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片刻,門被推開,顏嫣被打橫抱起。


    她學著謝硯之方才的語氣:“你適可而止,這裏是書房。”


    謝硯之亦用她說過的話回敬:“書房就一定隻能看書?”


    顏嫣笑意不減,朝他挑挑眉:“那你倒是說說,你想要做什麽?”


    “不做什麽,找你借點東西。”


    謝硯之說話間,房門已被闔上。


    他掃開堆積在桌上的折子,解開發帶,蒙住顏嫣的眼。


    顏嫣是想故意折騰他,倒也沒打算這麽快就把自己交代出去,畢竟,都還沒和他提柳月姬的事。


    況且,不知為何……她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這種預感在謝硯之將她抵在書案上時愈演愈烈,她掙開謝硯之的手,想跑,很快又被謝硯之撈回懷裏。


    略有些沙啞的嗓音擦過她耳膜,隱隱帶著幾分危險的意味:“跑什麽?硯台裏該添些水了。”


    他將顏嫣抱於膝上,捏住她下巴,吻得很重。


    偏頭的那一瞬,遮住顏嫣雙眼的發帶鬆了,電光火石間,她又看見了謝硯之的臉。


    他看上去依舊很平靜,可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早已燃燒成一片。


    紅,是足矣將她焚燒殆盡的紅。


    顏嫣瞳孔驟縮,靈台瞬間清明,掙紮著想要逃離,卻被謝硯之反剪雙手,狠狠釘回原地。


    指腹擦過她濕漉漉的麵頰,端視著她哭得像兔子般紅彤彤的眼,目露憐憫:“真可憐,還沒開始,就哭成了這樣。”


    ……


    這日,顏嫣是被謝硯之抱回寢殿的,她渾身力氣皆已被榨幹,鬆鬆垮垮披著他的外衫。


    長風拂過,掀起衣擺一角,現出她身上深深淺淺的印記。


    有宮娥沒忍住好奇心,偷偷往那處瞄了眼。


    在風中紛飛的衣角很快便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壓下去,隔絕所有窺視她的目光。


    可也就是這麽匆匆一眼,便看得那小宮娥麵紅耳赤。


    尊上與夫人可真是……


    謝硯之抱著顏嫣徑直走入盥洗室,動作輕柔地將她放入水汽氤氳的湯池裏。


    他從未伺候過誰,手有些笨,顏嫣也不反抗,雙目仍有些聚不齊焦,像個精致的人偶,不聲不響地靠在池壁上,任由謝硯之擺弄自己。


    她身上全都是他留下的痕跡。


    墨跡遇水暈染開,他用濃墨在她身上寫下的字亦隨之飄散。


    他並不熱衷於這種事,可一旦開始,便有不死不休的狠勁。


    好半晌顏嫣才緩過神來,她也是萬萬沒想到自己竟會玩脫,她如今半點都不想搭理謝硯之。


    一看見他的臉,便會想起被他盛在硯台裏的水;便會想起毛筆遊走時的觸感。


    他竟敢……這個死變態!!!


    顏嫣想起此事就來氣,恨不得扇腫他那張如花似玉的臉。


    她向來是個說到做到的行動派,剛抬手,便被謝硯之扣住手腕。


    他那張寫滿淡漠與疏離的臉半掩於濃白的水霧間,叫人看不清表情,咬字卻格外清晰。


    一字一句,如寒冰碾玉般冰冷刺骨:“你若想再試試,就盡管動。”


    顏嫣慫了,是真怕了。


    再來,她怕是會死。


    少頃,她又聞謝硯之的聲音緩緩響起,漂浮在水汽氤氳的湯池上空。


    “你早已不是小姑娘了,做任何事前都該想清楚會有怎樣的後果。”


    “但我不信,你會這般衝動行事。”


    “你情我願的事,你有什麽理由扇我這巴掌?”


    語落,他鬆開扣住顏嫣腕骨的手,繼續為她清理。


    顏嫣並腿,抓住他的手:“我自己來。”


    她說這話的聲音有些發虛,謝硯之這般冷著張臉,一本正經地為她為她清洗,著實有些難為情。


    說來也怪,她向來臉皮厚,又怎會覺得難為情?


    思及此,顏嫣抬頭看了謝硯之一眼,他衣冠楚楚,從頭到腳一絲不苟,反觀她……


    顏嫣突然明白了,定然是他此刻太過正經了,從而襯得她一點都不正經。


    她突然有些生氣,低聲斥道:“你,給我轉過去。”


    顏嫣哪兒敢指使魔尊大人做事,不過是在說氣話罷了,豈知,謝硯之竟還真乖乖聽話,轉了過去。


    此時此刻,漂浮於水麵上的蒸汽已然散盡,眼前再無遮擋物,顏嫣一下就看見了他紅成一片的耳根,隻覺無語至極。


    你先前折騰人的時候可是毫不手軟,現在害臊個屁,死變態!


