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那個夜晚,他敲響了程宅的門


    廚房裏,大米飯的香氣在彌漫。


    以程二妮和洪小郎為突出代表,穆三娘等人全都吃得香甜驚喜,與端著碗幾乎不動筷子的程靈和蕭蠻形成了鮮明對比。


    程靈看得出來,他們是真的覺得這米飯好吃,即便這鍋飯被程靈煮得很糟糕。


    為什麽會這樣呢?


    那當然是因為粟米的口感更粗糙啊!


    吃慣了粟米的穆三娘等人乍然吃到大顆粒的大米飯,即便這大米品種原始,脫殼也脫得很粗糙,依然生出一種被征服的感覺。


    隻有蕭蠻,他明顯出身大家,想必曾經吃過嚐過的好東西有無數,才會跟程靈一樣,並不為這鍋失敗的糙米飯所“迷惑”。


    程靈通過蕭蠻的反應,也算是明白了冉文吉為什麽會看不上這些“東南之粟”。


    估計在冉文吉看來,東南之粟的口感既不及雕胡米,在普及性和廉價這上頭又比不上粟米,這種兩不相靠的東西,沒有發展的價值。


    因此,冉文吉才能將這些東南之粟,毫不猶豫地全部都給程靈吧。


    程靈這個時候已經從剛才看到“糙米”的落差中回過了神來,她想明白了:糙米也是大米,即便眼下還不夠好,但隻要經過正確的繁衍和處理,這些東南之粟總有一天會變成她記憶中的水稻!


    冉文吉的目光受時代局限,她卻不能小視這些寶貝!


    思及此,程靈的精神重新振奮起來。


    她當時決定,要從眼下做起。至少,手上這碗糙米飯,就算再難吃,她也應該要吃完,不能浪費了。


    然後……程靈到底還是沒能將手上的糙米飯吃完。


    她的舌頭格外敏感,每多吃一口都仿佛是在深受折磨。就在這個時候,已經將自己那碗飯吃完的程二妮伸過手來,直接就端走了程靈手裏的碗。


    程二妮說:“靈哥兒,瞧你這臉都苦成這樣啦,這碗飯還是我給你吃了吧!”


    所以說,二姐有時候也還是挺貼心的。


    程靈鬆了口氣,簡直如逢大赦。


    這可真是太好了,她不是聖人,也做不了聖人,還是不勉強自己咯。


    蕭蠻反倒是皺著眉,似慢實快地將手上的糙米飯吃了個精光。


    接下來一段時間,程靈過得相對平靜。


    如今時入七月,農曆的七月,夏天都要過了,秋水稻的適宜播種時間也早就過了。趕不上播種,那些東南之粟的種子隻能留到第二年春。


    程靈後來又在自己的房間旁邊單獨辟了一個庫房,用來存放那十袋東南之粟。


    而實際上,她後來還避著人,單拿了一個小布袋子挑了一袋種子出來,挑選的是顆粒飽滿,個頭格外大的那種,總量約有十斤。


    這十斤種子她就存在了自己的物資空間裏,小小一包,是她為防萬一而留下的希望之種。


    天青紗則被程靈直接分了,一共有五匹天青紗,穆三娘和兩個姐姐一人一匹,另外一匹給蕭蠻,還餘下一匹程靈則送給了小芸娘。


    收到這匹天青紗時,當時正在武館後院,自己靜坐著做女紅的小芸娘簡直驚呆了。


    小姑娘不敢收這麽貴重的東西,連忙噠噠噠跑出去問施宏,施宏當時也驚,正要推辭,程靈就道:“施兄,天青紗對於從前的芸娘而言,其實並不算什麽吧。”


    施宏愣了下,隨即苦笑:“程兄,如今已不是從前啦。”


    家世落魄,又怎能教導孩子還戀慕從前呢?


    小芸娘躲在施宏身後,又探出一顆頭來,睜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程靈。


    程靈的心腸頓時就柔軟了一截,她笑起來說:“施兄,如今天熱,天青紗做內裳是極好的。你如是認為小姑娘不便隨意收取貴重禮物,不如讓我聘請芸娘教我兩個姐姐識字如何?”


