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幾個修士麵麵相覷,似乎都覺得這事很詭異,畢竟她修為才練氣境,竟然與渡劫境大能同輩?


    “原來如此。”


    那青年卻是了然,“那想來是慕容仙君的高徒,失禮了。”


    他顯然對玄仙宗門內輩分頗為了解。


    蘇陸心裏莫名生出幾分忌憚,大概就是對方知道很多而自己掌握信息太少的不安。


    “無論道友緣何出現在此處——”


    青年語氣沉重地道:“如今七玄門已被祭星教滅門,我們正在追蹤那些行凶的魔修。”


    蘇陸:“?”


    滅門?


    在冀州這種地方,七玄門隻是一個小門派,門中也沒多少像樣的高手。


    青螺山距離武神山又很遠,若是支援來得晚,那大概也就涼了。


    蘇陸:“七玄門門主和副門主還活著嗎?”


    “當然沒了。”


    另一個修士忍不住開口道,“那門主也隻是堪堪金丹境修為,在太陰星手下恐怕過不了一招,至於副門主,應當是一並遭難了吧。”


    蘇陸:“太陰星?”


    那人白了她一眼,似乎想說什麽,“也罷,你是個練氣境,想來修行時間不久,不知道也正常,祭星教你總聽說過吧?”


    蘇陸:“魔修當中最強的門派?”


    “確實如此,而且新任祭星教主一統魔門,又被稱為魔尊。”


    “他手下的十四星君都是來自魔道各派的強者,如今皆歸順於他,為他賣命。”


    “不過此人性情乖戾,陰毒詭詐,那十四星君各個都是大奸大惡之徒,太陰星就是其中之一,聽說他和七玄門門主有仇,先前下了戰書……”


    蘇陸想想有些疑惑,“所以你們在追蹤太陰星?”


    能秒殺金丹境的高手,太陰星至少也是元嬰境。


    剛剛那個青年修士認出了晚霜,又聲稱曾經和段鴻交手,算起來應該是境界相仿。


    他好像又是這夥人裏麵領頭的。


    那麽他們最多也都是金丹境。


    這就敢追蹤一個至少是元嬰境的對手?


    何況魔修也是成群結隊的。


    “呃,當然不是。”


    那修士噎了一下,“太陰星殺死七玄門門主後就跑了,其餘的魔修也跑幹淨了,但一路上有濁氣殘留,說明有魔修尚未走遠,隻是在這附近又找不到了……”


    蘇陸:“你們去過了青螺山?確定所有七玄門的人都死了嗎?”


    “倒是有幾個外出的弟子活下來……”


    “他們說七玄門門主早就收到了戰帖,是約他一對一決鬥的,他卻暗自擺了鬼門陣,這才害得整個七玄門的修士都……”


    “師弟!此話不可亂說!”


    另一個人怒斥道:“分明是祭星教殘忍無道,為一點子微末小事,就做出此等罪惡行徑!”


    “但他若是獨自赴約,而不是讓他的弟子們以身獻陣……”


    “你又怎能確定那不是魔修的陰謀?將他以單挑名義誆騙出去,然後一群人圍而殺之?”


    “太陰星是化神境高手,想殺一個金丹境還用什麽陰謀?腦子進水了?”


    “那可是魔修!”


    他們眼見著要爭執起來,那青年修士輕咳一聲,兩人頓時噤若寒蟬。


    他向蘇陸投來一個抱歉的眼神,“……我們還要繼續尋找魔修下落,既如此,道友保重。”


    蘇陸揮揮手,“願諸位早些拿住凶手。”


