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剛落,那屋內就傳來了聲音:“都給朕滾開!不要在這裏煩朕!”


    他聽起來非常暴躁,聲音都變得沙啞了許多,仿佛是這幾天吼的次數太多了似的。


    但是關厭覺得不太對勁。


    她想了想,看向賀公公:“你知道當年的麗妃是怎麽死的嗎?”


    賀公公呆了一下,意外道:“娘娘為何忽然問起此事?麗妃娘娘的發簪是在湖中……”


    “就是這位皇上殺的。”


    關厭打斷他,盯著他的眼睛說:“我見到麗妃了,她四肢都被砍斷,死得非常慘。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如今的皇帝祁厲。”


    麗妃提到過一個叫海貴的小太監曾試圖幫她,告訴了她賢妃和石侍衛秘密來往的事。而賀公公,就是賀海貴。


    他當年也曾經受到過麗妃的幫助,隻是後來許多事情都被蒙在鼓裏,至今還在為自己恩人的仇人打工。


    既然以前他曾冒著掉腦袋的風險試著幫麗妃,就說明在他心裏,這位麗妃娘娘是值得他冒險的。


    那麽,當他知道之後,又會如何?


    ——賀公公聞言,震驚地愣在那裏,許久才結結巴巴確認道:“麗妃娘娘……是皇上殺的?”


    關厭說:“雖然不是他親自動手,但的確是他推波助瀾。原因是,麗妃無意中發現了他假冒皇子的秘密。而麗妃之所以發現這個秘密,又是因為你曾告訴她石侍衛和賢妃的事。她為了調查,無意間撞到了此事。”


    這讓賀公公受到了極大的打擊,他麵色瞬間大變,好一會兒才不可置信地說:“怎會如此……如此說來,豈不是老奴害了麗妃娘娘?!”


    “是祁厲,”關厭說,“麗妃現在還在冷宮……”


    “她來了。”戚望淵打斷了關厭,微微抬著頭,看向上空。


    關厭隨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左前方的天空中,幾隻鬼魂正一同向這裏飄來。


    他們都是老熟人了,忠心的太監宮女中間簇擁著失去了四肢的麗妃。


    她在空中飄著的時候,空蕩蕩的下擺讓單薄的身軀看起來就像隻是一片破布。


    賀公公也抬起了頭。


    他一開始沒有認出來,那個蓬頭垢麵渾身是血的人竟然就是麗妃娘娘。


    直到對方靠近之後,喊出了他的名字。


    盡管她的聲音變得非常沙啞,與以前截然不同,但這一瞬間,賀海貴瞳孔猛然一縮,“嘭”的一聲便跪在了地上。


    這個見多識廣的人精,此時卻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兩行熱淚奔湧而出,許久才顫聲喊道:“麗妃娘娘……是麗妃娘娘!您……您受苦了啊!”


    他嘭嘭地磕著頭,麗妃連忙叫他停下,正要說話,卻忽然又轉頭望向了遠處,隨即回頭笑道:“海貴,快些躲起來吧,大軍快要進宮了。”


    賀海貴抹了抹眼睛,轉頭望向那緊閉的房門,似乎還有些不甘,最後問道:“娘娘,當年果真是皇上害了您嗎?”


    麗妃點頭:“是他,還有賢妃。賢妃早已死去多年,如今也該他償命了。”


    她原諒賢妃,是因為對方也已經付出了代價,兩隻鬼之間再怎麽鬥來鬥去也沒有用。


    可這祁厲不僅活著,活得很好,而且還將她封印十幾年。


    不管是多麽善良的人,也不可能原諒。


    所以今天,當她感覺到皇宮中的帝王之氣正在消弭之時,終於離開冷宮,趕來親眼見證他的死亡。


    賀海貴麵色變了變,咬牙道:“既真是他……老奴便替娘娘報仇!”


    他話音未落,猛地起身撲向了那緊閉的大門。


    可就在這時,守在門邊的侍衛唰一聲抽出佩刀,麵無表情地擋在了他麵前。


    對方垂眸盯著滿臉涕淚的他,冷冷道:“賀公公,職責所在。若你再往前一步,我便不能手下留情了。”


    賀海貴看了眼自己麵前那鋒利的刀刃,冷笑一聲:“反正這條命本就是娘娘救的,今日既得知娘娘之死與奴才有關……若不能替娘娘報仇,便將這條老命還了也好!”


    話音未落他就要往前衝。


    “賀海貴!”麗妃高喊了一聲。


    與此同時,關厭一把拽住了人。


    她用力往後一甩,賀海貴猝不及防之下摔在了地上,衣服都扯開一半,坐在地上神色不定。


    他好像覺得自己很沒用,報仇報不了,還被一個力氣弱小的女性一把甩了出去。


    關厭沒工夫管他,抬頭說:“麗妃娘娘,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屋裏的人根本就不是皇帝祁厲。”


    麗妃愣了一下:“可這屋內的確有他的氣息。”


    “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關厭這麽說著,手裏也悄無聲息多出一張道具卡——【內褲大盜】


    獲得令人恐懼的“猥瑣變態”光環,十分鍾內,就算是最親近的人也不願意靠近她。


    當道具被使用之後,幾乎一瞬間,守衛在附近的侍衛們就像遇到了天底下最令人惡心和恐懼的東西,臉色大變,猛地朝著旁邊退出老遠。


    就連地上的賀公公都“啊”了一聲,驚恐地爬起來飛快跑遠。


    於是,被嚴防死守的寢房門,就這麽毫無阻礙地露出來了。


    關厭正想踹門,戚望淵卻先走上前,重重一腳踹過去,“嘭”一聲便讓其倒塌下來。


    關厭笑了下,跟他一邊往裏走一邊問:“你怎麽不離我遠點兒?這也能忍?”