    穆三娘是識得一些粗淺文字的,原主小程靈也識字,程大妮和程二妮反而不識。


    這倒不是說穆三娘偏心,隻教小的不教大的,實在是她一直就忙,根本沒有時間管顧到這些。


    原主小程靈能識字,也不是穆三娘教的,她是跟穆外公學的認字,穆外公將她當做是程家唯一的男丁,才如此悉心教導。


    前情且不再提,總之程靈認為,讓小芸娘教兩個姐姐識字,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主意。


    小芸娘的表情有些呆,她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程靈,又驚又慌道:“我、我……讓我教兩個姐姐,我可以嗎?”


    程靈道:“你不是能背《千字文》嗎?識的字總比你兩個姐姐多,你願意教給她們嗎?”


    小芸娘連忙說:“我、我願意!”


    那很好,事情就這樣定下了。


    於是程大妮程二妮姐妹兩個的日子過得更精彩了,往往早起要跟程靈習武,上午要跟芸娘識字,吃過午飯後,下午也不得閑。


    多多少少的,她們都能找出一些家務來做。


    這些普通的家務也是兩個姑娘做習慣了的,她們也閑不下來。


    程靈則除了教導大家習武,還要操心外賣隊的事情。外賣隊的發展倒是很順利,跟冉氏建立交情以後,文星湖一帶的酒樓就基本上都跟綠褂子外賣隊簽上了合約。


    同時,洪峰那邊也從原先的金水幫中招來的更多的兄弟。


    大半個月後,綠褂子外賣隊就從原先的二十幾人,直接擴張成了擁有五十三人規模的大外賣隊。文星湖一帶的外賣生意基本上都被綠褂子們占據,一時無人能夠模仿。


    也不是沒有模仿這種外賣模式的,不過模仿的人大多是在其它街區,文星湖這邊,沒有誰能夠插得上手。


    程靈在文星湖一帶的群眾基礎和上層基礎都太好了,玉修羅的名號響當當,人工呼吸還陽之術的傳播更是令她極為受人尊崇。


    洪峰借著程靈之勢,一時將綠褂子隊伍帶得風生水起。


    他也問程靈:“郎君為何不將其它街區也都管過來?倒是白白叫那些幫閑仿著咱們的法子,掙了好些銀錢去。”


    程靈回他道:“欲窮千裏,先積跬步,何必著急?”


    洪峰頓時就無話可說了,他甚至都不好意思告訴程靈,他其實沒聽懂程靈的話具體是什麽意思。但莫名地,他就怯了,因此不敢再追問。


    七月下旬的這一天,入夜之時,平靜了好一段時日的程宅卻是忽然迎來了一位腳步匆促的夜行客。


    是王七郎,在這個夜晚敲響了程宅的門。


    第116章 是繼續隱瞞還是告知真相?


    七月下旬,月半剛過,這個夜晚還下起了一場小雨。


    王七郎獨自一人敲響了程宅的大門,他沒有帶從人,也沒有撐傘。整個人就淋得跟個落湯雞似的,衣裝淩亂,臉上也濕漉漉的,倒仿佛是流了滿臉的淚。


    開門的洪廣義不敢耽誤,連忙讓他進了門房,又去喊程靈出來。


    程靈將王七郎往院子裏迎,一邊問他:“王兄,你這是怎麽了?”


    這是很普通的一句問話,不料話音剛落,王七郎就帶著哭腔回起了話:“程兄,我、我聽到了一個消息,文溪縣那邊,又、又決堤了!”


    話落,他就抬起袖子擦臉上的淚。原來他是真的哭了,他臉上這濕漉漉一片,原來是既有雨水也有淚水。


    洪廣義跟在後頭,驚得不行,下意識追問了一句:“文溪縣在哪裏?”


    王七郎道:“不是咱們雲川郡的,在西邊一點,決堤的是陽水河,也是神川的支流。再這樣下去,神川是不是也會決堤?”


