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今月微微皺眉,來人恐怕非富即貴。


    “這裏我們爺看上了,請您讓個位置,我們雙倍賠償。”他是永安親王大管家的兒子,跟在永安親王嫡長子身邊做事,平時裏狐假虎威,走到哪都趾高氣揚的。這次跟著大爺出門,更是有恃無恐,聽見他們常用的包廂被人占了,第一時間想的就是把人趕走。


    甫一撞開門,對上一張國色天姿的臉,語氣不自覺放緩和。


    “這裏我們先到的。”身邊的婢女率先開口,厲聲道:“還請速速退出去。”


    “你……”長隨什麽時候受到過這種待遇,就要以勢壓人,被身後的人推開。


    “你不要唐突佳人,給王府抹黑。”從長隨身後走出個油光滿麵,大腹便便的男子,他仰頭自報家門:“小王永安親王嫡子嬴駟,這狗奴才疏於管教,還請姑娘海涵。”


    這位自稱小王的男人說話時兩隻眯縫大小的眼睛一直往顧今月身上來回巡視,看得她渾身不自在。


    不過既然他已道歉,顧今月不想多生事端,她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淡淡道:“無妨,還請兩位離開吧,一會兒我們的人就來了。”


    兩人聽後站在原地不動,對視一眼,長隨看似客氣實則威逼利誘:“這位姑娘你可聽清楚了,這是永安親王的嫡長子,誰該離開,誰該留下,想必您心裏應該有數。”


    婢女忍無可忍,冷哼一聲:“放肆,你們懂不懂先來後到的規矩!”這永安王府的小王爺好大的膽子,敢這樣冒犯夫人。


    長隨聞言立刻瞪了婢女一眼,惡狠狠道:“你說誰放肆!”說完撈起袖子就要衝過來,被嬴駟攔住。


    他故意怒斥長隨一句,緊接著又軟硬兼施道:“姑娘見笑了,這狗奴才不懂事,不如由今個兒由我做東,請姑娘賞臉,就當賠罪了。”


    嬴駟觀察美人兒良久,發現她通身氣度不凡,衣著首飾皆為精品,腦子裏想半天沒想出來這是哪家府上的小姐。


    不過沒關係,這不妨礙他想把人弄上手。若是高門貴女,他嬴駟也配得起,若是小門小戶更好說,給一個妾室之位便是。


    早在他看見美人第一眼時就起了心思,聽見她聲如嬌音後更是渾身酥麻,若不是礙於外麵人多口雜,怕是要當場將人帶走。


    顧今月忍住胸口的惡心,拿起戴上帷帽起身離席,漠然道:“既然您喜歡,我們便將位置讓出來,至於這頓飯食倒是不必,我夫君還在等我,容我們先行一步。”


    人走到門口時被攔了下來,顧今月停住腳步,手中死死捏住帕子。


    長隨故意用手打翻顧今月的帷帽,嘴裏嚷嚷道:“不容你走,你待如何?”


    顧今月無遮掩地容顏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兩人麵前,朱唇粉麵,肌如潤玉。


    近距離帶來的衝擊讓嬴駟眼睛都直了,他腦子一片空白,手不由自主地欲上前擒住美人皓腕。


    隨身侍女眼見情況不對,先一步打掉他的手。


    嬴駟眼見到手的鴨子飛了,惱羞成怒一腳將她踹翻在地,婢女痛苦地哀嚎一聲。


    “你……”顧今月連忙將人扶起來,對其怒目而視,心裏卻在思索該如何脫身。


    他是永安親王嫡子,權大勢大,不宜硬碰硬,但剛剛他與自己周旋良久,想必也是不想將事情在眾目睽睽之下鬧大。


    她壓住滿腔怒意輕聲道:“奴家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小王爺恕罪。今日實在是有要緊事,不若改日我叫人備上厚禮親自前往您府上賠禮道歉。”


    無論如何先脫身,到時候再與風輕妄商量。


    嬴駟卻對顧今月更滿意了,審時度勢,進退有度。剛剛聽見她已然成婚的不滿散去不少,本朝婦人改嫁也是常事,到時候收為通房也算抬舉了她。


    “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夫人陪我喝上兩杯,這件事就一筆勾銷。”嬴駟說著猥瑣地笑了起來,任誰都能聽出裏麵的不懷好意。


