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站出來也很正常,非親非故,你並沒有這個責任,但你站在陰暗處看戲,覺得很有趣是嗎?”


    “是挺有趣。”沈烈冷不丁地插句話。


    他沒有故意激怒她的意思,眼裏神色坦蕩,沒有半點遮掩。


    陳靜安幾乎被這一聲哽住,覺得跟這種人好像也沒必要講什麽人性道德,因為他很可能沒有:“那我謝謝您,謝謝您最後選擇出聲,也謝謝您沒有完全泯滅的人性。”


    話說的太快,甚至沒來得及過腦。陳靜安繃著臉,其實說出口就有些後悔,但說出去的話就收不回來,四肢僵硬,她很快低頭道謝,然後拔腿離開,動作流暢一氣嗬成,像是提前演練過一般。


    她感受到背後的那道視線,熾烈灼熱,似乎衣料將燃起來。她不敢停留。


    說完才知道後怕,她不敢招惹這種人,但就如同上台演出,再怕也不能露怯讓人看笑話,挺胸抬頭,繃直著肩背,不急不緩地邁步。


    沈烈沒動,饒有興趣地看著她強裝鎮定繃直的背影,好奇會不會露餡踏錯步,很快,背影消失在轉角。


    她沒有,撐完全場,就像那場演出。


    沈烈垂眼,眼瞼處落下陰影,他摸過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吸入的煙霧悶在唇齒裏翻滾,辛辣醇烈,仰頭,流暢繃緊的脖頸線條,火星明滅,許久才吐出來,透過煙霧,隱約見上揚的弧度唇線。


    作者有話說:


    沈總:我配得上(篤定臉)


    悄默加個更,有沒有誇誇?!


    感謝olibru*5、?*2營養液,啵啵


    第4章


    ◎這麽怕我?(修)◎


    會所二樓區別於大廳,同樣會員製,門檻更高,條件嚴苛,有人數限製,隻有高級會員退出,才會有新的補入名額。


    沈烈在薑達幾分鍾回來,臉上神色淡的幾乎沒有,接過侍者遞過的已擦過巧粉的台球杆,俯身開球,跟平時出去接電話抽煙後回來沒區別,幾分鍾能幹什麽,不一定真對那女的特殊照顧。薑達打量著他的神色,以玩笑的口吻說出剛才的事,沒談到沈烈,那並不是他能嚼舌根的對象。


    而沈烈也如他所想,沒反應,自顧自打球。


    “陳靜安?秦二那位寶貝女朋友?”


    薑達嗬笑一聲:“是長得不錯,有氣質,換我我也寶貝。”


    可惜人挺傲,不會來事。


    知情人握著球杆,意有所指道:“那位跟你身邊的這位可不太一樣,人姑娘是正經女朋友,秦二花了大半年才追到手,你跟人交朋友,你讓秦二怎麽想?”


    這句話讓薑達身邊的高個女生不樂意了,半嗔半怪地問:“怎麽不一樣,那我是什麽?”


    薑達樂了,握著她的肩頭揉揉:“你啊,你是不正經女朋友。”


    “討厭!”


    眾人笑笑。


    “秦二這次是玩真的,聽秦元明的意思,他這位弟弟有將人帶回去的想法,這是動了結婚的念頭。”


    “喲,比那位小畫家還要喜歡?”


    圈子裏或多或少都知道這段往事,幾年前,秦宜年為了這位小畫家幾乎跟家裏決裂,最後小畫家被送走,被斷了經濟來源的秦宜年沒堅持多久灰撲撲地回來,從此老實得多。


    “這不好說,但看樣子,是小畫家之後,最用心的一位。”


    “初戀嘛,意義總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你還記得你初戀叫什麽?”


    被問的眯眼笑,作思索的樣子:“你問哪一位?”


    “?”


    “每一位都是初戀。”


    “他媽的,還是你不要臉啊。”


    “……”


    “叫什麽?”低沉冷淡的聲音忽然響起。


    薑達滿麵紅光,還在誇誇其談時聞聲止住,扭頭看沈烈,他深俯下身,手指展開又曲起弧度,球杆貼著緊繃的下頜線,慢條斯理調整好角度。


    室內的人對望一眼,不知道他問誰,還是有個比較機靈的率先試探性問:“那位小畫家?”


    沒回應,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於是大膽答:“徐若晴。”


    沈烈沒說什麽,隻是麵色平靜,一杆擊出,母球率先撞擊案邊,劃出小銳角改變路線,撞擊上黑球,黑球碰撞上黃球,圓球骨碌碌滾動,一記輕聲脆響,兩隻球前後落網。


    幹脆利落的勾杆。


    “好!”


    在場跟著鼓起掌喝彩。


    —


    出會所時已經不早,車窗外的夜色像受潮的水墨畫,街道潮濕,投映的橘色燈光暈出不規則毛邊。


    助理紀弘匯報明天的日程,工作行程安排滿當,跟其他時候沒差,沈烈沒女朋友,生活時間跟工作時間並不分明,匯報完畢,沈烈忽然抬起眼來,問起秦元明。秦元明,秦家長子,想請沈烈吃頓飯不是一天兩天,時間太久,助理沒再當回事,沒想到老板主動提起,紀弘反應過來問是否要安排。


    “嗯。”


    沈烈靠著椅背,清雋的臉隱在陰影處,五官越發立體。


    秦元明一直想搭上沈家這條線,上下打點多久都沒音信,沒想到突然就得到回應,說晚飯有時間,地點他安排。


    這頓飯選在京城頂奢的地段,秦元明誠意很足,清楚沈烈什麽沒見過,就往他的喜好上鑽研,知道沈烈在吃上有自己的品鑒,所以食材是當天空運,保證新鮮,極簡的烹飪方式,盡可能保持食材的原味。酒當然選擇最好的年份,剛好的醒酒時間。


    秦元明能力不差,又有審時度勢的本事,提起秦家如今發展,沒有目空一切的吹噓,也沒有過度自謙的虛偽,適時將話題引到合作,秦家不錯,隻是缺乏資金,假以時日,又是另一番景象……他說很多,沈烈很少順著搭腔,他的注意力在食材跟酒。


    “95年的,玫瑰、皮革氣息,前調細膩溫柔,後調強勁飽滿。”秦元明在這一塊做了功課。


    “秦總對酒有研究?”


