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祈說的咖啡廳她知道,邊往那方向走,邊拿出手機給他發消息。


    剛走到咖啡廳前麵那條路,許喃遙遙地看到站在路邊跟人說話的程祈。


    程祈正在查看手機收到的消息,似乎在給她回電話。


    許喃的手機響,但她恍如沒聽見般,沒有接,目光直直地落在程祈對麵的那個男人身上。


    是李衡。


    李衡今天沒開所裏的車,身後是輛黑色的大g,車身漆黑鋥亮。他穿襯衣西褲,眉宇間依舊冷漠疏離,但氣質較穿警服時變了。


    許喃以前怎麽會覺得他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呢?


    他怎麽可能是那個沒了鋒芒與銳氣,容易被人忽略的李衡。


    “小喃,這邊。”程祈沒等到她接電話,順著手機來電鈴聲轉頭,發現了許喃,抬手招呼。


    許喃抬步過去,聽見程祈和李衡說話:“你晚飯怎麽吃,要一起嗎?我聽說小喃和你們派出所要合作一檔節目,已經認識了吧。”


    聽他們的語氣,關係似乎很熟悉。


    但認識程祈這麽久,許喃從沒聽他提過李衡。


    許喃心裏琢磨著他們的關係,程祈盯著她發頂,把手伸了過來。


    許喃餘光落在李衡身上,沒來得及反應,後知後覺懵著一雙眼看他:“怎麽了?”


    “有了個髒東西。”程祈幫她摘走頭發上的白毛,吹走,跟她說,“還以為你要忙一會,正要給你打電話,餓了?想好一會吃什麽了嗎?”


    程祈對女性紳士溫柔,說話時總耐心又貼心。


    如今落在李衡眼裏,卻是另一回事。當初那個穿高跟鞋走一步崴兩次的女孩長大了,一路走來,體態柔美輕盈,眉眼溫柔盛著明媚笑意。


    李衡記得剛上大一時,許喃要加入學生會,李衡陪她去買了正裝和高跟鞋,晚上在酒店裏,小姑娘踩著高跟鞋練了好久,一下子高出四五公分,隻要微微仰頭就能親到他。


    親夠了鬧夠了,交完作業,許喃趴在李衡胸膛上,扯著他的耳朵悄悄說:“我裝的,是故意往你懷裏摔。”


    那時的許喃,是俏皮的,靈動的,鮮活的,屬於他的。


    頂著李衡落在自己身上的打量,許喃佯裝不察,衝程祈抿了個笑,說:“看你。”


    “就知道是這樣,我都安排好了。”程祈晃了晃手裏的文件,說:“我現在去前台寄個快遞,很快回來,你在這等我會。”


    說完,他又對李衡說:“我先走,有時間來家裏吃飯。”


    程祈一走,車邊隻剩了許喃和李衡兩人,曾經最親密,如今最疏遠的兩個人。


    許喃連衣裙的裙擺被風揚起,衣角碰到了李衡的褲子。


    兩人並排站著,誰也沒有先開口說話,西墜的落日將兩人的影子拖得老長。


    作者有話說:


    呀!兩人不會很快和好,畢竟隔了九年半的時間。


    十年啊,真的好久,大家都變了很多。


    現在的他們對彼此來說都是陌生的,他們對十年前的對方刻骨銘心,誰也沒忘過去的種種,但回憶隻能起到助攻,甚至是反向助攻的作用。


    總之……距離他們和好還有很長一段劇情。


    之前《你不像任何人》的都市篇,厭厭時間緊張,寫得比較倉促,沒有構思好,有很多遺憾。後來修訂出版稿時,怎麽改都改不出想要的感覺來。


    這本的都市篇爭取不留遺憾。


    目前來說,對手戲寫得很順手且喜歡~厭厭的大綱說:後麵的劇情會更精彩。


    第36章  “你把我慣得驕縱,可為什麽又沒耐心了?”


    36


    來給程祈送文件前, 李衡陪李常濱去參加好友兒子的婚禮。


    規模不大的酒席,去的都是走動多的親友,勝在熱鬧。台上的新人相敬如賓, 郎才女貌。李衡看著難免會眼熱,想到少年時自以為是的夢。


    他以為兩人相識、相愛、相守, 白頭到老, 是一件很輕鬆的事情, 隻要他足夠堅定, 便勢在必得。但此去經年,才知跟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一件多難得的事情。


    他在酒桌前坐不住, 進程過半就想躲出去抽煙, 卻被旁邊熱情的阿姨留住問年齡問工作問個人情況問擇偶標準, 介紹起條件相符的女方來。


    李衡賠笑聽著,不在大喜日子壞了氣氛。


    但每聽阿姨說一句,李衡就會想到許喃。笑著的許喃,哭著的許喃,得意的許喃, 委屈的許喃, 記憶裏閃過的她都是十年前的樣子,


    因為那是他最熟悉, 最深刻的。


    以前竟然會盼著長大, 現在想想,這個念頭真傻。


    李常濱不催他這個, 或者還沒騰出空來催。李衡離家九年,跌宕坎坷, 能全須全尾地回來, 已經是萬幸。


    如今聽別人操心, 李常濱當成一景,趁機也催道:“等工作穩定了,也該考慮考慮了。高中時還知道談個戀愛,越大越沒這個念頭了?”