    他們又化作數道流光消失在遠方。


    蘇陸轉頭望著青螺山的方向,心情十分混亂,猶豫再三,還是想著去看一眼。


    七玄門沒了,但是附近的城裏應該有書局,既然作者就住在旁邊,說不定就有賣的呢。


    否則她連著數日趕路,累得要死要活,信送不成,書拿不到,豈不是完全白跑了一趟。


    蘇陸又飛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抵達了青螺山,低頭就望見了極為駭人的景象。


    火海籠罩了方圓數十裏,黃昏的天幕霞光燃燒,本是橘與紅的斑駁暈染,這下徹底被映成了赤色。


    在火海的中央,又出現了一個凹陷的巨坑,在坑邊緣延伸出道道深溝,呈輻射狀向外擴散。


    她稍微降低高度,就看到坑中掩埋著建築的殘骸,那是些磚瓦牆體的碎末,與看不清的血肉混合在一起。


    空中泛著嗆人的濃煙,還有揮之不去的血腥氣息。


    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直麵這恐怖的景象,一瞬間甚至無法想象這是人力所為。


    廢墟裏一片寂靜,火光嘶吼搖曳著,在地麵和斷牆上留下一道道鬼魅似的陰影,空氣裏熱意蒸騰。


    恍惚間,蘇陸看見前方有一道人影。


    那人佇立在一片傾塌的門樓牌坊前,身姿挺拔,卻微微低著頭,一隻手蓋在眼睛上,仿佛在擦拭眼淚。


    然後他慢慢回過頭來,看向了她。


    那是個年輕男人,個子高挑,穿了一件大袖飄飄的雪紗青衣,依然掩不住肩寬腿長的身架。


    男人黑發雪膚,臉容生得昳麗至極,五官精致如雕琢,沐浴在黃昏日光裏,宛如一尊鎏金的塑像。


    他的眉目似畫,長睫卷翹,虹膜是冷淡的冰藍,眸光亮得驚人,仿佛瀲灩了粼粼秋波。


    好像是哭過了。


    蘇陸:“這位道友,節哀順變?”


    青衣男人似乎愣了一下,接著垂下眼眸,沒有說話。


    蘇陸的心情也不太平靜。


    她琢磨對方應該是外出活下來的七玄門弟子,如今已經成了門派遺孤,又回來對著廢墟默默垂淚。


    蘇陸想問問書的事,也不好趁著人家悲慟時開口,隻能先安慰一句:“往好處想,至少你活下來了。”


    青衣男人抬起頭看著她,然後微微彎起嘴角,“也是。”


    後麵倒塌的門廳立柱邊上,倏地又繞出來一道人影,大步走過來,“神——”


    青衣男人回過頭。


    走來的人頓了一下,“——什麽時辰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第18章


    來人說完就在原處站定, 沒再向前走。


    他個子很高,穿了身黑衣,體格彪悍強壯, 銀白的長發半編半散,此時微微垂著腦袋, 麵容沐浴在陰影裏, 五官模糊難辨。


    黃昏天幕的雲影浮動,焰光和晚霞在廢墟裏燃燒,映在那淺淡的發絲間,宛如流火。


    蘇陸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然而因為角度光影,仍然看不清那人的臉, 隻見到他耳畔垂著兩枚雪色的柳葉玉墜。


    青衣男人又說話了。


    “不急。”


    他的聲線清亮柔和, 語調也輕飄飄的, 讓人聽不出情緒。


    “來這裏做什麽?”


    青衣男人看向了蘇陸,“這位……道友?”


    不知道為什麽,這麽一個簡單的詞, 好像也被他說出了幾分諷刺的意思。


    蘇陸自然不會去計較這些態度。


    畢竟人家剛被滅門,心情不好也正常。


    蘇陸:“兩位會不會恰好是七玄門副門主的徒弟?”


    “……很可惜,不是。”


    青衣男人有些遺憾地說,“副門主是才德兼備的人物, 我當年入門時, 倒是希望有一位這樣的師父。”


    這人說不定被分了個才疏學淺又沽名釣譽的師父。


    蘇陸默默地想著。


    蘇陸:“那副門主是否也不在人世了?”


    青衣男人瞥了她一眼, “我來時就已經這樣了。”


    所以副門主要麽跑了, 要麽就葬身廢墟了, 而且看這場景, 無數人的屍體都已經和斷壁殘垣融為一體。


    蘇陸歎了口氣, “我來送信的, 但副門主既然不知所蹤,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信裏寫了什麽?”


    青衣男人悠然道,“說來聽聽,或許我也能幫你。”


    “別人的信,我當然沒看過。”


    蘇陸有些苦惱,“不過我還真想打聽一件事,道友可曾聽過《諸相應逆解秘咒》這本書?”


    “哦?”


    青衣男人似乎有些驚訝,“道友身邊有人身中惡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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