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寶店鋪業務廣泛,許喃很快選好了目標店鋪。


    晚自習時,她將這份獨家定製的調查問卷的鏈接轉發給李衡。


    李衡正在玩手機,收到後抬眸看眼前桌人,才點開。


    ——關於學生對校廣播站的期望調查問卷。


    略過開頭的大段客套問候,後麵附了一些問題。


    有關學生的基本情況,如個人性別,身份,喜歡的歌手,愛吃的食物,等等。


    “這是什麽?”李衡低聲問。


    許喃後背靠到李衡的桌子前沿,低頭用手機回複:“廣播站的活動,你有空幫忙填一下。謝謝!”


    隔了會,又一條:“匿名的。”


    李衡大概翻了翻問卷的問題,還真不少,內容涵蓋甚廣,想不出廣播站要搞什麽大動作,卻還是應了。


    “行。”


    本以為李衡很快就能填好,但一天過去了,許喃還沒收到反饋。


    為不暴露這是針對他一個人的問卷,許喃強忍著不去催他。


    這天下晚自習,兩人到家後坐在餐廳麵對麵吃餛飩。


    李衡用指尖扣扣桌子,提醒:“心裏有事?”


    “唉,最近總接到同學的意見,說廣播站每天的內容不夠有趣……”許喃惆悵地歎氣,狀似不經意地提起,“廣播站需要多了解學生的喜好,才能做出更受歡迎的內容。但大家對這份調查問卷並不太積極。”


    說話間,她瞥眼李衡,陡然坐直,確認:“你是不是還沒填?”


    李衡吃餛飩的動作一頓,解釋:“晚上有事耽擱,忘記了。”


    許喃睜大眼瞪他,氣鼓鼓地撇嘴,看上去很像在心裏吐槽她。


    這事是他沒做好,知錯。李衡手臂越過餐桌揉了揉她的發頂,好脾氣地道歉:“我現在就填,認真地填。別氣了,行嗎?生著氣吃飯對胃不好。”


    許喃微微張嘴,想到李衡討厭嬌氣女生這件事,覺得自己大概演過了。她及時止損,點點頭,挽尊:“我沒生氣。那份問卷問題確實有點多,你覺得麻煩不想填也是正常,本來就是讓學生自願填寫,不強迫的。”


    “停,閉嘴。我現在填。等著。”李衡打斷她,放下湯勺,拿起手機開始填。


    “……”許喃咬咬唇,好吧,她好像是越說越顯得嬌氣了。


    經過這個小插曲,李衡不多時便將問卷填好,提交。


    同一時間,在臥室準備休息的許喃收到了他提交的內容,嘴角揚出笑,心滿意足地入睡。


    -


    翌日,許喃神清氣爽醒來,摸出手機重溫了遍李衡填寫的問卷答案。


    不一會,嗅到外麵飄進來的米粥香味,她起床去洗漱。


    豈料,剛打開臥室門,便被門前一個白色的購物袋絆了一下。


    購物袋裏麵裝著一挺大的盒子,紙袋中央簡單印著品牌標,好像是個女裝品牌。


    “這是什麽?”


    李衡聽見聲,望過來:“不是要參加大提琴比賽,給你準備了條裙子,去試試看喜歡嗎。”


    許喃記得昨晚這個袋子在沙發旁放著,隻是沒好奇。這會抱著這個包裝精美的盒子,有些受寵若驚。


    沒有女孩不喜歡漂亮衣服,尤其是心上人送的漂亮衣服。


    許喃迫不及待回了房間,帶上門靠在門板上癡笑了會,才把盒子從袋中取出放到床尾,小心翼翼地打開。


    印著品牌精美符文的包裝紙上散著淡淡的青檸味,揭開圓形貼紙,整齊地疊著一條奶白色的針織長裙。


    李衡在客廳坐著玩手機,聽見開門聲抬頭,見許喃緩步出來。


    百褶裙前短後長,收腰設計,垂落感極佳,修飾著女孩纖細筆直的小腿,黑色的外翻式襯衫領,搭配袖口一圈黑白相間的孔雀羽毛,沒有誇張的設計卻很精致,鄰家清純。


    許喃散著發,黑亮蜷曲的發蓋在圓潤單薄的肩上,眉眼溫柔,輕聲問:“好看嗎?”


    李衡喉結慢慢滑動,開口時,嗓音有些啞:“我眼光真好。”


    許喃抱著忐忑的心,走到玄關的試衣鏡前,驚喜道:“沒想到你還懂這個。李衡,有什麽是你不擅長的嗎?”


    李衡望著鏡前的清瘦倩影,覺得冬日清晨的日光竟比盛夏還要和煦:“不懂。但覺得你穿這個會好看。喜歡嗎?”