    “投其所好,臨時抱佛腳而已,在沈總麵前獻醜了。”


    兩人對視,笑了下,沈烈放下酒杯,慢條斯理擦了擦唇邊,提到光電科技,秦元明也知道,沈烈大手筆購入其百分之八十股份,從此將牢牢掌控新能源及半導體上下遊核心環節,影響全國局勢,秦家沒這個能力分吃一塊蛋糕,但如果沈烈願意,隻要指縫裏漏出一小塊,就足夠改寫秦家未來發展。


    想到這,秦元明心潮澎湃。


    聊到關鍵處,沈烈卻話音一轉,話題岔開到秦宜年身上:“前幾天見到秦二,你們倆兄弟倒不怎麽像。”


    這句話突然的很,饒是秦元明也沒能反應過來,懵了會兒才附和笑笑說他這個弟弟不太爭氣,跟沈烈明明是同齡,結果卻天差地別,至今還是小孩子心性,愛玩沒個定性讓人頭疼:“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讓我跟爸媽省心點?”


    沈烈沒直接接話,輕抿了口酒,唇齒間馥鬱香氣經久不散,酒的確是好酒,他傾斜輕晃著石榴色澤酒液,長掛杯,酒液緩慢回流。


    許久,才道:


    “也不小了。”


    也該放出去磨礪一番,做出點自己的成績。


    —


    秦宜年打來電話時陳靜安已經洗過澡,頭發沒完全吹幹,半濕搭在兩肩,素淨的臉上瞳仁分明。


    那天會所發生的事情她沒跟任何人說,後麵悄無聲息也並沒有生出事端,她也漸漸將這件事拋之腦後。


    這會兒她對照著手機屏幕裏的自己擦起麵霜,秦宜年靜靜看許久,唇畔帶笑,伸出手指頭點屏幕:“我老婆真好看。”


    陳靜安停下動作,麵頰淡淡粉意:“你別亂叫。”


    “這是催我呢,等著急了?”秦宜年不以為然地笑笑。


    “我沒有。”


    陳靜安有點無奈。


    秦宜年跟著揶揄幾句,忽然頓聲,麵色惆悵:“我大哥前天找我談話,想讓我接管一個全新的項目。”


    陳靜安合上麵霜,看他:“怎麽了,不是挺好的嗎?”


    “是挺好,但這項目不在本市,如果我接手,我就要去別的城市。”


    “在哪裏?”


    “濱城,靜安,我是真不願意跟你分開。”


    陳靜安也一樣,她打開地圖軟件,那是一千兩百公裏外的沿海城市,去之後就做不到隨心所欲見麵,但再舍不得,也希望他能如願做出一番事業:“嗯,沒關係的,有時間我會來看你。”


    “還是我來吧,陳大師隻需要安心練習。”秦宜年甚至有些激動地設想起未來,“這項目不小,要真能做好我爸媽跟大哥都會開心,他們一開心,什麽都好說。等我回來,我們一起見我爸媽,你這麽好,他們肯定很喜歡。”


    “然後我們結婚,生小孩,你說生幾個好……”


    秦宜年描述的未來過於順遂美好,陳靜安淡淡笑著。


    阮靈洗澡出來,頭發還包著幹發巾,聽到兩個即將要異地的消息,提醒道:“異地戀可是很危險的,你們倆真的考慮好了?”


    陳靜安托腮,偏頭看向阮靈,她還沒往那方麵想,這會兒也是下意識說一句她相信秦宜年。


    秦宜年也能聽到,作出恍然大悟又開始深思的神情,過會兒,語氣故作嚴肅:“那就拜托阮小姐費點心,讓靜安身邊那些鶯鶯燕燕安分點,等我跟靜安的婚禮,你坐主桌。”


    “……”


    “是。”阮靈做個敬禮的姿勢,“保證完成任務。”


    陳靜安扶額,被倆人一唱一和逗笑,閑聊幾句才掛斷電話。


    阮靈吹幹頭發回宿舍,還想跟陳靜安聊異地戀的事,秦宜年有錢也有顏,放在哪都是炙手可熱,她擔心兩個人長時間不見麵,那邊生出什麽幺蛾子,陳靜安仍是那句話,她信任秦宜年,換句話來說,如果秦宜年這點也沒辦法做到,也就不堪托付。


    “你倒看得開。”阮靈聳肩,也是,陳靜安自身條件好,自然有這個底氣,男友體貼家世好,事業上又有業界大佬保駕護航,前途無限,她是發自內心地羨慕。


    “對啦,周教授身體怎麽樣了?”


    “不太好。”


    陳靜安搖頭,周正卿最近時常心悸,嚴重時呼吸困難,但老師還是堅持不動手術,不想耽誤教學進度,準備拖到暑假。


    “年紀大了,身體總有些毛病,周教授現在還這麽拚,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


    陳靜安也在憂慮。


    接到醫院打來電話是在幾周後的夜裏,護士告訴她周正卿發病住院。周正卿無兒無女,師母早幾年因病去世,他便一個人獨居,從教生涯幾十年,一直拿學生當親生子女對待,陳靜安想也沒想,第一時間收拾東西趕往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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