    不單單是顏嫣覺得別扭,謝硯之更甚,他雖轉過身去了,可那連綿不絕的流水聲止不住地往他耳孔中鑽,無端引人遐想。


    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又或許是他本就有此意,向來惜字如金的魔尊大人竟主動提起了有關柳月姬的話題。


    “你做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讓我替你去殺柳月姬。”


    “我若告訴你,你什麽都不用做,我照樣會為你殺她,你可信?”


    湯池裏的水流聲突然停了,顏嫣怔了許久才接話,她嗓音與神色皆冷。


    “如此看來,倒是我多此一舉了。”


    短短十二個字,如薄刃般劃過謝硯之心間,說不出的難受,他胸口莫名有些堵,舌根發苦。


    她哪怕是裝一裝都好。


    想讓她撒謊的時候,她卻從不撒謊,坦誠得讓人心悸讓人發慌。


    顏嫣涼薄的嗓音再度響起。


    “那麽,你可想好了,打算何時去殺柳月姬?”


    第58章


    ◎“是麽?可我從不信命,偏要勉強。”◎


    顏嫣陡然拔高音調:“半年!這麽久?”


    謝硯之對她的態度甚是不滿:“是你求我辦事, 不是我求你。”


    顏嫣皺著眉橫他一眼,又不打算搭理他了,覺得他分明就是故意的。


    謝硯之並不解釋, 由著她去。


    經此折騰,他們之間的關係終還是有所緩和。


    夜裏,謝硯之再也不用抱著那隻會掉毛的小肥貓睡覺,顏嫣躺在他懷裏,身上是淡淡的茉莉花香。


    謝硯之輕輕撫著她的發, 想得很美。


    待柳月姬一死, 找齊五塊魔神殘軀, 便能為她造出一副舉世無雙的新肉.身。


    屆時, 一切都將重新開始。


    顏嫣在黑暗中凝視謝硯之側臉, 與他打著截然相反的算盤。


    若能得償所願, 她便能徹底擺脫謝硯之, 一切都將變得不同。


    可半年太久了, 她等不了。


    得再想個什麽法子, 刺激他加快進度。


    翌日清晨, 謝硯之出門不久, 顏嫣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他們既已“和好”,阿梧也不再躲躲藏藏, 即刻跑來伺候顏嫣更衣梳妝。


    那些“失蹤”已久的宮娥們亦陸陸續續出現在顏嫣眼前。


    隻可惜,她今天沒心情玩。


    她又坐回了院子裏的那架秋千上, 朝阿梧與那群宮娥揮揮手, 示意她們走遠些,她想一個人靜靜。


    近些天來宮娥們也都閑散慣了, 十分順從地退下。


    秋千越蕩越高, 顏嫣飄飛的裙裾被風拉直, 像一麵燎著火星子的鮮紅旗幟,在風中肆意招展。


    不論阿梧還是別的宮娥,都不敢將她的秋千推得這樣高,怕會傷著她。


    她從未看得像今日這般遠,宮牆外仍是宮牆,一層疊一層,延綿不絕,無邊無沿,仿佛沒有盡頭。


    這,便是鎖著她的金絲籠的本貌。


    顏嫣突然沒心情繼續蕩秋千,想尋處最高的地方,去看看樊籠外的世界。


    她身隨心動,爬上院子裏最高的那株鳳凰木。


    而今正值盛夏,滿樹繁花劇烈燃燒綻放,與顏嫣鮮紅的衣裙融為一體,藏匿住她的身形。


    她抱著鳳凰木粗壯的枝幹,在花與花的罅隙間向下眺望。


    宮牆外的清晨是被一屜屜冒著熱氣的蒸籠喚醒的,行人熙熙攘攘,或是沿街叫賣,或是排著隊買新鮮出爐的油炸果子……


    顏嫣目光怔怔望著宮牆外沾著人間煙火氣的熱鬧街景,看得入了迷,一待便是整個上午。


    三百米開外的膳房內,午膳已備好,謝硯之等了許久都不見顏嫣人影。


    又過近半炷香工夫,阿梧神色慌張衝了進來,哭喪著臉道:“尊,尊上,夫人她,她不見了!”


    謝硯之神色一凜,本就沒多少表情的臉變得愈發嚴肅,即刻放出神識去尋顏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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