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風穿著明黃色的太子冕服緩步走到靈堂前,威儀甚重。戚貴妃向他行禮,他微微頷首,遣人去拿了一炷香點燃。


    嬴嵐這才如夢初醒般側頭仰望太子,他雙眼通紅,喃喃道:“太子殿下。”


    嬴風可有可無地嗯了一聲,等了好一會兒,不動聲色地抖了抖手。一節燃盡的香灰剛好落在嬴嵐拿著書信的手腕上,燙得他驟然鬆手,一疊紙掉在地上。


    不等嬴嵐伸手,嬴風先彎腰拾起,神色淡淡。


    戚貴妃看見太子的第一時間就在想他來的目的,莫不是想來給嬴嵐扣上有亡妻的帽子,讓他以後無法娶到好人家的女兒。她心裏急得上火,狠狠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嬴嵐,若不是他多事,現在怎麽會讓太子抓住把柄。


    “太子殿下,”嬴嵐完全不理會戚貴妃,巴巴朝嬴風伸手,落寞道:“還請還給我罷。”


    嬴風垂眸看著他,手卻紋絲不動。


    嬴嵐疑惑不解,又叫了一句:“太子?”


    嬴風恍然回神,淡淡道:“三皇弟節哀。”


    嬴嵐紅了眼,低聲道謝。


    誰料嬴風話音一轉,冷冷道:“皇宮禁地,你擅自開設靈堂,衝撞龍氣,罰你禁足半月。”


    嬴嵐想爭辯什麽,對上他冷漠的眼後閉上嘴。


    嬴風走到火盆邊,隨意一扔,那一遝書信便燒了起來。


    “不!”嬴嵐雙目圓睜,奔潰大喊:“不要!”


    他想起來搶走東西,卻因為跪得太久雙腿酸麻,頹然跌了回去。戚貴妃趁機使眼色著人按住嬴嵐,不管嬴風目的是不是雪上加霜,這次他算是無意中幫了她一把,她要絕了嬴嵐的念想。


    嬴嵐的哭喊,哀嚎,戚貴妃的低吼,嗬斥,這一切都與嬴風無關。


    他事不關己站在一旁,待那堆紙燒得隻剩下灰燼順手插好香,抬步離去時路過嬴嵐,拍拍他的右肩淡淡道:“斯人已逝,生者如斯。”


    嬴嵐和旁邊一眾人等,包括戚貴妃在內都愣了片刻,屋子裏出現了短暫的寂靜,他們無一不大吃一驚,內心暗歎一向冷清寡淡的太子竟然也會出言安慰。


    嬴風甩下一屋子的吵吵鬧鬧,心情稍微好了點。路過禦花園那邊,荷花開得正茂盛,紅的,粉的,白的爭奇鬥豔,煞是美麗。


    停下來凝視半晌,內務總管笑著奉承道:“太子殿下,今年荷花開得格外茂盛,是否需要奴才在那邊臨湖水榭布置一二,您可以好好觀賞。”


    嬴風斜眼看了他一眼,令他背脊發寒,笑容凝固。


    他眼神銳利如劍,涼涼道:“給孤把這荷塘填平了。”


    “啊,全部填了?”內務總管麵露驚慌,似乎不敢置信,這荷花池可有百畝之大。


    “聽不懂?”嬴風淡然道:“那就找個聽得懂的,你就去填塘吧。”


    “聽得懂,聽得懂,奴才馬上填!”內務總管跪在地上指天發誓:“明天,不,今晚就能完成!”


    他的嗓音尖得仿佛能刺穿人的心髒,其他人聽得紛紛皺皺。


    嬴風冷哼一聲,快步離開。


    內務總管一直跪到看不見太子身影才敢起身,立刻捏著嗓子指天尖叫:“來人,給咱家把這湖立馬填了,誰敢偷懶,拉出去填湖。”


    *


    宮內正為一池荷花鬧得人仰馬翻,宮外京郊附近,顧今月正沿著湖邊愜意地散步。


    夏風習習,荷葉翻滾出一層又一層泛白浪潮,將荷香送至岸邊,染了他們一身。


    顧今月指著嫩綠的蓮蓬調笑道:“這些都是我的?”


