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晨一個人衝了出去,就像是病入膏肓的人撲向救命藥。


    靳尋從車上下來了。


    郗晨狼狽地跪在地上,哭著哀求,親手將自己的一切按在地上摩擦。


    但車上不止有靳尋,還有另外一個女人。


    她姓姚,郗晨曾經在包廂裏聽他們談論過的姚家女人。


    就在那一刻,郗晨見到了一束光,令她自慚形穢的光。


    姚嵐和靳尋站在一起不止般配,而且刺眼。


    但這不是因為女人對女人的嫉妒。


    她就是郗晨想象中的,比靳尋更為驕傲,更有優越感,也更加沉著、篤定的存在,雖然隻是相隔一道車窗,卻劃分出斷層式的階級。


    而那所謂的想象根本不值一提。


    因為要應酬姚嵐,靳尋十分介意郗晨的打攪。


    但姚嵐隻輕輕說了句:“讓她進屋吧,換身衣服,喝點薑湯。”


    靳尋就改變了主意。


    顯然對他來說,滿足姚嵐一個小要求,以及她對郗晨生出的惻隱之心,遠比郗晨帶來的麻煩更為重要。


    郗晨忽然明白到,或者說是心裏的欲望終於衝破整晚的恐懼壓製,再度破土而出。


    打破階級,爬上去,不再做砧板上的肉,而要做拿刀的人,這樣的聲音清晰而堅定的回響著。


    迷霧,終於散開了。


    作者有話說:


    紅包繼續~


    第71章


    三個人的絆


    待郗晨喝下兩碗薑湯, 連著打了數個噴嚏,身上換了幹淨衣服,頭發也吹幹了, 她才感覺到逐漸回暖。


    隻是身體裏還是涼的, 止不住打寒戰,心裏更加冰冷。


    她以為再見到靳尋會是天亮,畢竟她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靳尋和姚嵐應該去休息了, 然而沒多久就有人來請她出去。


    郗晨走出客房, 跟著別墅裏的阿姨一路來到布置舒適的小廳。


    靳尋和姚嵐正在聊天,見到郗晨裹著毯子進來, 一同看向她。


    姚嵐笑著發問:“你叫什麽名字?”


    “郗晨。”


    “這名字真好聽。”


    郗晨不知道該不該說謝, 但她的確欠了姚嵐一句道謝,剛才若不是姚嵐,她恐怕進不來。


    但對於姚嵐這樣的人, 一句“謝謝”沒有任何意義。


    “你是本地人?”姚嵐又問。


    郗晨點頭。


    姚嵐笑著起身, 又道:“長得也好。”


    隨即她掃過靳尋:“我先去休息了。”


    直到姚嵐離開, 靳尋才看向郗晨:“坐下說吧。”


    郗晨坐到靳尋對麵, 靳尋換了個更為舒服的坐姿,問:“這麽晚了,冒著雨來找我,到底是多大的事?”


    他的語氣很輕, 仿佛已經評估過對她來說天大的事也不過如此,是她大驚小怪。


    郗晨看住靳尋, 不閃不躲, 也沒有露出分毫心虛。


    她知道自己有表演天分, 善於觀察人, 隻要她想就可以蒙騙過去,雖然之前她生出許多恐懼和種種不自信,她沒信心可以騙過靳尋,但這一刻她卻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自己要做什麽,該做什麽。


    目標是那樣分明,就算做不到,夠不著又如何?在她要對付張大豐之前,麵前也是重重阻礙,可她還不是邁出第一步?


    因為怕做不到而不去做,就會和蕎姐一樣的命運。


    她一定要搏一把,哪怕結果是一樣的淒慘。


    郗晨心中堅定,開口時語氣卻是顫抖且透著可憐的:“我被張大豐……強|奸了。”


    靳尋隻挑了下眉,有點意外但不多,更多的是不在乎,以及“所以呢,這關我什麽事”的表情。


    郗晨完全不奢望他能表現同情,她很快繼續道:“原本我和您有一個約定,您幫我將照片拿回來,我去陪您那個朋友。這個約定……我想能否改一下?”


    靳尋好笑地搖了下頭:“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這聽上去是很荒謬,還有點小題大做。


    郗晨卻說:“張大豐留了照片副本,不隻是我,還有很多人的。東西我已經拿到了,和您的約定我不會毀約,隻是希望和另外一件事做交換。”


    “哦,說說看。”靳尋又看來一眼,似乎比剛才多了點興趣,但他好像並不相信郗晨可以拿到照片。


    “張大豐……快死了。”郗晨低聲吐出這六個字,在靳尋終於露出驚訝的表情時,又補充道:“我希望這件事能和我,以及我的朋友摘清關係。從這以後,我願意做牛做馬。”


    話落,屋裏徹底陷入沉默。


    靳尋身體轉向她,打量她幾秒問:“你再說一遍,說清楚。”


    郗晨坐得筆直:“張大豐強|奸我,有兩個朋友幫我出頭,我們要將照片拿回來。昨天張大豐將我帶去他的辦公室,我在他的酒裏下了藥,要聯合朋友他私藏的那些照片和賬本找出來銷毀。後來我還叫周長生來幫忙,但發生了意外……現在張大豐和周長生都躺在夜陽天的辦公室裏。”


