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忘記自己回棲梧宮前謝硯之的頭發也是這般亂糟糟的,彼時的她尚未察覺,還誤以為這年頭的宮娥廢到連個男子發髻都梳不好了,如今想來,分明就是謝硯之不肯讓除她以外的人碰自己的頭發。


    思及此,顏嫣嘴角又抑製不住地向上揚了幾分。


    她該說什麽呢?習慣啊果真可怕。


    這也從側麵說明一個問題,她在魔尊大人心中多少是有些分量的。


    既如此,她就算逃跑被抓也罪不該死罷?


    顏嫣思來想去,仍覺得沒什麽底氣,又笑盈盈地對謝硯之道了句:“我還是替你重新梳過吧。”


    謝硯之沒拒絕,任由顏嫣擺弄自己的頭發。


    顏嫣以手為梳,把他頭發全部攏入掌心,他頭發很柔很順,入手冰涼,像是在撫摸上好的冰絲。


    她替謝硯之束發的時候,嘴上也沒閑著:“硯之哥哥就不想知道我為何會認出你?”


    她俯身,貼在謝硯之耳畔低語:“因為我最喜歡硯之哥哥了呀,別說換張臉,哪怕化成灰我都能認出你。”


    好了,馬屁拍完了。


    謝硯之那頭柔順的黑發也已被盤成清爽的道髻。


    接下來該檢驗成果了。


    顏嫣表麵瞧著輕鬆,心裏其實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自己這通馬屁可有拍對地方?


    她等了老半天,謝硯之卻毫無反應,心裏登時就納悶了,這話他到底是愛聽呢還是不愛聽呢?


    顏嫣邊在心中嘀咕,邊扯長了脖子去打量謝硯之,卻不想,他會在這時抬眸,好巧不巧,與她目光撞了個正著。


    顏嫣眼皮一跳,登時就心虛了,連忙挪開眼。


    可也就是這麽一晃神的工夫,讓她錯過了浮現在謝硯之嘴角的那抹笑。


    不同於她從前見過的那些譏笑詭笑冷笑,他這抹笑依舊矜貴內斂,卻笑得格外意味深長。


    化成灰都能認出我?


    顏嫣有些泄氣,不想再當狗腿子了,開始轉移話題:“硯之哥哥為何會來這裏?”


    謝硯之斂去多餘的情緒,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找空獸。”


    顏嫣對這個答案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畢竟,魘熄秘境中能夠吸引到謝硯之這等大佬的東西也就隻剩空獸。


    如今,謝硯之的頭發倒是束好了,她又該開始苦惱了。


    秘境中危機四伏,稍有不慎就會嗝屁,若不抱著謝硯之這條粗大腿,她怕是一天都撐不下去。


    可若是真抱上了他這條大腿,又會徹底失去跑路的機會。


    就算她運氣好,能再遇見柳南歌,就柳大小姐這性子……不在謝硯之麵前給她拖後腿都算好的了。


    顏嫣想得十分出神,全然未發覺,自刮過一陣風後,謝硯之神色就變了,還不動聲色祭出了劍。


    待她思緒飄回,身邊哪兒還尋得到謝硯之的人影?


    她眼前一片模糊,風聲不斷在耳畔嘶吼咆哮,待到風聲止住時,視線才由朦朧變清晰。


    然而,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不妙。


    她不知被空溯傳送到了什麽地方,正與某個人大眼瞪小眼。


    場景說不出的詭異,那人與她的臉就隻隔了一個拳頭的距離,近到都能數清對方有多少根睫毛。


    不過,這雙眼睛瞧著似乎有些熟悉……


    顏嫣心隨身動,果斷向後退半步,好了,這下總算看清是誰在和她大眼瞪小眼了。


    她二話不說,扯下發帶將自己與那人的手腕綁在一起。


    緣分妙不可言,那人可不是旁的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柳大小姐。


    此刻,柳大小姐眼睛瞪得像銅鈴,一看便知被嚇得不輕:“你,你幹什麽?”


    顏嫣十分頑強的用單手打了個蝴蝶結,待她調整完兩根飄帶的長短,方才抽出空去看柳南歌,言簡意賅:“防止我們再走散。”


    語罷,她環顧四周一圈,這才發現,她與柳南歌正被一群穿著玄天宗弟子服的修士團團圍著。


    看他們的表情好像也都很懵,像是在糾結,該不該衝上去放倒顏嫣,救出大師姐。


    時間緊迫,顏嫣顧不得這麽多了,壓低聲音與柳南歌道:“他也來了。”


    那個“他”是誰,不言而喻。


    柳南歌卻一臉呆滯,顯然沒聽懂,顏嫣隻能在她掌心寫下「謝硯之」三個字。


    柳南歌震驚歸震驚,卻仍是拒絕與顏嫣捆綁在一起。


    顏嫣也不惱,心平氣和地與她道:“行,那你想個法子,讓我們別被空溯衝散。”


    說起想法子……柳南歌還真想不出來。


    最後,她們二人各退一步,一人牽著發帶一端,結伴去找息霧草。


    .