    “你都知道?”李衡詫異。


    李常濱倒是淡定:“你什麽事情能瞞得過我。”


    沒想瞞,當年在一起時,他恨不得告訴全世界。


    李常濱歎氣:“你出去這一趟,性格變化不少,沉穩了,但思考問題難免極端。我有時候在想,當年是不是不該逼你那麽緊,是不是該攔著你。”


    “沒什麽好後悔的。‘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李衡肩上能扛住國家大義,也能守住那一隅愛,“她還在呢,不過是再追一次。”


    …………


    給程祈的文件是盧婧托李常濱辦理的盧家二老的檔案,李衡本不用親自來送,同城閃送或者托給哪個同事,但得知程祈在電視台工作,才決定過來一趟。


    確實見到了想見的人。


    但不如不見。


    遮天的綠樹高大盎然,雲彩堆疊,霞光溢滿天,長街寬闊,行人了了,慢節奏的生活狀態散發著悠閑的氣場。


    黑色的奔馳車旁,男人頸邊的紐扣開兩顆,鬆弛雅痞,單手插兜,健碩精悍的胸膛在純白襯衣包裹下禁欲感十足。


    長久的靜默後,他率先開口:“程祈跟家裏說,有喜歡的女生,等確定關係要帶回家。說的是你吧?”


    盧婧前段時間回國了一趟,李衡和她短暫地見了個麵。近十年踩在生死一線,李衡成長了很多,那頓飯上,和盧婧交流不多,卻不會像小時候那般棱角相對。


    全程大多是盧婧在說,關心他的情況,說自己的情況,可能是為了有共同話題,聊起了這個年紀和李衡相仿的繼子。


    李衡適才記了這麽一句。


    許喃抓住被風吹得亂飛的裙擺,抬頭,詫異他和程祈的關係似乎很熟。


    李衡眼神鋒利,他一向是個攻擊性很強的人,隻不過熟悉時,許喃自動忽略了這個特質而已。如今,近十年的未知經曆讓許喃覺得,那個極具攻擊性的李衡又回來了。


    歲月在他眉宇間磨礪出痕跡,眼神依舊明亮,但更厚重深沉。許喃自嘲地彎了彎唇,垂眼。她曾經天真地以為,隻要足夠愛,再重逢,他們依然是他們。


    他緊盯著,誤會她的反應,發狠地問:“他行我不行?還是說你現在想通了,不用犧牲掉自己的感情完成父母的期待?憑什麽先出場的人成了試驗品?”


    許喃從未這樣想過。這個冠冕堂皇的帽子扣下來,她憋屈得不願跳入自證的陷阱。


    李衡等得不耐煩,像以前那般催促:“說話。”


    好像還是“他們”,但又不完全是“他們”了。


    許喃深深地吸一口氣,把心口複雜的情緒壓抑住,緩緩開口:“李衡,我當年從傾滬回來找過你,你手機關機,後來遇到你室友,他們說你離開了這個城市。”


    許喃抬頭,問:“你把我慣得驕縱,可為什麽又沒耐心了?”


    她最後這句話很輕聲,但李衡還是聽到了。


    他看著眼前粉潤的唇瓣微顫,眼眶浸濕的女孩,隻覺心口陣陣絞痛。他記得那條她說不想分手,卻找不到他的短信,可那時的李衡,已經不能回了。


    他麵前是萬丈深淵,不知歸期。


    觸手可及的溫柔鄉於他而言,是貪戀,也是不可得。


    “囡囡,我……”


    許喃眼眶裏蓄滿清淚,帶著強撐的倔強。許喃沒愛過別人,想見他,但見到了又因為他當年的不辭而別記恨他。


    這種矛盾掙紮的情緒讓許喃一度以為自己病了,簡直糟糕透頂。


    她啞著嗓,克製著幾近崩潰的情緒,問:“這些年你去哪裏了?”


    李衡沒法回答。


    難道要回答她,在那個時候,自己沒有選擇她嗎?


    這樣的答案,隻會讓她更恨自己。


    “……抱歉。”


    -


    程祈忙完出來時,許喃一個人站在路邊看著來往的車流發呆,傍晚的日光不刺眼,旖旎豔麗,許喃窈窕俏麗的身影被染上緋色,和自然風光融為一體。


    “李衡走了?”


    許喃聽到程祈的聲音,才轉頭。一個人冷靜短短幾分鍾,她已經調整好狀態,看著興致不高,但方才失控的情緒已經不見。


    “說是有事。”和程祈往停車場走時,許喃聽見自己問道,“你和他很熟?”


    “要論關係,我爸和他媽是重組家庭,他該叫我聲哥。”程祈語氣如常,“坐我車吧,晚上我送你回家。”


    許喃怔了下,盧婧姨……許喃未曾謀麵,卻聽楚越提過,盧婧姨再婚後,一家人移民澳洲。程祈的父母確實生活在澳洲,許喃聽他提過。隻是沒想到有這一層聯係。


    見許喃頓足,程祈茫然地挑挑眉。許喃彎唇,說:“隻是有些意外,沒聽你提過。”


    “他跟他媽不親,很少聯係。我也是最近才見到他。”


    這是實話。


    程祈見許喃的狀態,著實有些不對:“身體不舒服?”


    許喃抿笑,搖頭:“沒。”她努力讓自己笑得好看些,岔開話題:“我們一會去吃什麽?”


    “上海菜怎麽樣?”


    許喃沒意見:“可以。”


    車子上路,前半程轎廂裏安靜,許喃視線落在半空,發著呆,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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