    婢女氣瘋了,怒喝道:“大膽,你可知這是誰。”她四處張望,平日裏那些暗衛都死了麽,既不出來阻止,也沒人去通知太子殿下。


    顧今月連忙攔下她,示意她不要起衝突。


    “她是誰啊,這整個京城難道我們永安親王請不起的人?”長隨陰陽怪氣衝顧今月二人擠眉弄眼:“這是你家夫人福氣,可別給臉不要臉。”


    顧今月即便被惡語相向也一直沉住氣,她要想辦法找機會衝出去,眾目睽睽之下他或許會有所收斂,不敢明目張膽地硬請。


    嬴駟耐心磨了大半,癢意被美人我三分含怒,五分帶嗔的眼神勾得神魂顛倒,假咳一聲下最後通牒道:“夫人,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顧今月看著大門被兩人堵死,皺著眉輕咬下唇。


    嬴駟見她無可奈何地模樣心裏已然將她視為囊中之物,搓了搓手又換成嗬嗬笑臉:“美人,跟了我,你榮華富貴享之不盡。”


    話音剛落,拍掌聲從後麵響起。


    “好個‘敬酒’和‘罰酒’,卻不知兩位想喝什麽,我奉陪到底。”


    聽見熟悉的聲音,顧今月鬆了口氣,可懸著的心還未放下。


    他們到底是民,對方是皇親國戚,剛剛風輕妄態度似乎有些高高在上,恐怕會惹得他們不快。


    相比顧今月的擔憂,嬴駟在認出太子殿下的聲音後渾身一震,笑意僵在臉上,不可置信地回過頭。


    這尊殺神怎麽在這裏?


    還不等他下跪行禮,後麵的美人先一步撲倒在太子懷裏,怯生生喊了句“夫君”。


    嬴駟瞬間失神,隻餘下那句“夫君”在腦海裏炸開。


    據他所知,太子殿下在加冠前不得大婚,這是皇帝當年親口說的,如今他懷中這位美人又是個什麽身份?難道是太子養在宮外的外室?


    還沒來得及想明白這件事,嬴駟目瞪口呆地看著向來冷血恣睢的太子柔情蜜意地安撫懷中人,聲音,動作都像是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顧今月小聲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末了她不安地低聲道:“對方是權貴,我們還是謹慎些別惹事。”


    “權貴?”風輕妄抬起頭,似笑非笑看著魂不附體的二人,張口便道:“夫人莫要被人騙了,他們不過是京中富戶家的紈絝子弟,不必怕他們。”


    “可是他說他是永安親王的嫡長子?”顧今月詫異地回過頭,發現自稱小王的肥胖男人麵如土色,眼神驚恐。


    “大膽,你說誰是紈絝子弟!”長隨聽不得人如此羞辱永安親王府,正要出言教訓,被自家主子狠狠一個耳光打翻在地,頓時臉腫成豬臉。


    他一時間有點懵,瞪圓了眼不明所以地看向自己主子。


    “本王……不是,”嬴駟又給了自己響亮的一巴掌,顫顫巍巍跪在太子殿下麵前結巴道:“您說的對,我不過是個紈絝子弟,懇請您高抬貴手,饒我一次。”


    他算是看明白了,眼前這名美人並不知道太子殿下的真實身份。雖不知殿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他知道若想活命必須得將這件事圓過去,否則整個親王府危矣。


    顧今月聽出他語氣中的懼意,與方才的囂張跋扈截然相反,不由疑惑地望向風輕妄。


    收到他安心的眼神後又看了眼旁邊的德四,發現他也一臉淡然,總算相信了幾分,臉上暈開一抹笑意,“我就說天子腳下怎麽會有人這樣大膽。”


    她纖纖玉指朝著躺在地上的長隨道:“他剛剛踢了咱們的人一腳,能送官嗎?”


    風輕妄頓了頓,眼神輕柔,溫聲道:“當然可以,他是該長點教訓。”最後那兩個字帶著寒意直衝嬴駟而去,嚇得他當場軟成一團。


    長隨聽見送官立即來了底氣,剛要張口大罵又被自家主子賞了兩個大耳瓜子,打得他眼冒金星,連氣兒都沒喘過來就被人堵了嘴拖下去。


    嬴駟哆嗦著伏跪在地,忐忑地注意周圍的動靜。早知道今日何必出門,亦或者為何要管不住自己要去冒犯美人,現在撞在這位手裏不死也要脫層皮。


    嬴駟後悔極了,恨不得當即昏死過去,都怪那該死的狗奴才。


    等了半天,頭頂上方隱約聽得幾句對白。


    “以後不要別人說什麽你就信什麽,小心被騙。”


