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硯之頭也不回:“殺人。”


    青冥一聽,頓時樂了。


    情敵擺你眼前都任他蹦躂,還打算殺什麽人呢?


    等等,殺人?!


    腦子突然轉過彎來的青冥瞬間慌了,加快步伐追上去:“君上!這哀牢山是夫人的地盤,您可不能亂殺生啊!”


    謝硯之正在氣頭上,哪兒聽得進?


    不遠處的草叢間恰有對小妖在卿卿我我,換做平日裏,謝硯之定然不會注意到這等小事。


    今日他當真是看什麽都不順眼,特別是這種兩情相悅你儂我儂的……


    尚未付諸行動,青冥便一個箭步衝上去,擋在謝硯之身前,搖頭似撥浪鼓。


    “君上!使不得,使不得啊!您可千萬不能動這哀牢山上任何一隻妖啊!”


    仔細想想,是這麽個道理。


    謝硯之深吸一口氣,強行壓製住將要噴湧而出的殺意。


    可這口惡氣若不想著法子發泄出來,當真肺都要被氣炸。


    他目光又瞥向右前方那棵擋住參天巨樹,青冥見狀,第一時間衝上去護住樹,搖得腦袋上的發髻都快散了。


    “使不得!使不得啊!這棵樹至少在這兒長了四五百年了,夫人時常躺在上麵小憩,你若把這樹給劈了,夫人定不會輕饒你!”


    謝硯之收回目光,退而求其次地盯著某塊巨石,青冥他還在往前衝,忙不迭搖頭:“這也使不得!這也使不得!在完全取得夫人信任前,哪怕是一塊石頭,您都不能動!!!”


    一言以蔽之,就是謝硯之哪兒哪兒都不能碰,哪兒哪兒都不能動,有氣也隻能往心裏憋。


    ……


    顏嫣找到謝硯之,已是半個時辰之後的事,他正一臉陰沉地在須萸山那片廢墟上……挖坑?


    瞧這架勢,倒像是要將她與錦羿一同推下去活埋了。


    顏嫣遠遠看著,半天不敢靠近。


    又過少頃,但見謝硯之十分瀟灑地往那深坑中丟了棵小樹苗,也不管那樹苗死活,啪啪幾下將土填平,這手法,這動作,愈發像是在拋屍埋人。


    顏嫣覺得自己腦子有些轉不過彎。


    他種樹就種樹,刨個這麽大的坑作甚?乍一看,跟在挖墳似的。


    顏嫣想得還真沒錯,謝硯之他就是在挖墳,隻不過這墳裏暫時埋不了人,隻能先埋棵樹,做個標記。


    往後的日子,他受錦羿多少次氣,便種多少棵樹,他日亦可根據這些樹的數量,將錦羿片成相等分的片,均勻地埋在每一棵樹下做肥料。


    此舉非但能轉移走謝硯之心中的怒火,還能美化被炸成平地的須萸山


    將來他若成功撬到了牆角,亦可與顏嫣一同攜手來此賞用錦羿血肉養出來的花,可謂是一舉兩得。


    不知謝硯之心中所想的顏嫣很快便從震驚之中緩過神來。


    她調整好表情,裝作若無其事地靠近。


    可謝硯之這眼神……


    那叫一個哀怨彷徨寂寥惆悵,仿佛她是個始亂終棄的負心女似的。


    顏嫣眼角微不可查地抽了抽,壓下心中的不適,對他甜甜一笑。


    “不知謝公子接下來有何打算?”


    若問謝硯之有何打算……


    還不是想盡一切辦法繼續賴在哀牢山?


    可現下的他明顯有所誤解,聽聞此話,身體瞬間繃緊,麵色蒼白一片,以為顏嫣又是來趕人的。


    卻不想,下一瞬便聞顏嫣道:“我已派人收拾出了兩間客房,二位若不嫌棄,將我哀牢山當做第二個家來住便是。”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謝硯之一臉不敢置信,半晌都未能緩過神來。


    顏嫣又朝他笑笑:“你現下可有空?我想帶你去看看,可還要添置些什麽東西?”


    房間布置得很用心,比想象中還要用心,謝硯之抑製不住地歡喜。


    他強行壓製住不斷往上翹的唇角,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顯得更為矜持,然而他卻不知,自己的心思早已穩穩當當地掛在眼角眉梢上。


    “有勞阿顏姑娘了。”


    他將又不自覺翹上去的唇角往下壓了壓,目光殷切地盯視著顏嫣:“不知將我留在此處,可會對錦羿造成困擾?”


    “你與他既有婚約,還為我準備這些……我的意思是,他該不會生氣罷?”


