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臨說出口時,又變成詢問句。


    他怕自己如今的情況,像是故作可憐的惹她心軟,他還是希望大小姐是在完全理智下決定婚姻選項。


    “黎錫然,等我畢業了,我們就結婚吧。”尚禧暖沉靜說道:“我說真的,我們組建一個家。”


    若論起來,她和黎錫然身世差不多。


    母親都是未婚生子,父親想要彌補,卻能給予的少之又少。


    隻是她幸運了一些,遇到了疼愛她的外公和舅舅舅媽,將她的童年噩夢治愈成童話。


    但偶爾,她還是會覺得孤獨。


    那是一種源自於心髒深處的,無法言說的空洞。


    “好。”黎錫然終於疲憊地闔上眼,嘴裏還不斷地呢喃著,“尚禧暖,我愛你,用生命。”


    -


    接下來的一周,黎家開始對外發喪,滬上有名望的世家陸續前來吊唁。


    尚禧暖征得外公同意,陪著黎錫然一起處理喪事。


    黎家大房二老一早便送來訊息,他們上了年齡不便前來,一切事宜由兒子黎逾湛代理。


    喬曦因為尚禧暖在,所以也待在黎家老宅忙前忙後。


    兩人同穿了一身白色香奈兒套裝,端莊不失禮數。


    “經此一事,全滬上都知道你是我舅媽了。”喬曦低聲道:“爺爺沒有意見嗎?”


    畢竟尚禧暖還是未出嫁的身份,這樣公然出現在男方母親的葬禮之上,總會落下些口舌議論。


    “外公同意的,他也心疼黎錫然一個人孤零零的。”世家的喪事,聲勢浩蕩,“黎家的地位在這裏擺著,肯定會有人看他年輕,想要倚老賣老一番。我站在這裏,就等於尚家站在這裏,他們總是會顧忌外公的麵子。”


    世家盤根錯節,她想做黎錫然的藤,也做他的葉。


    “我舅舅遇到你,真是他的福氣。”


    “我哥哥遇到你,也是他的福氣。”


    尚澹恰時過來,正聽到兩人你一言我一語,“還是第一次見你們這樣商業互捧的姑嫂二人。”


    大小姐塞給尚澹一個蘋果,“怎麽,不然我倆論舅甥?”


    “真是翅膀硬了。”尚澹捏了她肩膀一下,“老黎呢?”


    “壹京的兩個舅舅來了,他去接了。”是秦見川、宜笙夫婦,和白鵲洲、則靈夫婦。早前他們經常在一起玩,後來他們四人結婚生子,精力便全部用到了事業和孩子身上。


    “白家...”白鵲洲是黎逾湛未婚妻的哥哥,“白鵲思同黎逾湛訂婚的時候,也就隻有他們兩口子來了。”


    尚禧暖回道:“鵲洲舅舅很好的,白家也就鵲洲舅舅不勢利眼。”


    正說著,齊刷刷一群人進來。


    宜笙肚子已然顯懷,則靈抱著一個奶白的粉團子。


    “舅舅,舅媽們好。”尚禧暖乖巧打招呼。


    “還叫舅舅,舅媽呀?”白鵲洲接過鬧騰的兒子抱在懷裏,“你要這樣叫,老黎以後是不是也得改口了。”


    黎錫然原本消瘦,疲憊的麵容,多了幾分暖意的笑,“就顯得你了。”


    “餐廳已經布置好了,我們先去吃飯吧。”尚禧暖挽著黎錫然手臂說道。


    早餐結束,眾人就要前往殯儀館進行最後的送別儀式。


    他們幾人坐在一個包廂,其間突然看到壹京區的大廳出現了一個特殊的麵孔。


    “壹京陳家的居然也來了。”白鵲洲輕聲說道。


    壹京陳家和滬上陳家並不屬於同係,但若往上多追溯幾代,也不是找不出關係。


    隻是近幾年黎家不太與陳家來往,所以他們娘家邀請的賓客,黎錫然也不太清楚其中緣由。


    “壹京陳家兩房,二房早年國外遇難去世,留下一女。那個是大房的陳嶸清,旁邊是他被拐走剛剛找回的兒子,叫陳京澍。”秦見川同陳家有些合作,所以知曉其中一二,“陳家老爺子初夏過世前,那叫一個腥風血雨,直到這孩子回家...”


    世家望族,各門各戶都有本難念的經書。


    “陳嶸清又升了嗎?”陳家實力雄厚便因大房在政界,背後又有商業資本做支撐,“我以為,他這個年齡該退休了。”


    “他除了不能生孩子,升官還是一把好手”白鵲洲嘲諷道。


    “什麽意思?”喬曦好奇道。


    “陳嶸清的兒子,對外宣稱是早年被拐,母親抑鬱自殺。”


    “不是嗎?”


