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頭讓我來幹吧。”羅傑可憐巴巴地哀求。


    哈爾已經套住了兩頭野牛,羅傑認為現在該輪到他上陣了。


    哈爾說不行。他一想到自己差點被野牛的大腦袋和汽車擋泥板給擠成肉餅,心裏就害怕。


    “這不是小孩子的事。”哈爾說。


    “你叫我什麽?請注意點自己的話,你這個自高自大的家夥,要不要我將一些常識敲打進你的腦袋!”


    哈爾打量著弟弟,寬寬的肩膀。高大結實的塊頭。“小孩”長得太快了,要不了幾年,弟弟就可以趕上哥哥了。


    “也許我沒權利叫你小孩,”哈爾承認,“不過——看看那張椅子。”


    他撥弄著那堆曾經被叫做椅子的東西,壓碎的木塊,扭曲的鐵條。這些碎片都牢牢地貼在擋泥板上,什麽樣的木匠也不能把它修複。哈爾將綁著的帶子鬆開,取下這堆破爛扔了。他轉身對羅傑說:“假如剛才你就坐在這張椅子裏,那個龐然大物就朝你衝來……。”


    “你認為我會呆在裏邊等它過來嗎?”羅傑咄咄逼人,“你不是躲開了嗎?躲了沒有?為什麽我就躲不開呢?”他看到哥哥沒有讓步的表示,就說:“讓爸爸說吧!”


    他們來到父親的吊床前,又爭論起來,老亨特這時身上正疼,但當他認真地聽了兄弟倆的爭論後,臉上現出了笑容。


    “哈爾是怕你傷著,”他對羅傑說,“我當然也不想讓你去受傷。但哈爾,你應該意識到,這個小朋友,你是這樣叫他的吧,差不多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我們當然不會阻止他成為一個男子漢,他隻要能與別的男子漢一起幹男子漢的事,他就會成為一個真正的男子漢。讓他當捕手吧。”


    羅傑高興地歡呼“嗬嗬”。這就看出來了,還是個孩子。他衝出帳篷找到設備車,又拿出一張椅子,立刻綁在一輛追捕車的擋泥板上。他又找來一根繩索,就像美國西部牛仔用的那東西。為了能用好這玩藝兒,他已經練了四個小時。現在機會到了,看看他是否真能用這玩藝兒捕獲一頭野牛。


    喬羅正要爬上追捕車的駕駛室,哈爾把他攔住了。


    “這一次你和我開籠車,換一換,讓馬裏開追捕車。”


    哈爾想把喬羅置於自己能看得到的位置上,他可能是豹人,說不定半小時之前他的舉動就是為了要他的命。在喬羅身上有許許多多的“可能”、“說不定”,有一點是肯定的,他是個好司機,也是個好獵人,隻要沒有證據證明他做了壞事,就要把他當作好人來對待。哈爾爬上車坐在他的身旁。


    牛群已經躲到樹蔭下,天越來越熱,有的牛躺在地上睡著了,站著的也眯著眼,還有一些泡在河邊的泥潭裏,美極了。所有的牛都呆在那一塊地方,這是出於安全的需要,隻有那些個頭最大的公牛,它們充分相信自己的力量,又討厭那些母牛的“哼哼”和小牛的“哞哞”,所以它們都遠離牛群,而且各走各的。


    羅傑看上了一頭:那肩膀就像橄攬球隊員的雙肩那麽英武,那腦袋堅硬得像保險櫃的鐵門。羅傑心想,這家夥一定是這一夥的牛王。他用手一指向馬裏示意:就它!


    車向大公牛靠近,它慢條斯理氣度非凡地走開去,不過當豐越來越近時,踱方步變成了小跑,最後變成了狂奔。


    馬裏的車窮追不舍,不管路上有石頭、圓木或土坑,馬裏既不減速也不繞道。羅傑現在蹦得像個皮球,這是他第一次坐在車頭的捕手椅內,他做夢也沒想到過,坐在這椅子上會這麽辛苦。雖然有安全帶,但他本能地用一隻手抓住椅子,這樣就隻能用一隻手操作套索。離牛越來越近,羅傑揮舞套索繩圈,在頭頂上旋了三圈之後朝前拋去,最後套在一個刺叢上。如果不是馬裏及時刹車,那繩子就會把羅傑拉成兩段。馬裏和車上隊員哈哈大笑,後邊籠車上的隊員也放聲大笑。羅傑滿臉通紅,自己是個多笨的捕手啊,瞄準的是大公牛,而套住的卻是刺叢。“一個隊員跳下車,從刺叢上取下套索。羅傑收回繩子盤好,馬裏的車又啟動了。


    大公牛停在不遠的地方扭頭看著羅傑,那醜陋的臉像在嘲笑一或者說在羅傑看來它似乎在嘲笑。它鼻中“啪”的一聲噴出一股氣,頭猛一低,甩開四蹄跑了。汽車立刻追上去。


    車子每顛一下,羅傑就要從椅子上蹦起十幾厘米高。有一半時間他都處於騰空狀態,就像飛行在太空的宇航員。每次落回椅子,都伴隨著“啪”的一聲響,把屁股蹾得生疼。


    怎能指望一個人在這樣又蹦又跳的車上使好套索呢?這比什麽馬都野!