    碧柔聽後捂住嘴跟著笑,打趣道:“別說這荷花,便是這院內所有的東西都是夫人的,若是夫人有看上別的東西,主子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為您取來。”


    經過這幾天相處,下人們都知道顧今月是個好伺候的主,待人和善寬容,從不打罵嗬斥奴仆,連太子在夫人身邊脾氣都好了不少,殺人的頻率急劇降低。碧柔性子本就活潑,便大著膽子和她開玩笑。


    顧今月聞言臉上一紅,羞赧道:“我也沒什麽想要的。”


    碧柔見好就收,若是真的惹得夫人在太子麵前拘謹起來,他們可吃不了兜著走。


    走了半天顧今月渾身熱得慌,暑氣沿著披風竄上頭,熏得人暈乎乎的,一個踉蹌差點摔下池塘,嚇得一眾人等心驚膽戰。


    得虧碧柔一直密切關注著她,察覺出她腳步不穩,立即衝上前一步撐住她手肘,又連忙拉著她離開池邊。


    顧今月無力地靠在她肩上,腦袋一陣陣發暈。


    “夫人,夫人,你怎麽樣?”碧柔急得上火,萬一人有個什麽差池,太子一怒,伏屍百萬不止是說說。


    顧今月閉著眼,臉色發白,思緒陷入混沌,嘴裏無意識念叨著什麽。


    碧柔湊近一聽,肝膽俱裂。


    明明身處炎炎夏日,後背還沁出一層薄汗,她卻登時宛如落在寒冰之中,凍得牙齒發顫。


    隻因夫人嘴裏說出的名字。


    “三哥哥。”


    作者有話說:【看小說公眾號:玖橘推文】


    嬴風:晦氣,看孤都給你燒沒了。


    第7章 誤導


    他早晚有一天會全部取而代之


    滿屋子死寂。


    所有人戰戰兢兢伏跪在地,生怕一不小心觸怒太子。


    嬴風坐在顧今月床榻邊,臉上陰沉得快滴出水來,眼中閃著駭人的光。


    顧今月閉著眼,嘴裏仍舊時不時冒出“三哥哥”三個字,像一把把鋒利的刃直戳他胸口,攪碎他的五髒六腑,偏生他還不得不將這個名頭認下來。


    伸出手放在她的脖子上,細膩光滑的皮膚帶著她的溫度,蹭地一下傳遍嬴風全身,讓他又愛又恨,他目光沉冷望著她。


    五指漸漸收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微微跳動的脈搏。


    她的脖子就像人一樣,小小的,又嬌又軟,他一隻手就能輕鬆扼住。


    隻要稍微用一點力,他輕而易舉就能壓碎她的喉骨,這麽脆弱是怎麽從那群窮凶極惡的山匪中逃脫的,她一定受了很多苦。


    強迫自己不去想顧今月嘴裏說的那個人真正代表著誰,嬴風的背繃得很緊,視線移到顧今月泛白的唇上。


    還是紅色與她的唇更相配。


    手掐在脖子上影響呼吸,顧今月難受地微張雙唇,像在邀請他一探究竟似的。


    嬴風的眼神驀地軟和下來,眼前浮現她羞怯叫著他夫君的模樣,脖頸上的大手總算移開,改為撫摸她的右臉頰。拇指指腹剛好壓在她唇縫上,又嫩又軟,還吐著溫濕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狠狠蹂.躪成豔紅色。


    昏迷中的顧今月感覺呼吸不暢,迷迷糊糊感覺有個什麽東西伸進了嘴裏,她忍不住咳出聲,那東西迅速移開。


    努力睜開眼,看見風輕妄陰鷙莫測的眼神,然而很快又變為關切。


    “醒了,餓不餓?”