    白鵲洲捂住自己兒子耳朵,“那個男孩,陳京澍,是深水炸彈得來的。”


    “...”


    一室沉默,眾人看向那個身姿挺拔,卻略帶陰翳的少年。


    尚禧暖最先收回視線,卻不忘剜一眼陳嶸清,“敗類。”


    -


    餐後,所有人乘車前往殯儀館。


    冬日的晨,陰雲密布。


    更是在眾人抵達殯儀館時,最後一點日頭也被烏雲遮住。


    場館內,陳韶怡如睡著一般躺在水晶棺內。


    黎錫然給了她最大的體麵,將她與黎謙昀合葬一處。


    尚禧暖偷偷去看黎錫然臉上的情緒,卻見他無悲也無喜,但又能感受到內心翻湧著的悲戚。


    她上前一步挽住黎錫然手臂,同他對視,說道:“男人哭,一點不丟人。”


    尚禧暖話音落下,便見黎錫然左眼眼角也滑落下一滴淚。


    觀禮結束,陳韶怡的律師叫住黎錫然。


    尚禧暖隨著人群先行離開廳內。


    空曠的院落,三五成堆。


    不乏一些低聲議論。


    “陳夫人生前沒少難為黎錫然,沒想到臨了卻是他一手操辦這風光的葬禮。”


    “哎~人死就是一捧白灰,活著的人總要尋求一個安慰。”對黎錫然來說,他或許是在尋求父母離世的那份安慰。


    陳韶怡對黎錫然的恨,寄托了她對生的渴望。


    黎錫然最後給陳韶怡送終,也寄托了他渴望尋的童年那份原諒的希望。


    最後直到人群散盡,黎錫然才從廳內出來。


    他拿著一封信,剛走到院前的菩提樹旁,便雙腿虛力地趔趄了下。


    尚禧暖急忙上前扶住他,“怎麽了?”


    黎錫然搖頭,看向她時卻笑了,“母親說,她原諒我了。”


    黎錫然將遺囑和信遞給尚禧暖,上麵隻有一句話:若黎錫然主持葬禮,贈信;他人,毀信。


    陳韶怡的遺囑也是短短的幾句話,看得出來她臨終前,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都處於油盡燈枯的狀態。


    她的大概意思便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回顧一生,沒有一個人能平順地過安穩日子。她以前隻覺自己被騙了,後知後覺她才意識到自己隻是不願意相信黎謙昀愛自己,她怕人會為了愛殉情,但如果是恨,就可以變為求生的能力。


    最後,她還告知了安婭的葬身之地。


    “暖暖,我也找到我媽媽了。”他找了二十多年,從幼年到成年。


    尚禧暖抱住黎錫然,“我們去接她回家吧。”


    安婭最終被黎錫然安葬在倫敦,是他們之前居住的地方。


    他成年後便將那處房子買了下來,修建成一個小庭院。


    鬱鬱蔥蔥的柳樹環繞著庭院的小溪,安婭便沉睡在旁邊的花壇裏。


    -


    忙完這些事,已臨近年根。


    兩人年前回了趟滬上,賴在尚家吃喝玩樂,好不逍遙。


    黎錫然都被養胖了些許,又開始拉著尚澹開始健身增肌。


    “我舅現在真的很不一樣。”喬曦端著杯熱茶,同尚禧暖說道。


    兩個小姐妹坐在一起,尚禧暖瞧著健身館裏兩個正暗暗較勁的兩個男人,“怎麽不一樣?”


    “自從葬禮後,我反而覺得舅舅終於活了。”喬曦挑眉。


    尚禧暖抿唇淺笑,實現末端盡是黎錫然的身影,“是呀!他終於迎來了屬於自己的11歲。”


    那些陰霾的過往,自此全部煙消雲散。


    往後歲月,都是充滿喜和暖的。


    “你過年還要回英國嗎?”


    英國並沒有春節假期,算起來大年二十九就要返校。


    尚遵本來準備一家人去國外過年,不讓自家小公主孤獨。但尚家年後就是尚澹和喬曦的訂婚事宜,加上一係列的商業應酬,他想走,形勢不允許。


    “明天下午的飛機。”大小姐幾分落寞,“不過,黎錫然會陪我一起回去。”


    “黎氏不該和尚氏一樣忙嗎?”喬曦都吃驚了。


    “你舅舅說,工作重要,但有個小姑娘更重要。”黎錫然直接將黎氏未來一年半的國內事宜全部委托給了陳緹。


    回英國的航班,又是一個濃夜。


    同樣上萬米的高空,頭等艙亮著昏暗的燈光。


    顛簸搖晃的氣流裏,尚禧暖遲遲睡不著。


    她腦海裏還是處處洋溢著新年氣氛的滬上,機場更多的人也都是歸家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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