    又靠近了大公牛。他還要試,但他知道自己會失敗。起碼他可以選一塊沒有刺叢的地方再試。機會來了,他扔出的繩圈直向那碩大的黑腦袋旋去。


    當看到繩圈已經套住牛王的脖子時,他“嗚”的叫了一聲,那可是典型的牛仔式的歡呼。


    綁在擋泥板上的繩子拉住了大公牛。車上的人都跳下來,企圖製服這牛王,甚至兩個車手馬裏和喬羅也下來了。這牛的確夠大的,想把它放倒可不容易。


    牛王已經轉過頭麵對著它的敵人,一動不動,就像一尊牛的石雕像。它的兩眼不停地轉動,注視著兩邊的獵手。羅傑想,要是能蒙住它的眼,它不就沒那麽機靈了嗎?他從車上找到一塊毯子,朝牛王走去。還沒等他靠近,牛王大吼一聲,向上一竄,像隻黑色的氣球,那繩子就像一根絲線,“啪”


    的一聲就斷了。它立刻向離得最近的一個人發起攻擊,那恰好是喬羅。


    人們吃驚得張著嘴,誰也不指望能擋住這股旋風。喬羅轉身就跑,他油黑的身體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喬羅和牛王跑近了羅傑身旁,羅傑一跳竄到牛屁股後邊,立刻抓住繩子。


    他根本不可能讓這火車頭般的大野牛減速,相反,他被牛王拖著在地上滑行:蹦上土坡,跌落泥坑,撞倒小樹,穿過象草,不一會兒手上和臉上就傷痕累累了。


    他不能鬆手,這是他的牛,絕不能讓它跑了。好在他剛才拿著一塊毯子,現在正好裹住了身體。


    突然,羅傑覺得自己停下了。這時他才感到渾身像散了架,他撐起上身,抹掉從額頭梳到眼上的血。他所看到的情景令他一躍而起,他得救喬羅一命。


    牛王已經追上了喬羅並把他撞倒在地,牛角已插在喬羅的身下,頭朝上一揚,喬羅就像一袋麵粉飛向空中足有3米高,落下來正好摔在一塊石頭上,要是一般的人早就把腰摔斷了。他掙紮著想站起來,剛用手和膝蓋撐起身子,牛王的腦袋再次拱到他的身子下邊,又一次甩腦袋,喬歲又飛上了天。喬羅跌到地上,已經無力站起來了。憤怒的牛王後腿蹬地,前腿高揚,朝它的敵人狠命踏去……喬羅掙紮著打了一個滾兒,而牛王再次奮揚前蹄,這是野牛最拿手的辦法,不到獵物一動不動,粉身碎骨,它是絕不停止的。


    看到這頭凶殘的野獸獸性大發,羅傑心裏好像有一個聲音在說:“快離開!”而他的身體卻徑直迎著危險跑上前去。


    他的腦袋在飛速的運轉。怎麽辦?他根本不是這頭大野牛的對手。那塊毯子他還拿著,但蒙不住野牛的腦袋,除非有人幫忙才行。他知道,大家正朝這邊跑來,但還沒等他們跑到,喬羅就沒命了。


    突然,他有了個大膽奇特的想法,也許能行:如果這裏的野牛與西班牙鬥牛場上的大公牛是遠親的話,那麽它們也會朝揮著的毯子發起攻擊。來不及細想,羅傑雙手抓住毯子兩角迎著風舞動起來。


    牛王停住不動了,盯住這塊飛舞著的紅色東西。它“吭”一聲,噴個響鼻就朝毯子衝了過來,但它什麽也沒撿到,原先在那兒的那塊紅東西不見了,年輕的鬥牛士手臂及時地朝上一揚,牛王從毯子下麵衝了過去。


    牛王在轉身子。啊,又在那兒啦,那紅色的玩意兒竟敢惹它。羅傑胸中湧上一股勝利的喜悅,要是他能這樣逗弄這頭蠢貨直到夥伴們趕到……


    牛王衝過來了。這一次,風捉弄了一下羅傑,紅毯子並未隨著羅傑的手臂飄起來,牛王的角紮住了紅毯子,從羅傑手中扯下來,甩在地上,緊跟著用前蹄狠狠地踩踏,就像剛才踩踏喬羅一樣。看到毯子一動不動攤在地上,它嗅了一會兒,認定那玩意兒已經死了,便轉身再去找喬羅。這時,喬羅正掙紮著想站起來。