    一點點試探,一點點耀武揚威、卻又不敢往外滲透的得意。


    顏嫣看出了他此刻的別扭,可她沒愛魄,不懂男女之情,縱是聽出了謝硯之話中有深意,卻看不懂他藏在別扭之後的那一絲絲期待與雀躍。


    隻在想,他怎突然就開心成了這副模樣?這房間分明也沒什麽特別的呀。


    不管後路如何,曆經千辛萬苦,謝硯之終還是成功留在了哀牢山。


    夏去秋來,不到三個月的時間裏,須萸山那片廢墟之上,已然被謝硯之種下了整整十排樹。


    細細算來,那些樹底下都已經埋了三百來個錦羿。死了足有三百來回的錦羿卻渾然不覺,依舊沒心沒肺地與顏嫣嬉鬧。


    中秋前夕,顏嫣在哀牢山山腳下撿了隻巴掌大的小奶貓,


    她因給小奶貓取名字的事與錦羿爭論不休,遂將其抱來找謝硯之評理。


    “錦羿給這小貓取得名字是雪團,可真真是矯情又拗口。”


    說完,她仰頭望向謝硯之:“若是你,你會給這小家夥取什麽名字?”


    謝硯之幾乎是脫口而出:“咪咪。”


    棲梧宮中那隻大尾巴咪咪已然生得膘肥體壯,一隻貓能攆跑三條狗,讓這小家夥繼承這個名字,也算是一種美好的冀望。


    顏嫣聽罷,半晌沒接話,一臉嫌棄地斜著眼覷他:“你這名字未免取得也太爛大街了罷?喊一聲咪咪都不知會跑來多少隻貓。”


    謝硯之承認,的確如此,他本就不會取名,遂問顏嫣:“那你給它取了什麽名字?”


    顏嫣笑得眉眼彎彎:“一坨。”


    “撿到它時,它縮成小小一坨,像團毛球似的。”說著,用指腹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耳朵:“你瞧,到現在都還縮著呢。”


    謝硯之瞳孔驟縮,心中猛地一震,定定望向顏嫣,久久未接話。


    這一刻,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十六年前的那個午後,那日的爭吵尤在他耳畔回蕩。


    “它有名字了。”


    “真的嗎?它叫什麽?”


    “就叫一條。”


    “這算什麽名字?你好歹也是個魔尊,能不能有點文化?”


    “你會?那你幫它重取個。”


    “咪咪?”


    “你可知,在大街上喊聲咪咪,會跑來多少隻貓?”


    “那你又可知?它若叫一條,會被多少隻貓嘲笑?”


    “你來這裏就隻是為了跟我吵架?”


    “不是。”


    ……


    說不出是種怎樣的感覺。


    一切的一切,猶如宿命般。


    謝硯望向顏嫣的目光暗了暗,眸中情緒蕪雜難辨。


    顏嫣被他盯得怪不自在的,可她顯然會錯了意,頗有些心虛地耷拉著腦袋,卻仍在為自己狡辯。


    “這名字不是挺可愛的麽?至少不爛大街,辨別度也忒高,隻它一貓所有。”


    謝硯之還是沒接話。


    他在想,倘若那年不曾遇到能預見未來的空獸畏天,是否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結局既然已定好,他們是否仍會走向那條路?


    見謝硯之半天沒接話,顏嫣已然有些懊惱,她才不會承認自己名字取得很爛。話鋒一轉,故意岔開話題。


    “你不是說人界的中秋節很是熱鬧嗎?那你打算何時帶我們去看?”


    謝硯之胡亂飄飛的思緒終於回籠。


    他與顏嫣說人間的中秋熱鬧,是搜腸刮肚地想著法子要與她獨處,可沒打算帶上錦羿這麽個拖油瓶。


    不待謝硯之發話,青冥即刻會意,傳音給他道:“君上大可放心!我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拆散他們!”


    論做打鴛鴦的那根棒槌,青冥可是專業的。


    半個鍾後,謝硯之顏嫣等四人已然抵達距妖界十萬大山最近的城鎮。


    城中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被不斷湧來的人群衝得七倒八歪的錦羿使勁扒拉開擋住他去路的行人,想去追走在前方的顏嫣。


    他都不知,怎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本還好端端地與顏嫣挽著胳膊一同走,青冥就跟瘋了似的,使勁纏著他。


    眼看一路逆行的錦羿就要追上顏嫣與謝硯之,青冥再次陰魂不散地冒了出來,拽住錦羿胳膊,拖往一旁的商鋪。


    “來,小妖怪~,爺爺請你吃雲片糕。”


    錦羿滿臉驚恐,在青冥的桎梏下拚命掙紮:“你有病啊!趕緊滾開!”


    他力氣哪兒有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的萬年老妖青冥大?


    眼看就要掙脫束縛奔向自由,下一刻,又被青冥拽了回來。


    青冥笑眯眯的,那欠揍的嗓音無孔不入地鑽入錦羿耳中:“哎呀,害什麽臊,你想要,爺爺我都買給你便是。”


    被青冥這麽一攪合,錦羿哪兒還能看得見顏嫣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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