    靳尋的眼睛逐漸眯起。


    他捕捉到的信息就兩點,一是賬本,二是現在還躺在辦公室裏。


    至於其他的,他並不在意。


    安靜片刻,靳尋忽然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


    很快,小廳門口走進來一個人,正是秦簡州。


    秦簡州來到靳尋跟前,靳尋隻說了一句:“去夜陽天張大豐的辦公室看看。”


    秦簡州隻點了下頭就要走。


    郗晨卻在此時站起身,並遞出一把鑰匙。


    秦簡州隻看了一眼,就上前從她手裏接過,頭也不回地離開。


    郗晨再次轉向靳尋,就聽靳尋問:“你剛才說有兩個朋友幫你,是誰?”


    郗晨描述道:“也都是被張大豐欺淩的受害者,是我的同學,一個因為裸貸牽扯上,另一個是張大豐情人的女兒,經常受到他的騷擾。”


    “這麽巧,世界還真小。”靳尋評價道。


    郗晨:“林新的確不大。我們是在不同的時間裏被張大豐盯上的,如果不是他欺人太甚,我們也不會一起對付他。”


    靳尋又道:“那些賬本,仔細說說。”


    他看上去和顏悅色,而且這句話也沒什麽特別,乍一聽便會以為隻是單純發問,就跟剛才一樣。


    郗晨耳邊還回響著周長生的警告,腦子裏還殘留著靳尋與人談判時的章法,虛虛實實,讓人感覺不到他更關心哪一件事,仿佛每件事都是隨口一問,讓人難以摸清套路。


    郗晨說:“我們隻知道那些是夜陽天的賬本。事情發生得很快很突然,我們也來不及細看。”


    時間是最有力的證明,事發不過幾個小時,三個十六歲的女生毫無做賬經驗,怎麽可能看得懂裏麵的門道?


    靳尋對此並沒有生出懷疑,又道:“這是你們和張大豐的恩怨,怎麽來找我?有膽子做沒膽子承擔後果麽。”


    郗晨:“您是我們最後的希望,如果您拒絕,我們就決定去警局自首。相信張大豐電腦和保險箱裏那些違法犯罪的證據,加上我們都是未成年,最終也不會重判。還有……”


    說到這,郗晨故意停頓一下,見靳尋又一次揚眉,才道:“原本我不想給您添麻煩,但因為張大豐的一句提醒,才令我想到找您。”


    “提醒?”靳尋問。


    郗晨點頭:“他在強|奸我之後跟我說,根本不怕我來您麵前告狀,也不要以為請您出麵,照片就會還給我,說您叫個手下來就是走個過場做做樣子,您不敢真的和他撕破臉,何況還是為了我這種賤人。他還說,您有把柄在他手裏,他隻是人前給您一點麵子罷了。”


    這話落下,回應的是靳尋的一聲輕笑。


    他靠進沙發裏,雙腿交疊著,似乎是對張大豐那種張狂態度的輕視。


    半晌,靳尋說:“因為張大豐說有我的把柄,現在出了事,你就想著以我的立場,為了拿回那些把柄,應該會幫你們善後,這不是為了你們,也是為了我自己。我這麽理解沒錯吧。”


    郗晨搖頭:“如果那些都是他在胡說八道,那就是我誤會了,請您見諒。我們也是實在求救無門,隻能賭這一次。”


    “那他有沒有說把柄是什麽?”靳尋又問。


    郗晨搖頭:“這種事怎麽會告訴我。”


    這話不假,張大豐雖然利用她,卻看不起她,而且他為人多疑,根本不可能和她這樣的小女生透露老底。


    靳尋又是一笑,遂站起身:“你先去吃點東西,餘下的事等簡州到了再說。”


    靳尋直接上樓,看來是要補眠。


    郗晨也沒有在小廳久留,不會兒就去了飯廳,阿姨做了“早餐”。


    郗晨不敢多吃,也吃不下,她細嚼慢咽地逼著自己喝下一碗粥,也隻是為了補充體力、腦力。


    截至目前為止,靳尋還沒有表態,他的態度應該會在秦簡州確認完現場之後再決定。


    這樣的認知令郗晨感到緊張,吃完東西就在客廳裏等。


    其實她已經很困了,加上屋子裏的溫暖,以及lsd藥力尚存,一時有些昏昏欲睡。


    就這樣,緊張、不安和困頓兩種感覺較著勁兒,拉扯著她的精神。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靳尋從樓上下來了。


    郗晨已經歪在沙發上,頭一點一點的,對外界的聲音額外敏感,聽到腳步聲就立刻坐起來。


    待身著睡袍的靳尋將一杯咖啡放在她跟前,她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睡著了。


    郗晨命令自己盡快清醒,但腦子還有點懵,她將咖啡端起來往嘴邊送,連喝了兩大口,問:“有消息了?”


    靳尋麵無表情地看著她,眼神與之前截然不同,似乎多了一點意外,某種更深層的審視,還有刮目相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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