    他搖搖頭:“你知道的,我不會躲。”


    他看到令自己厭惡的東西……當然不會躲,反而會想殺了對方才對。


    關厭這才發現,他已經將刀收了起來,是怕忍不住嗎?


    她低咳了聲,默默朝旁邊挪開一段距離,免得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戚望淵見狀說:“你這樣子看起來更猥瑣變態了。”


    關厭:“……”


    皇帝的寢房是很大的,外間起居室內空蕩蕩的一個人影也沒有。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緊閉的臥室外,可以看見那裏麵點著蠟燭,還映出了人影。


    戚望淵二話不說就踹門,這室內的門更不經踹,像紙糊的一樣,一下子便開了。


    屋子裏,背對著房門坐著一個人。


    他穿著皇帝的龍袍,如果不是身體顫抖得厲害,隻看身形的話,的確與祁厲一模一樣。


    戚望淵重新拿出了長刀,快步上前,還沒看見對方的樣子就先把刀架在了他肩上。


    他渾身一顫,終於繃不住了,身體一軟直接從椅子上滑下去,跪地哭喊道:“饒命啊!饒命啊!我不是皇上!是皇上讓奴才留在這裏假扮他的!”


    關厭繞到前麵去看,卻是一張陌生的臉。


    他緊張得一口氣就把來龍去脈都給抖出來了——他是個在太醫院幫忙的學徒,不久前給皇帝送過補藥,大概是因為聲音有點像,皇帝就把他記住了。


    於是這一次他就被抓了過來留在這裏假扮皇帝,而祁厲威脅他的方法還是老一套:家人。


    他沒辦法,隻能照做。


    但他不知道祁厲去哪兒了,上一次見到對方還是祁厲需要露麵去調兵的時候。


    也就是昨天上午。


    已經一整天了,恐怕都夠逃到宮外去的了。


    關厭問他:“他是朝哪個地方走的?”


    小學徒指了個方向:“那邊。”


    兩人帶著他走出寢房,那些侍衛們看見“皇帝”的樣子,原本劍拔弩張的殺意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既然這不是皇帝,那他們當然就不用保護了。


    這無疑是最好的理由。眾人對視一眼,默契地收起武器,轉身就走,絲毫沒有留戀。


    而天空中的鬼魂們見到“皇帝”之後,也爆發出了憤怒而尖利的吼叫聲。


    聲音實在太刺耳了,仿佛要把人耳膜都給刺破一樣。


    但好在,麗妃在這些鬼魂之間的威望好像不錯,她喊了幾次,他們便漸漸平靜了下來。


    她皺著眉說:“此處的確還有微弱的帝王之氣,若是他已離開,這氣息便該隨他而去才是。”


    他們之所以等在這裏,就是為了等那帝王之氣徹底消失的一刻,衝進去殺掉祁厲。


    既然氣息還在,人就不可能去了別的地方。


    關厭道:“既然他還在,大家這麽多的鬼,分開到處找找,肯定能找到的。”


    與此同時,皇宮四麵隱約傳來了一陣陣喊殺聲。


    麗妃說,是大軍攻入了。


    人與鬼,在這一刻難得地達成了一致。他們有一個相同的目的:找到祁厲,殺掉他。


    鬼魂們甚至還玩起了比賽,爭先恐後分散開來,在這偌大的養性殿內四處搜尋起來。


    因為鬼魂的特性,被解除封印後的他們穿牆穿門穿房頂無所不能,一時間這地方簡直成了“鬼魂遊樂園”。


    關厭和戚望淵退到了角落裏,沒等到祁厲被找出來,卻等到了白將軍率一支部隊趕來。


    由於之前的通信中已經說明了一切,此時這一行人見到大量厲鬼也隻是有些犯怵,並沒有怕到驚慌失措。


    人與鬼目的相同,各做各的,互不相幹。


    不久之後,得了消息的貞妃竟也跑來了這裏。


    她換上了自己壓在箱底的簡單利落的裝束,頭發簡單地束了個高馬尾,看起來真有了幾分將門之女的樣子。


    她急匆匆跑來見哥哥,老遠便喊了聲兄長,激動得眼底發光。


    但很快她又看到了戚望淵,微微一愣,隨即激動道:“沒想到狄侍衛也在!真是太好了!”


    她說完猶豫了下,招手示意哥哥靠近,在他耳邊輕輕地說:“哥,此事結束後,我想嫁給他。”


    白將軍麵色一變,隔得老遠冷冷盯著戚望淵看了會兒,才沉聲道:“不可胡鬧,你以為白家兒女的婚事都是兒戲嗎?!”


    說完見妹妹臉色不太好,想了想又道:“有件事父親給你的信件中沒提——此次我們白家也算是幫了祁奚一個天大的忙,在接人回來之前,白家與其便有過約定。”


    他盯著她,一字一句道:“成事之後,白家的女兒便是母儀天下的一國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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