    “嗯,我隻信你。”


    “真乖。”


    嬴風滿意地看了眼被嚇得半死的嬴駟,眸底暗藏笑意。


    送上門來的好機會,他收下了。


    作者有話說:


    第二更~


    懷孕倒計時哦~


    第45章 離開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夜色漸濃, 披星戴月,風輕妄與顧今月十指相扣往回走。


    他的掌心充滿力量和熱意,仿佛前方有再大的風雨他亦不懼, 顧今月不由莞爾一笑。


    “笑什麽?”風輕妄偏頭,透過薄紗看到掌中人模糊的嘴角。


    “我笑夫君今日好生威風,”顧今月掩麵一笑:“當時的我都被嚇壞了,生怕給你惹上什麽麻煩。”


    “夫人不必害怕,無論你惹上多大麻煩為夫總有辦法擺平的。”風輕妄淡淡道, 神態從容不迫, 眉宇間透出的威嚴矜貴叫人無端生出壓迫感。


    顧今月聽後心裏熨帖極了, 輕笑道:“我還是好生呆在府裏, 少讓夫君為我操心。”


    他本想說她的事他甘之如飴, 轉念之間開口又變成了:“好, 若是有什麽想要的, 知會德四一聲便是。”


    顧今月腳步一頓, 詫異道:“這是什麽意思。”


    風輕妄一語不發, 微微使勁將她拽進府邸, 大門轟然在背後關上, 聲音震得顧今月渾身發麻。


    急急脫了帷帽,顧今月追著他問:“ 你要離開?”


    風輕妄抬手撫上她的側臉, 黑眸凝視片刻才緩緩開口:“我有一樁生意要去南邊,可能需要一個月時間才能回來。”


    “這麽久。”顧今月瞳孔一縮, 這還是她有記憶以來頭一次要與風輕妄分別這麽長的時間, 強壓下心裏的不安低聲道:“什麽時候出發,會不會有危險, 南邊是哪裏?”


    風輕妄不想讓顧今月擔心, 含糊道:“大概過幾日便要啟程, 目前還也不知道具體位置,到了有引薦人帶路。至於危險,夫人倒是不必擔心,我從前去過一次,不過就是路上辛苦些。”


    顧今月敏銳地察覺到風輕妄語氣雖然輕鬆,但還是隱瞞了什麽,或許是怕她擔心不敢說實話。她懂事地不再多問,隻覺得有塊石頭壓在心口,悶悶的喘不過氣。


    “別擔心,”風輕妄語調輕鬆,湊上來吻了吻她的嘴角,親昵在耳邊承諾:“你在這裏乖乖的,我會平安無事回來。”


    顧今月攥緊他的前襟,鄭重點頭:“千萬要記住,你的安危是最重要的,銀錢不要也罷。”


    她語氣中全然將他放在了第一位。


    風輕妄眸光微閃,猛地彎下腰把人橫抱在胸前,自信滿滿:“生意我也要,銀錢我也要,你……我也要。”尾音漸漸低沉,帶出幾分曖昧。


    “貪心。”顧今月被他看得臉熱,偏過頭故意嬌斥他:“別太得意忘形,小心陰溝裏翻船,人財兩失。”


    風輕妄聞言哈哈大笑:“那我今日先把最重要人占了,這樣我便能安心賺錢去。”


    兩人大步走入裏屋,不多時裏麵傳來旖旎細碎的低泣聲,偶爾夾雜幾句大逆不道的怒斥和低沉的笑聲。


    屋外候著的婢女們眼觀鼻鼻觀心當做沒聽見,鎮定自若做好自己的事,心裏不約而同想的卻是:夫人真是太子殿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上一個敢讓殿下“滾開”的人墳頭草都長了三丈高,更別說夫人嘴裏時不時拋出的“無恥”、“禽獸”、“卑鄙”等各種大不敬之語。


    太子殿下日後榮登大寶,依裏麵那位的受寵程度最少是四妃,若不是身份上有些忌諱,怕是至高無上的後位也能爭上一爭。


    光看德四大人對待夫人慎而重之的模樣,眾人便打定主意,一定要盡心盡力伺候夫人。


    若是德四知道他們的想法怕是會嗤笑一聲,在知道太子寫下那句詩送給夫人時,他斷定後位必定是裏麵那位的,甚至太子從未想過還有別人。


    “風月當平分”不僅僅是隨意說說,而是太子殿下對顧小姐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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