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雪心看得目瞪口呆,她還不知道哥哥和親愛的經紀人之間的來往細節,隻小聲嘀咕:“大哥吃錯藥了?他今天怎麽脾氣這麽好?”


    “那還不是給你菲士?”江去雁調侃,“你今天最大,不好砸你的場子咯。”


    關正英喜歡一家人和和氣氣的:“今天把你們叫回來吃餐飯,主要是為了給阿雪踐行,我的女兒自小就至正至叻,從來不讓我操心,做爹地的也很高興看到你健健康康長大。以後去了美國,要好好讀書,增長自己的本事和底氣,你的前途我是不擔心的。”


    關雪心笑得很甜:“知道啦,不會嗮你的學費的。”


    “嗮也是嗮你自己賺的錢。”關正英說,“你自己知道賺錢多不容易的。”


    江去雁一邊夾菜一邊幫腔:“你不要給她壓力了,讀個書而已,又不是讀不好就要傾家蕩產。”


    關正英柔和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把筷子往碗上麵一擱:“另外,我也有一件事情要宣布。”


    他這麽鄭重其事,兩個孩子都跟著放了筷子。隻有江去雁還夾著一片山藥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老老實實放在碗裏,等著他說話。


    “你們也知道,阿雁跟著我很多年了,”關正英像是打過腹稿的,“從公司開辦不久就一直幫襯我,公事上也好,生活上也好,都給了我不少的支持,連阿雪自小的教養職責很多時候也是他來代我履行的。”


    江去雁眼皮子開始狂跳,手指一抖差點把筷子掉到地上。


    關正英繼續:“我知道你們以前對阿雁可能有諸多誤會,趁著今天我好好地解釋一下,這些年阿雁一直隻是我的下屬,我們沒有任何其他的關係。如果你們聽了什麽不好的話,覺得他介入過我的婚姻,甚至說他為了錢和前途做些不道德的事情,那麽我可以負責任地保證,他從來沒有做過,也沒有對不起過我或者這個家裏的任何人。”


    江去雁鬆一口氣,又有點牙齒發酸不好意思。


    關正英頓了頓,說:“相反,是我一直對他有了超出公事關係的感情。這段時間我想了很久,我確實很珍惜他,想要認真對待這段關係,並且以後和他在一起生活。所以,今天我也想借這個機會和你們說一聲,接下來,我會接阿雁來家裏住,我是把他當成這個家正式的一員來對待的。希望你們也能給予他足夠的尊重和敬愛。”


    江去雁露出一個震驚的表情,好像剛剛那段話是他幻聽了。


    這時關正英伸手來握他:“阿雁。”


    江去雁一個激靈,把手抽了回去,嘩一下站起來。


    關展宏坐在他的正對麵,滿臉的驚詫。關雪心眼睛裏也隻有不可置信。


    “我……”江去雁想解釋兩句。


    關正英要再去拉他,他急切地把人甩開,連退兩步,生怕慢了一秒鍾就萬劫不複似的:“我從來沒有說過要和你住,也沒有說過要……要當你的家庭成員。”他白著臉有點語無倫次,“我……我不同意。”


    關正英沒想到他反應這麽大,和聲安撫:“你不用擔心,家裏的人都是歡迎你的,阿雪和阿宏也不會不願意。”


    江去雁膽戰心驚的目光落在關展宏身上,大少爺尷尬地低下頭來避開了他的視線,一句話都不吭。關雪心和她哥哥對視一眼,也默契地沒有說話。家裏的規矩仍然在,關正英這個做父親的說話、做決定,孩子們沒有幹涉的資格。


    沉默使得氣氛凝重起來。


    江去雁站在原地更加羞恥,他像被沉默狠狠甩了一個巴掌。


    關正英臉上帶著微笑:“坐下來,我們邊吃邊說。也不是讓你馬上就住進來,我今天隻是想和兩個孩子先說一聲。”


    江去雁恐懼地看著他,他從來沒覺得關正英如此可怕。


    關雪心這時候先從震驚裏反應過來,用餐巾紙擦了擦嘴:“要不,我和大哥先走。爹地你們慢慢聊?”她故作輕鬆地說,“反正我晚上也不應該吃飯的,要keep shape。你們單獨談吧。”


    她給關展宏使眼色,關展宏立刻會意,跟著妹妹站起來:“我……我還約了朋友。我也先走了。”


    江去雁是最不希望他們倆走的,他也要走:“阿雪,我送你吧。”


    給關雪心一百個膽子現在也不敢讓他送:“沒事,你吃,司機送我就好了。”


    關展宏生平第一次去拖妹妹的手:“雁哥你喝了酒別開車了,讓司機送吧。”


    江去雁很絕望:“那我和你們一起走。”


    “阿雁。”關正英懇切地把他拉住。


    江去雁一停,關雪心拉著關展宏三步並作兩步就跑了,江去雁還沒反應過來兄妹倆已經消失在家宅大門口。


    江去雁的心沉到了底。關正英在他身後說:“他們大了,讓他們去吧……”


    江去雁轉身冷冷地說:“你到底在搞什麽啊?”