    許喃彎唇:“喜歡。”


    -


    李衡提起比賽的事,許喃才記起這件事還沒告訴楚越。


    楚越很長時間沒聯係自己了。去學校前,許喃給她發了條消息,兩節課過去,仍沒得到回複。


    之前被楚越過度的監督和約束,許喃雖未反抗過卻有鬱悶。如今楚越給她足夠的自由,許喃又心懷不安。畢竟這次失聯的時間太長了。


    挑了個不忙的課間,她帶著手機去了通往天台的樓梯間,撥通楚越的號碼。


    等了會,電話接通,母女倆幾個簡單的日常問答後,楚越突然說道:“囡囡,媽媽離婚了。”


    許喃講電話時繃著腳尖用鞋頭在地上劃來劃去,想著她喜歡的大提琴,想著李衡送她的那條裙子微蕩起來的裙擺。


    意識到楚越說了什麽時,許喃嘴角漾開的笑僵住,大腦一片空白,為理解這句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話成功宕機。


    楚越聲音虛弱卻平和,難掩疲憊地說了法院的判決,以後她跟著楚越生活。


    許喃沉沉地呼了口氣,沒讓眼淚滾出來。


    她看著樓梯間牆壁上歲月留下的斑駁痕跡,想到學期初自己因為於紓彤給楚越打電話,便是在這裏。


    校園環境十年如一日,這處鮮少有學生來的樓梯間更是,變化甚微。


    許喃嗓子堵著,半晌沒出聲。


    “姐,你身體都這樣了,還不好好休息……”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從聽筒傳來,隨著聽筒被捂住,有些模糊,“……我跟小喃解釋。”


    電話易主,男人的聲音清晰:“小喃啊。”


    有開關門的聲音,應該是對方拿著手機離開了楚越的房間。


    許喃喊了聲“舅舅”,沒等問楚越的身體怎麽了,便聽楚培風一改當著楚越麵的和善語氣,冰冷又不客氣地沉聲道:“讓你媽好好休息休息吧,她不求回報照顧你十七年,已經夠累了。你現在是大孩子,也要成年了,該獨立了。”


    “……”


    “行了。就這樣吧,掛了。沒事不要再打擾你媽媽。”


    “……”


    電話被掛斷。她傻站了會,想起聯係許群究。是秘書接的,等了會,電話轉交到許群究手上。


    “囡囡,有事嗎?爸爸馬上要去開會。媽媽都告訴你了吧?爸爸媽媽離婚了,以後你跟著媽媽生活。”


    許喃想跟許群究說,媽媽生病了,需要人照顧,想說能不能不離婚。


    但到嘴邊的話,隨著電話那頭秘書提醒他開會的聲音響起,變成了一句尋常的:“沒事。媽媽已經和我說了,我怕你難過,所以打電話和你說說話。”


    許喃是懂事的。楚越把她教得很好,這讓許群究有些失言。


    許喃抿著笑,語氣如常道:“爸爸你去忙吧,我要上課了。”


    說完,沒等許群究應,許喃率先掛斷了電話。


    她害怕自己被丟下,但主動離開的感覺會好些。


    哪怕自己早已心如刀絞,淚流滿麵,但隻要不回頭,便看不見身後人的眼淚或者冷漠。


    許喃身體失去支撐,緩緩下滑,蹲在地上抱住膝蓋。


    有腳步聲從樓上響起。學校為保障學生安全,天台門常年鎖著,不常有人上去。她正疑惑時,認出映入眼簾的這雙黑色球鞋。


    李衡也有這麽一雙。


    視線順著男生矚目的大長腿移上去,果真看到李衡那張冷峻桀驁的臉。


    他眼底暗湧著擔憂,把許喃從地上拽起來,垂眸掃過被她咬出牙印的手背,單手捧著她的臉,用拇指指腹拭掉她眼底的熱淚。


    離得近了,許喃嗅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煙草味,混在樓梯間幹燥的空氣中,有些突兀。


    許喃鼻頭一酸,往前一步,撲進他懷裏,把壓抑克製的啜泣聲藏進他肩膀上。


    “哭什麽?”


    拐角的窗戶開著,窗台上是衛生死角積著層薄薄的灰塵,吹進來的風混著初冬的寒意。


    許喃被李衡擁在懷裏,試圖找到支撐。


    “我爸媽離婚了。”許喃仰頭,眼神哀傷脆弱,閃著淚光,嘴角艱難地抿著淺淺的笑,聲音平靜中帶著顫抖,“李衡,我沒有家了。”


    李衡拍她肩膀的手腕一滯,兩秒後,撫上她腦後的發,輕聲說:“哭吧,我在呢。”


    少女的身體柔軟,哭泣時更甚,讓人不敢用力觸碰。


    李衡想到許喃拉大提琴時的樣子。


    他沒見過她正式演出,隻陪她在家練過琴。他常常會拖把椅子在旁邊,反坐在椅子上,手支著下巴,看著女孩瘦削的下巴和單薄的背脊,身上穿著素淨簡單的衣裙,長發柔軟地垂散在肩膀上。


    美好得像是易碎的玻璃瓷器,優雅得如同高傲漂亮的白天鵝。


    不該是此時這樣的。


    許喃很少哭,她從小生活安逸,需求很容易被滿足,不覺得有什麽事情值得哭。


    今天是個例外,眼淚泄洪般湧出來,似乎哭得越凶,痛苦便能少一分。突然響起的上課鈴聲把她從深海中拽出,少年肩頭的校服濕了一塊,許喃注意到,抱歉地往後退了步。


    “把你衣服弄濕了。”


    “不重要。”李衡把外套拉鎖往下拉一些,領口往外扯,蓋住那片狼藉。他簡單擦了擦她的臉,說,“去洗把臉。不想上課的話,我帶你回家。”


    回哪個家?


    許喃不常去頃滬的姥姥家,甚至不清楚具體的地址。北央的家裏沒人,許群究已經很久沒回去了。


    至於她這學期一直住的地方,那時李衡家啊。她再喜歡,也不是自己的家。


    許喃搖頭,說:“不用,先上課吧。”


    “你說了算。”李衡低聲,小心翼翼地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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