    他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耐心,顧今月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撐起身子想要起身,風輕妄察覺到她的意圖連忙拿了迎枕放在她身後,讓她舒舒服服靠著。


    耐心又體貼,剛剛果然是幻覺。


    “不餓。”她有些不好意思自嘲道:“我怎麽又暈倒了,身子骨也太弱了。”


    風輕妄摸了摸她的腦袋,淺笑道:“身子弱有什麽關係,家裏一不需要耕田織布,二不用洗手做羹湯,隻需要好好地待在我身邊就行。”


    “就怕給你添麻煩。”顧今月被他逗笑了,心裏暖暖的,聲音更軟:“你嫌棄我了怎麽辦?”


    風輕妄彎起食指輕刮她的鼻尖,佯裝生氣道:“你這說的什麽話,我們夫妻一體,當初娶你時我就說過要一輩子對你好,難道你不信我?要不要我把心剖出來給你看看?”


    顧今月聽到“要一輩子對你好”時臉頰、耳朵同時發燙,風輕妄言之鑿鑿顯得自己十分疑神疑鬼。她輕咬下嘴唇,鼓起勇氣伸出手覆在他手背上,嘴裏含糊嘟囔了一句:“別生氣,我錯了。”


    風輕妄微微一愣,手有些僵硬。


    顧今月以為他還有些不高興,垂著眼又小聲說了句:“夫君。”


    說完紅著臉偏過另一邊,不敢與他對視,手也緊張地要縮回來。


    下一秒被她壓住的大掌反客為主,反手緊緊握住她的柔荑,絲毫不給她逃離的機會。


    “你剛剛叫我什麽,”風輕妄聲音有點顫:“可以再叫一遍嗎?”


    顧今月緊緊抿著嘴,硬著脖子不敢回頭。


    下一瞬,她被一股大力向外扯,猛地撞進堅硬火熱的胸膛。風輕妄一手撐開她的掌心與她十指相扣,一手按住她的背不讓她逃跑。


    他低頭咬住她的耳垂,誘哄道:“再叫一遍,我喜歡聽。”


    顧今月試著用另一隻推他,可惜力氣太小他壓根沒看在眼裏,任由她徒勞無功的反抗,還故意問:“你是在跟我撒嬌嗎?”


    她頓時停手,氣呼呼躲開他的攻擊。


    “夫人,再叫一聲好不好,”風輕妄換成可憐兮兮的語氣:“我好久都沒有聽過你叫我夫君了。”


    顧今月小聲咕噥:“明明前兩天才叫過。”


    風輕妄低聲輕笑,“我想聽你多叫幾遍,不,是以後都要這樣叫。”


    見顧今月不配合,放在她後背的手開始不老實,移到她的腰側輕輕掐一把,癢得她差點直接跳起來。


    “哈哈……”顧今月受不住輕哼出聲:“不要掐我,我怕癢,求求你了……”


    “那你叫不叫?”任誰都能聽出風輕妄心情很好,手換了一邊腰側輕撫,故意威脅道:“不叫我就繼續了……”


    “我叫,我叫,”顧今月微微喘息,見他來真的馬上開口:“夫君,夫君,夫……”


    第三聲還未說出口,頓時一陣天旋地轉,風輕妄欺身壓上來堵住她的嘴。這個吻來的又快又急,像在確認什麽,一直到她發出窒息般的嗚咽才被放開。


    “雖然我很想再聽你多叫幾遍,但你若是再叫下去,我可做不了正人君子……”


    風輕妄的臉離她極近,鼻尖幾乎是貼著她的臉在說話,親昵蹭了蹭她唇,低聲補了句:“何況我也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下人們極有眼色,早就悄悄退下去,屋裏隻剩他們兩個。風輕妄粗重的呼吸聲格外清晰,熱氣噴在脖頸上,酥酥麻麻的,顧今月咬著牙不敢動彈,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半晌,風輕妄劇烈起伏的胸膛終於變得平靜,顧今月提著的心悄悄放了下來,幾不可聞地呼出一口氣。


    “夫人,離三日之約隻剩下一天了。”風輕妄輕聲笑道:“到時候再收拾你。”


    心弦再度繃緊,她動了動喉嚨,沒說話。


    風輕妄也不逼她,起身收拾被壓皺的衣服,喚人進來送吃的。


    等到用完晚膳,碧柔端上藥,顧今月一看竟然有兩碗,其中一碗是她最討厭的苦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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