    夥伴們怎麽還不來?羅傑感到好像過了很長時間,實際上隻不過幾十秒鍾罷了。他聽到了夥伴們的聲音,但來不及了。牛王正衝向喬羅,隻要再挨牛王那重磅鐵錘似的蹄子一家夥,喬羅就沒命了。


    羅傑躍到牛王前方,大聲喊叫,揮動手臂,試圖把它嚇住。但羅傑即使能嚇跑一塊石頭也嚇不住這惡魔。


    野牛低著腦袋徑直朝他衝來,就在那一刹那,羅傑本能地抓住了兩隻牛角。隻要他抓得住那兩隻牛角就傷不了他。牛王憤怒地將頭一揚,羅傑就像一支火箭飛到半空中。正在這時,狩獵隊的隊員們衝出樹叢,看到了這一幕:他從空中掉下來的時候,就正正地趴在牛背上。隊員們一擁而上,又喊又叫,有的拽牛尾,有的攀牛角,有的絆牛腿。牛王受不了這一套,它四蹄發力,掙脫了人們的糾纏,隻有羅傑還騎在牛背上。他一隻手抓住一隻牛角,另一隻手抓住了一個牛耳朵。他一旦掉下來,那牛王就會把他踏成肉醬。


    對付背上的不速之客,野牛頗有經驗,這是生活積累的經驗。獅子捕殺四足動物時是跳上其背,從背上攻擊,豹子也是如此。一頭聰明的野牛遭到這樣的攻擊時,會找一顆枝椏低矮的樹,從樹下衝過去,背上的敵人就會被樹枝掃刮落地。這頭野牛正朝一棵低矮的名叫莫拍尼的樹下衝去。等到羅傑意識到危險時,就來不及作出反應了。隻能呆在牛背上直到被樹枝打落地麵,或者被擠壓而死掉到地上再被牛王踐踏,這些情景閃電般的在他腦子裏閃過。


    他鬆開手,重重地跌落在一堆石頭上。


    牛王的急停技術非常漂亮。幾乎就在羅傑落地的同時,它刹性了狂奔的身軀,並調轉頭準備將敵人抵到石頭上。它呼呼作響的鼻子這時離羅傑的臉還不到30厘米。羅傑從地上揀起一塊石頭——這是他唯一的武器——用盡全力,朝那抽動著的牛鼻子猛擲過去。


    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他根本沒想到他做對了,正是歪掃正著:牛鼻子是牛身上最嫩的部位。被擊中這致命處的牛,一下子就軟下來了。


    牛王後退了。它的大腦袋兩邊搖擺,兩隻大眼不斷眨動,一副受驚的神色。它大概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時,狩獵隊員已經一擁而上,有的用繩索捆住它的腳,有的扳住它的角。它又跳又撞。人們瞅準機會先是綁住了兩條後腿,繼而兩條前腿,牛王終於被掀翻在地。汽車已經開過來了,費了點勁,因為地麵石頭和荊棘太多。第一件事是把受傷的喬羅搬上車,他身下鋪著的就是鬥牛士羅傑的紅毯子。


    牛王也被拉進了籠車。圖圖鑽進籠子割斷了綁住牛蹄子的繩索,在牛王站起來前他就鑽了出來,關好了籠門。


    回到了營地,喬羅被送回自己的帳篷。哈爾來給他治療,先是注射了一點嗎啡,讓他止痛。接著檢查他身上的傷,有很多擦傷、割傷,但沒有骨拆。


    哈爾對擠在帳篷裏的隊員們說:“他的骨頭一定是橡皮做的,不然怎麽受得了!他會好的。”


    喬羅咧開嘴傻笑。那不像是喬羅,他過去老是愁眉苦臉的。


    哈爾問他:“你樂什麽?”


    “小先生。”喬羅望著羅傑說。然後他就曆數了羅傑的英勇行為:拉著繩子讓牛拖著滿地跑,用毯子引開野牛,擋住大公牛護住喬羅,用手抓住牛角,當說到羅傑被大公牛拋到空中時,人們哄堂大笑。然後又說到羅傑如何摔趴在牛背上,又怎樣鬆開手,跌在石頭堆上,最後用石頭打中了牛鼻子。


    喬羅的幽默是非洲人的幽默,他的述說引得非洲人哈哈大笑。羅傑溜出了帳篷,聽到人們還在笑,他不願給人家當笑料。


    但他很快就發現,人們不是在取笑他,而是為他而感到開心。人們碰到他時,向他點頭,微笑,眼裏充滿著尊敬。他們為他感到驕傲,哈爾為他感到驕傲,他的父親也為他感到驕傲。


    他不理解,他做的事是不得不做的,是順理成章該做的,在某種意義上說,不過是好玩的事而已。他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好玩,自己也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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