    關正英甚至不知道他生的什麽氣:“我……”


    “你這個人怎麽總是這樣?”江去雁大怒,“你做事、說話從來都是你自己拿主意,別人隻能聽你的話,是不是?你搞這些事情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你說讓我住進來就住進來,我住哪裏你可以不用跟我說一聲就做決定嗎?你還要當著兩個仔的麵說這些,有冇這麽離譜的?”


    關正英確實理虧:“我是想先和細路仔解釋清楚……”


    “我不需要你解釋!我好心你不要搞這些東西,全部人都覺得很尷尬!我還以為你真的想讓我來給阿雪送行,根本就不是,你早就計劃好要搞這些了是吧?”


    “沒有人覺得尷尬……”


    “你沒看到他們兩個的臉色嗎?還是你做爹地的從來不需要看孩子的臉色?你覺得他們倆像是有半點開心的樣子嗎?還是你覺得我會開心會驚喜?你以為我喜歡這一套?”


    他的吼聲在整個飯廳裏回蕩。


    關正英低下頭來,等了一會兒,好似在等將去的怒氣消退,又好似在消化剛剛的話。等到江去雁已經不耐煩的時候,他才開口:“你不要生氣,我知道我應該先問過你的意見。我是想讓你打消顧慮,看到兩個細路仔不反對我們,我覺得你的思想負擔就不會那麽重。”


    江去雁都氣笑了:“他們確實是不反對,他們敢嗎?你的仔你自己不清楚嗎?他出生就沒有把反對你的膽子從他媽肚子裏帶出來。”


    “我覺得阿雪還是很喜歡你的,阿宏也是尊重你的,隻是有一個慢慢接受的過程。”關正英想說服他。


    “因為他們不想接受也必須接受。”


    “我會再去和他們好好談的,你信我。”


    江去雁覺得他搞錯了重點:“我不會住進來的,他們同不同意我都不會。我也不會當你的什麽家庭成員。”


    關正英擋著他的去路:“你不要這麽固執。”


    江去雁拔高了聲音:“你讓開!”


    “阿雁,我知道你心裏有我的。”關正英深深地看著他,“不然你不會願意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不會和我有這麽多默契,不會看著我的時候眼神那麽開心。你明明心裏是有我的,那為什麽我們不可以呢?我現在是單身了,你也是單身了,我們沒有什麽不道德的……”


    “我心裏沒有你!”江去雁尖叫。


    關正英的臉色沉了下去。


    江去雁呼吸急促,語速比呼吸更急:“我上次在日本說的話還不夠清楚是嗎?還是你聽不明白?我心裏沒有你,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這樣你聽明白了嗎?和任何人、任何道德倫理、任何做人原則都沒有關係,我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


    “為什麽?”關正英已經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了。


    江去雁把心一橫:“因為我不鍾意你。我從來沒有鍾意過你。我以後都不會鍾意你。”


    第21章 山丘的後麵隻有深淵


    “因為我不鍾意你。我從來沒有鍾意過你。我以後都不會鍾意你。”


    關正英臉色鐵青,不怒而威。


    江去雁裝作看不到,隻想逃避離開:“我……我明天會遞辭職信的。就這樣吧,你以後不要找我了。我也不想再見到你。”


    他撈起自己的外套走。這次關正英沒有攔住他,但走到門口,守門的保鏢堵住了門。


    “讓開。”他勉強鎮定神情嗬斥保鏢。


    兩個保鏢木著臉低著頭一動都不動,儼然兩座隻遵守指令的機器人。


    這時,江去雁能聽到關正英一步一步緩緩向他走來。步履一聲聲催著江去雁不斷加速的心跳。他直覺預感到危險,強行想要突破保鏢破門,被堅實嚴密的保鏢擋了回來。


    關正英淡淡開口:“你想去哪裏,阿雁?”


