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下意識的反抗,卻也抵不過對方的力量,麵部一點點被強行抬起,直麵月亮。


    求生欲讓時危緊緊閉上了眼睛,下一刻卻有人伸手過來掀起他的眼皮。


    漆黑的夜空中沒有一顆星星,隻有那淡藍色的月亮孤獨地掛在高處。


    失去了星星的簇擁,它顯得格外孤高清冷,有一種遺世獨立的美感,令人一見便為之震撼。


    可是……它並不喜歡這樣高高在上的美麗,偏要來到人間。


    時危的眼神在親眼看到那輪圓月之後,便以極快的速度開始渙散,很快失去光澤,身體也停止了反抗。


    抓著他的那些信徒們紛紛鬆了手,歸入周圍的人群中,開始繞著他一圈圈行走。


    他高高抬著頭,目光始終望著月亮,沒有表情的臉上浮現出一層淡淡的亮色。


    隨後他的雙腳一點點離開地麵,雙臂自然伸展,乍一看仿佛在恭敬且自願地迎接至高神使用他的身軀。


    當他停在距離地麵兩米多高的位置時,一道冷幽幽的藍光從天而降,將他整個人徹底籠罩。


    這一瞬間,時危空洞無神的目光忽然一閃,瞳孔微微緊縮起來,透出一點恐懼的神色。


    下一刻,又恢複了那無知無覺的模樣。


    -


    關厭走進網吧,又一次在入口吧台處見到了那個戴著耳釘的、個子瘦小的老板。


    他似乎非常喜歡抽煙,就像上次一樣,嘴裏叼著一截香煙,兩眼都被熏得眯了起來。


    關厭拿出手機,低頭打開付款軟件,直接說道:“我沒帶身份證,要23號機,從現在一直包到明天下午。順便借你這裏的紙筆用一下,多少錢?”


    老板被她一通話給說愣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取下嘴裏的煙,提醒道:“我可先提醒你啊,最近外麵情況不對,咱們網吧漲價了,一小時……五十塊錢!”


    關厭:“……”


    上次還是三十呢,這是看她像個冤大頭,直接坐地起價呢。


    她沒工夫跟他磨蹭,說道:“包到明天下午兩點。”


    老板嘿嘿一笑:“現在一點半,我就按兩點算吧,到明天剛好二十四小時,紙筆也不收你錢了……”


    關厭直接掃了碼付款,拿著紙筆坐到了23號電腦麵前。


    電腦剛剛開機,還停留在正常的桌麵。


    她拿開鍵盤騰出空間,開始在紙上寫下所有想告訴“自己”的話,然後再把同樣的內容留到手機短信裏。


    這是5月7號,關厭進入副本後來到網吧的那一天,是5月8號。


    在這之前她隻是在家裏發生了一些詭異但不致命的問題,並在小區內遭遇鬼打牆,被那些“信徒”盯上。


    在那之後她因為照到月光而差點吃人,緊接著見到了戚望淵,再分頭行動,來到了網吧。


    不過在他們分開前關厭曾經翻過手機。


    當時手機裏什麽都沒有,可隻要她現在留下信息……


    -


    淡藍色的光束猶如穿透海底的月光,微光閃爍搖動著,看起來美不勝收。


    燭月隨著光束緩緩降落,黑色長發無風而動,像是在替他表達著內心那無法言說的喜悅。


    他蒼白的麵孔背著光,隱匿在陰影之間,顯出幾分來自遠古的神秘感。


    那雙漠然的眼睛裏透出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跪拜的邪惡,仿佛數千萬年間,所有負麵的情感都藏進他體內,構成了人類最恐懼的存在。


    可是當他一點點向下方那具容器降落時,這份危險的氣息,在他忽而展露出的期待之間煙消雲散。


    他很期待——期待著與他最深愛的人再度相見。


    隻要儀式結束,他會第一時間找到她、囚禁她、再找到令她長生的辦法,讓她永永遠遠陪在自己身邊,哪裏都不可以去。


    -


    關厭將寫好信息的紙張壓在了23號機鍵盤下,然後來到吧台叮囑老板:“老板,我要出去一趟,那台機子我可是付了錢的,你不要再讓別人碰,也別動那裏的東西,要是東西沒了我會找你的。”


    老板擺擺手:“你看看這些網蟲,世界末日都要到了還恨不得鑽電腦裏麵去打遊戲,誰有空動你電腦啊?”