    一邊說,他又一邊抹眼淚。


    在二進院的待客廳裏,程靈讓王七郎坐下來,穆三娘見他濕漉漉地進來,就連忙去灶下給他端熱水,又給他拿幹淨的布巾。


    還拿了程靈沒有上過身的新衣裳出來,招呼王七郎換下濕衣。


    王七郎被熱情招待,心裏很是受用,剛過來時的那一股衝動悲傷都似乎是被衝淡了。他就又抹了一把臉,然後捧了幹衣服說:“那我去程兄房間換衣,換好了再過來聊。”


    去程靈房間?


    穆三娘頓時一激靈,穿程靈的衣裳可以,畢竟是新做好的,還沒來得及上過身,但去程靈房間——這萬萬不可啊。


    她頓時拔腿要追,一邊說著阻攔的話:“王郎君啊,不是這邊……”


    門口,王七郎卻與蕭蠻迎麵撞上。


    蕭蠻神情淡淡的,麵色蒼白,剛剛好擋住了王七郎前行的路。


    王七郎抬腳要往左邊繞,蕭蠻恰恰好卻也走了左邊,王七郎忙又往右邊繞,蕭蠻恰恰好竟又去了右邊。


    王七郎:……


    他抬眼看蕭蠻,蕭蠻比他高大半個頭,微微垂眼居高臨下地瞧他,不知怎麽,出身優渥從來都被人高看一眼的王七郎,突然間就感受到了一種說不出的輕視。


    很難形容這是一種什麽滋味,但就是讓人渾身難受,從內到外的,都特別的不舒服。


    王七郎不常應對這種情況,一時間竟然不知該如何應對。


    最後是蕭蠻先開的口,他說:“客房在這邊。”


    說著,他抬手往身後一指。


    對麵的東廂有一整排的五間房,蕭蠻住在對麵靠南的位置,而被他指著的那間房則處在最北邊。那間房,正好原先被施宏住過。


    王七郎被這一指引,頓時就如逢大赦般往那邊跑。


    一邊跑他又回頭看了蕭蠻一眼,不知怎麽,他就覺得蕭蠻很可怕。可怕到他甚至跑了幾步又拍拍胸口,當時就無聲地吐出一句:娘咧,嚇死個人……


    程兄家裏的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麽來曆?怎麽就莫名其妙的,那麽叫人心裏發慌呢?


    王七郎很快就在客房裏將衣裳換好,至於頭發,清洗起來太麻煩,他便隻是簡單用幹布巾擦了擦,然後草草一攏,就趕緊離開客房,回到了正廳。


    穆三娘又端了熱薑茶過來,招呼王七郎喝下。


    王七郎被照顧得妥妥帖帖地,格外感受到了一種小戶人家的體貼,當時一碗熱薑茶下肚,肚子裏暖烘烘的,心裏也暖烘烘的,於是眼眶便又熱了。


    他又抹了把眼角,這時就對程靈說出了第二個消息:“程兄,朝廷發文申飭我伯父了,說是因為他這邊積了民怨,導致怨氣滿溢,衝擊到陽水河,這才弄得陽水河決堤的。”


    這話一出,穆三娘頓時脫口道:“好沒道理,這天要下雨,還關得到隔壁家府君的事麽?”


    可不是?


    王七郎就在這個時候看了程靈一眼,他沒說出來的是,朝廷如此申飭王邕,實際上隻怕與程靈也脫不了關係。


    因為程靈殺了臨海王,王邕在奏表上卻一力強調程靈是在“為民伐逆”,如此多方勢力拉扯,以至於上層對於該如何“處置”程靈,一直都不能有所定論。


    這個時候,王邕的處境就顯得非常尷尬。


    他不能過於嘉獎任用程靈,因為那會顯得他像是在故意跟皇家的尊嚴作對,但他也不能直接就將程靈推到前頭去,給她定一個犯上殺人的罪名。


    如果這樣做了,王邕不也同樣是要尊嚴掃地麽?


    程靈就在這個時候同樣回看王七郎,她仿佛從王七郎的臉上看出了一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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