    江去雁一回頭,恐懼得瞳孔擴大。


    “就算你能從這道門出去,這裏是半山,你又沒開車來,要找到最近的公交車站起碼都要走三公裏,想要打到的士就更遠,你真的打算靠一雙腳走下去?然後呢?去哪裏?回你深水埗的小雀屋?還是找你的好朋友sussi?你覺得你去哪裏我找不到你?”關正英甚至笑了笑。


    江去雁不明白他為什麽還能笑得出來。


    關正英終於走到了他麵前:“你十五年前進這道門的時候,就應該想到今天。十五年了,你有那麽多機會可以走,怎麽一定要今天走呢?”


    “是你逼我走的。”江去雁被嚇到了。


    關正英像是聽了個天大的笑話:“我逼你走?我做什麽了變成我逼你走了?”


    “你……”


    “我給你工作,給你錢,房子、車、職位……你想要的一切我都給你了,你說喜歡出海,我帶你出海吃法餐,你在日本度假我去找你,想讓你開心,你說我有太太有孩子所以讓我走,我現在沒有太太了,我也努力在讓孩子們接受你……所有這些到頭來都變成了我逼你走?我還要做什麽你才肯承認,我就是想讓你留下來!”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吼出來的。


    江去雁嚇得渾身一震,眼眶都紅了:“但是……”


    “是我逼你走嗎?是你自己要走,你總是要走,要不然就是趕我走。”關正英已經壓抑太久了,這頓火他今天必須要發出來,“我就這麽不堪?這麽不能讓你接受?隻不過讓你來家裏和孩子們吃頓飯,你就這麽激動?連辭職信都要遞,以後也不要見我了是嗎?”


    江去雁真的怕了:“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冷靜點……”


    “我已經對你夠耐心的了,阿雁。”關正英一把攫住了他的下巴,“我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人這麽耐心、這麽好脾氣,哪怕是女人都沒有。我等了十五年,足足十五年,從在車展上看到你的那天起,到今天,我已經等得夠久夠煩的了。我連一天都不想多等了。你明白嗎?”


    江去雁疼得眼淚一下子流下來,他覺得自己的下巴可能會被關正英直接卸掉。關正英的手簡直是鐵器,他掙脫不了,連喉道都被蠻狠擠壓隨即產生窒息感。


    他痛苦地掙紮,在被拖行的路上雙腳扭曲用力地踢踏,然而這一點水花對關正英來毫無威脅。


    關正英把他扔在沙發上。江去雁護著自己的喉嚨大口地喘息咳嗽,空氣重新灌入肺部卻仍然帶來灼燒的痛感,眼淚不由自主地流出來。


    關正英冷酷地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告訴過你,我不是文明人,我是個野蠻人。有時候我不得不裝作是文明人,裝久了,人家就都相信了,但我自己知道,我從來都不是。”


    “不……”江去雁毛骨悚然,直往沙發裏麵縮,“你不可以……”


    “我可以。”他們之間的距離隻有兩公分不到,“五年前,你吻過我一次,你記得嗎?這次換我了。”


    他強硬地親吻江去雁,接觸到身下柔軟的唇瓣那一刻他已經忘乎所以,顧不得這裏還是客廳,他們還在沙發上,門口還有保鏢看著。


    江去雁有一瞬間是完全僵硬的,甚至忘記掙紮和逃避,大腦過度排斥這個親吻的事實以至於他將嘴唇相抵的觸覺粉飾成了幻覺。


    他眼角的餘光瞥見了門口低頭避諱的保鏢,渾身發冷,如同遭遇當頭一棒。


    還是逃不掉。還是要被當成玩物。


    被人聽著、看著,被當作是純粹用來滿足征服欲的道具,是隻有取悅意義的器物。


    為什麽?他做錯了什麽?是他做錯了嗎?


    他為什麽要被這樣對待?


    他反應過來狠狠往關正英的舌頭上咬,立刻咬出了血。


    關正英疼得牙關一鬆,本能地退開,他惶恐地推了人一把就往沙發下麵爬。他鞋子都掉了一隻,光著腳都來不及把鞋子撿回來就往門口逃。兩步都沒邁出去,一隻大手攔腰將他撈起來,往肩膀上一抗,立刻鎮壓了他所有的反抗和掙紮,把他往二樓帶。


    二樓是關正英的主臥。


    和十五年前江去雁第一次進來的時候別無二致。


    江去雁拚命搖頭流淚,眼睛已經哭腫了,“我不走了,你放開我,我不走了……關正英……”


    關正英像是完全聽不到,低頭用流血的嘴唇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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