對黎董的家事更感興趣。”


    “可我們黎董最不喜歡的就是,和不熟的人,聊家事。”


    這時眾人才發生黎錫然的臉色不知何時已經陰沉下去,他邊慢條斯理地撣了撣膝上的土,直接起身邁步出了門。


    陳緹端著官方的笑,衝大家頷首告別,“哦,對了王總,您口中的小姑娘,是我們黎氏的大小姐,您下次還是用敬語稱呼得好。”


    出了宴會廳的門,陳緹就啐了一口痰,“什麽玩意兒,有眼力見兒的,哪個不知道暖暖在我們黎董心裏淩駕於一切利益之上。”


    -


    銀白色邁巴赫,黎錫然降下車窗。


    夜幕裏,唯有他和陳緹的空間。


    他臉上慣性溫潤的麵具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神情疏淡。


    他手指夾著一支煙,猩紅的光點,在夜色裏明明昧昧。


    烏白煙雲繚繞在他那雙深邃的眉眼間,這才自然流露出他與生俱來的壓迫感。


    “您很久沒抽過煙了。”


    “嗯。”


    他煙癮並不大,隻是身處這個圈子,煙酒應酬總免不了。


    何況,大小姐不喜歡這個味道。


    但此刻融於這茫茫夜色裏,車水馬龍川流不息裏,


    那因身居高位,而逃不開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好似都得到了解脫。


    可以短暫地卸下溫潤的麵具,將原本晦暗,殘缺的一麵顯露出來。


    “聽說,暖暖小姐已經回滬上了。”


    黎錫然聞言,下意識將煙蒂抿滅。


    直到看著嫋嫋升起的白煙,才輕笑一聲。


    好像搞得,他能去見她一麵似的。


    “曦曦都和你說了什麽?”黎錫然問道。


    “暖暖小姐很傷心,一直在等您的解釋。”


    “黎董,我覺得其實完全可以告訴暖暖小姐,我們在蘇黎世的遭遇,暖暖小姐會理解的。”


    自他拿下滬上親子度假村,陳韶怡最後的耐心也沒有了。


    更是在他完全不知情下,承認白鵲思的身份。正式的,和他撕破臉。


    此次去蘇黎世,陪同的集團太後黨更是一路給他埋坑。


    等他得知尚禧暖受傷的消息,已是第四天。


    “而且,您並不是沒有回去看暖暖小姐。”


    早在第一周,黎錫然就在蘇黎世坐不住了。


    但他所有的通訊設備都被陳韶怡監控,最後,還是選擇冒險的和陳緹偷偷回了趟國。


    借著兩個小時的轉機時差,守在她床邊坐了五分鍾。


    也是那五分鍾,讓他決定,有些前緣往事,該做個了斷。


    他摘下手表,露出了遮於表帶下的一條刀疤,和英文紋身——andrea。


    安德烈婭,他母親的名字。自他十歲那年,便從陳韶怡手中失蹤了。


    “陳緹,我必須以絕對安全的環境,才敢將她接到我身邊。”


    他的人生,不敢再容許半點差池。


    所以,他萬事謹慎小心,不到最後一步的成功,絕不暴露絲毫欲望。


    而尚禧暖於他,更是萬般珍重的千妥萬當。


    “可是,暖暖小姐同商業局勢不同。她是鮮活,有感情的人。女孩多數都是感性敏感的,她們需要明確的愛意作為情緒支撐。”


    黎錫然望著車窗外燈影搖曳,問道:“最近都沒有問過,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不敢瞞您,確實有了女朋友,並且已經準備結婚事宜了,所以也有了一些感情頓悟。”


    黎錫然緩緩地長歎一口氣,“我原本是想等她到二十歲,再給出回應的。可等她到了二十歲,我仍覺時機不對。”


    “直到她過了二十歲好久,我還是覺得她應該匹配更好的男人,而不是我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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