    地圖顯示息霧草在秘境中的西北方,顏嫣便與柳南歌馬不停蹄地往西北方趕。


    可今日的空溯來得格外頻繁。


    不到一個上午的時間裏,她們先是被傳到某巨型鳥巢中,險些被護雛心切的雌鳥薅禿頭發;再又被傳到一個烏漆墨黑的山洞裏,吵醒了一隻冬眠的狗熊精。


    就在剛剛,她們還掉進了一汪水池中,被三十來號奇形怪狀的邪修追殺了數十裏。


    空中不時有妖獸成群結隊地掠過,此等情況下,柳南歌不敢禦劍而行,拽著顏嫣一路拔足狂奔,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邪修們一路窮追不舍,好在柳南歌的女主光環發生了關鍵性作用,她們二人命懸一線之際又出現了空溯。


    隻見平地刮起一陣風,眼前景象又發生了變化。


    她們二人都很狼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顏嫣還沒回過魂來,忽聞身後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大師姐!”


    她下意識轉身看了一眼,來人竟是陸仁賈。


    陸仁賈發現顏嫣的那一刻亦來了個緊急刹車,顫顫巍巍指著她:“怎麽又是你!”


    說完,臉色一變,緊張兮兮地東張西望,發現謝硯之不在,才放下心來。


    顏嫣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甩甩胳膊甩甩腿,笑吟吟道:“對呀,是我,乖孫子看見你老祖可高興壞了吧?”


    陸仁賈就是個欺軟怕硬的慫貨,臉雖已消腫,卻不敢再去招惹顏嫣,連原本想要搭訕柳南歌的計劃也都放棄了。


    天涯何處無芳草,她柳大小姐家世再好又如何?還不是個慘遭退婚的棄婦?不值得他這般大動幹戈。


    顏嫣趕跑陸仁賈,又一屁股坐回地上,甚是無奈地望著柳南歌。


    “也不知道這空溯到底有完沒完。”


    顏嫣累,柳南歌比她更累,趴在地上開始擺爛。


    “不找了,鬼知道啥時候是個盡頭……”


    她尾音才落,頭頂赫然響起一把溫潤的嗓音。


    “空溯其實就是空獸為了擺脫人族修士的追捕所使的空間置換術,換而言之,也就是說,有人找到空獸了,它們正在被人追捕。”


    原來此處不止陸仁賈一個人,顏嫣總覺得眼前這位仁兄的神態瞧著有些眼熟,可她現在沒多餘的時間用來浪費,與那人道了聲謝,便從地上拽起半死不活的柳南歌。


    “我們還得抓緊時間趕路,禦器低空飛行罷,高度不超過樹冠,該不會引起空中那群妖獸的注意。”


    柳南歌抬頭看著顏嫣,一動也不動,早知這麽折騰人,打死她都不要跟顏嫣結盟合作。


    顏嫣也不慌,她早有對策,笑眯眯地用口型說出三個字:謝硯之。


    這不止是赤.裸裸的威脅,更是明晃晃的誘惑。


    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柳南歌還能怎麽辦?


    隻能咬牙祭出飛行法器,繼續替顏嫣賣命,簡直是以燃燒生命為代價送走情敵。


    顏嫣與柳南歌前腳剛離開,本已默默退場的陸仁賈又冒了出來,夾槍帶棒地對那位仁兄說:“你好像很懂的樣子?”


    “你穿著我玄天宗內門弟子服,又是築基期修為,為何這般麵生?我好像從來都沒見過你?”


    那位仁兄本欲跟在顏嫣與柳南歌身後走,被陸仁賈一打岔,哪兒還尋得到她們二人的身影。


    他回眸乜了陸仁賈一眼。


    隻一眼,便讓陸仁賈明白,他也是個高階修士。


    陸仁賈身子一僵,默不作聲地縮了回去。


    可那人並不打算就這麽放過陸仁賈,一把扼住他喉嚨,桃花眼裏波光瀲灩:“你知道我找了她多久嗎?”


    陸仁賈臉頓時漲成豬肝色,忙不迭求饒:“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小的願為前輩效命!替大人去找那位姑娘!”


    那位仁兄眸光漸漸變冷,手指寸寸收緊:“是嗎?可我隻相信死人。”


    幾乎就在他尾音落下的那一瞬間,陸仁賈便已斷氣。


    怪得是,斷氣後的陸仁賈並未癱倒在地,反倒以一種詭異扭曲的姿勢爬了起來。


    那人眼中劃過一絲柔情,似在對情人低語:“去吧,替我把阿顏找回來。”


    陸仁賈目光空洞,如提線木偶般被操控著離開:“阿顏,阿顏,去把阿顏找回來……”


    .


    尚未找到息霧草,顏嫣這邊又遇波折。


    就在剛剛,柳大小姐突然潔癖發作,非要清洗那根染了獸血的發帶,顏嫣攔都攔不住。


    然後,空溯來了,猝不及防將她們二人衝散。


    不知被空溯卷到何處的顏嫣無語望天,兜兜轉轉,又隻剩她一人了。


    正當時,天幕之上赫然劃過一道熟悉的人影。


    顏嫣倏地瞪大了眼睛,這,這不是謝硯之麽?


    真是……緣分來了擋也擋不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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