    關厭離開網吧,坐上等在外麵的出租車,趕回她自己的“家”。


    之所以優先把信息留在網吧,是因為她進入網吧的時間在5月8號,距離“現在”隻有一天,變數會比較小。


    而她在家裏蘇醒過來開始任務的時間卻是5月18號,隔得太久了,沒人知道中間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


    不過,有一樣東西必須藏在家裏。


    她坐在汽車後座上,雙臂緊緊抱著裝有圓盤的兒童書包。


    -


    戚望淵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在完全看不見東西的黑暗中,他身上已經不知道染了多少血,隻是感覺連發絲也有液體滴落。


    在無法視物的情況下,他時不時就踩到一具屍體而重心難穩,也經常被大量的“人”一擁而上直接包圍。


    但這個環境……對戚望淵來說並沒有那麽難對付。


    之前他也曾被大量信徒圍追堵截過,當時天上掛著藍月,他有所顧慮,雙拳難敵四手,被他們以極其巨大的人數優勢包圍,並強迫看到了月亮。


    可在這漆黑的地方他反而不必顧忌藍月,即使雙眼看不見,也能保證生命暫時無虞。


    隻是一直這麽下去也不是辦法。


    一隻手抓住了他的衣襟,他順勢一扯,準確找到對方的要害,一刀捅入。


    下一秒,更多的敵人像瘋湧的喪屍一樣,不要命地繼續衝過來。


    他快速抹了把落到眼皮上的血液,心中暗想:雖然什麽都看不見,但這些人也不可能是憑空冒出來的。


    找到他們的來源,一定就能出去了。


    -


    關厭回到小區裏,一路向著自己“家”狂奔而去。


    天色越來越暗,太陽光飛速暗淡下去,空中隱約出現了一點點月亮的輪廓,眼看就要徹底變成夜晚。


    她飛奔至家門外,才想起來自己身上根本沒有鑰匙。


    於是她抬手敲了敲門。


    “誰啊?”


    屋內,一道熟悉而又怪異的聲音傳了出來。


    關厭咳了聲:“是我。”


    “死丫頭,出門又不帶鑰匙!”


    房門被人打開,後麵站著的是關厭的“媽媽”。


    她皺著眉教訓道:“這麽大個人了也不知道小心點兒,要不是我剛好在你這兒住,你怎麽進來?請開鎖的也不安全哪……我說你還是搬回去跟咱們一起住吧,你住這裏我可不放心。”


    念念叨叨的,她邊說邊進了廚房,順便往茶幾上一指:“喏,你這家裏一點兒也不像個樣子,我剛出去買了點吃的,那有巧克力,我去洗點水果出來。看著是不是舒服多了?你整天在家待著又不出門,沒事就多收拾收拾,把家裏弄漂亮點心情也能好點啊……”


    關厭瞥了眼茶幾,那上麵還有一束盛放的鮮花,整個客廳內都似乎溢滿了清香。


    她不由想起剛進入任務時,當“媽媽”消失後,那迅速衰敗腐爛的花束與水果,以及“活”過來的巧克力。


    ……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現在正在努力改變未來的她,也隻不過是循環中的一輪,跑來跑去隻是一場白忙。


    關厭吸了口氣,壓下心裏的負麵情緒,迅速跑進了臥室裏,然後將書包拿出來,打開拉鏈拿出圓盤,藏進衣櫃中。


    最後再留下一張紙條,貼在床頭櫃邊:馬上找到衣櫃裏的兒童書包,手機短信草稿箱裏應該有留言,如果沒有,立刻趕去心悅網吧23號機。


    -


    燭月已經降至時危眼前。


    對於這具容器,他其實並不滿意。


    原本契合度就是最低的,再加上之前中途被打斷的儀式,導致了它變得更加不穩定。


    就連現在融合的速度也慢了好多。


    可是,這已經成為了他唯一的選擇——最契合的那具軀體,屬於他最深愛的人。


    雖然這份“深愛”來得莫名其妙,他也知道自己是被算計了,但卻對此欲罷不能。


    那種美好的感覺,是他幾千年的恒久生命中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一開始想要降臨,是受夠了那漫長無邊的孤獨。


    現在……又多了一條讓他更加期待的理由。


    燭月抬起手,露出掌心裏緊握的一串木頭珠子,寒冰似的眼底裏流露出無法抑製的期盼與瘋狂。


    下一秒,整個人呈現出半透明狀態,轉過身,背對著時危,開始融入麵前這具軀體。


    由於之前儀式中斷過,容器變得沒那麽容易操控,因此這個過程進行得並不順利,很緩慢,甚至會讓他感到一點痛苦。


    但是沒關係,這都值得。


    -


    時危偶爾會清醒一下,就像現在。


    他眼睜睜看著那個強大而詭秘的邪神一點點融入自己的身體,卻連一點反抗的能力也沒有。


    他麵色恐慌至極,額頭沁出一層冷汗,隨著對方的融合而越來越痛苦,然後喉頭一熱,噴出一口充滿鐵鏽味的鮮血。


    他雙目瞪到極大,不受控製地淚流滿麵。


    明明早已經料到自己不可能再次逃過一劫,他還是不想死啊。


    下一刻,臉色一變,又恢複了那麵無表情的呆滯模樣。


    燭月感覺身體有些疼,疼得他忍不住擰起了眉頭。


    但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去見自己最愛的人,便又勾起嘴角,甜甜地笑了起來。


    忽然間,那笑容僵在臉上,深淵般黑暗的眼眸中透出殷紅的光。


    -


    當關厭將紙條牢牢貼在床頭櫃上的那一刻,周圍的一切忽然開始崩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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